挥泪斩马谡被传为千古美谈,认为这是诸葛亮执法无私、忍痛割爱的壮举,堪为后世执政者楷模。其实不然,挥泪斩马谡不足为训,反给诸葛亮和西蜀历史留下了遗憾。
诸葛亮南征时,马谡对南中形势分析得十分精当,他说的“夫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愿公服其心而已。”“南中恃其险远,不服久矣,虽今日破之,明日复叛耳。今公方倾国北伐以事强贼(曹魏),彼知官势(西蜀)内虚,其叛亦速。若殄(杀)尽遗类以除后患,既非仁者之情,且又不可仓卒也。”(见《三国志?马谡传》注释《襄阳记》)由是观之,马谡虽存在言过其实的致命弱点,但还是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因此陈寿说其:“才气过人”。
马谡被刘备从荆州带到四川,仅当过绵竹、成都县令和越?太守,从未参与过军事,更没有领兵作战的实践。应该说,这是偏才,只具备宏观的战略知识,体察不到军事活动的细微之处,更没有亲临战事的心理锻炼。诸葛亮破格提拔马谡,不仅因为荆州籍,更因自己与马良的关系特殊,马谡自然是“小兄弟”。荆州籍高级将领经关羽荆州之败,刘备夷陵之败后已荡然无存,此时的军中主要用事者,都是涿郡籍和益州籍,自己虽处于主帅地位,但是担心使用外籍将领甚不顺心,如魏延,为着“北伐”的进军路线,常发泄没有采纳个人意见的怨言。更重要的是,一旦要接受“十锡”登上皇帝宝座,由于这些人对刘备的感恩戴德,自然会充当障碍角色,军权又使这些人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果马谡任前敌总指挥成功,自然会取代魏延、吴壹等人在军队的地位,成为自己的“铁哥们儿”。
由于宗派主义的用人标准,西蜀因人口稀少而缺乏人才的窘迫就更为突出,一次,诸葛亮接待曹魏使臣时,偶然问起了石韬和徐庶两人。当得知分别出任典农校尉和御史中丞时,感慨万千地说道:“魏国的人才真多呀!”(原文为“魏殊多士邪!”见《
安居在家是父子关系,受命于国家之事,是君臣之分。(没有父子关系)充分体现曹丞相执法严明,不询私情,教子有方,以身作则,为人师表。这种美德值得中华民族借鉴和发扬。! ----罗贯中
魏略》)拔参军马谡委以重任,是诸葛亮培养“接班人”的一个举措。马谡具有着意培养的优越条件。其一,有一张甚为优秀的履历表,少时兄弟五人“并有才名”,年轻时追随刘备入川,投身较早,且担任过县令、郡守等职务。其二,自小熟读兵书,有“善论军计,才器过人”的长处;这是培养提高的坚实基础。其三,有年龄优势,马谡死时三十九岁,小于诸葛亮十岁。其四,更重要的是,马谡不仅属于荆州籍,且与自己有特殊的血缘延伸。四个条件集于一身,这在西蜀众多将领中不可多得,属绝无仅有。诸多因素交织在一起,忽视马谡言过其实的毛病,不顾刘备“不可
竖子欺吾年老!吾手中宝刀却不老!
大用”的叮咛,破格提拔着意培养就有深藏不宣的目的。需要特别指出的,培养是一个误区,而且已有诸多教训。历代王朝大都从少不更事的子孙中选拔皇储,并进行着意培养。结果却是,奋发者培养了无为者,节俭者培养了奢侈者,精明者培养了昏庸者,开国者培养了亡国者。当然了,他们出于私天下考虑,即令这一轮回反复地不可逆转地出现,也不愿将江山拱手让于他人。从这一点讲,这种培养虽然荒谬,却别无选择。只要承认家天下理论,“培养接班人”途径就是一座非走不可的独木桥。
在三国之前,尊亲合一的官吏遴选制度逐渐没落,从商汤选拔伊尹于奴隶开始,举荐逐渐成为官吏的主要来源。东汉末年,举荐制度虽然表现出致命弱点,但是由于三国纷争的特殊历史,它的回光却闪烁着耀眼光辉,无论曹魏、西蜀或东吴,其出类拔萃者,十之八九来源于举荐,这是问题的一方面。另一方面,战乱时期的举荐,已经包含了很大成分的竞争,这时的人才如囊中之锥,都属于脱颖而出,是在激烈的社会动荡和战争中锻炼出来的,严格遵循了“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领导人只是依其能力,提供给锻炼的机会,仅此而已,没有其他。而培养提拔类,就有了揠苗助长的嫌疑。彻底运用竞争机制者莫过于曹操,他对部下是这样,对身后接班人也是这样,是在实践中反复考验,给他们公平竞争的机会。这中间,曹操没有使用培养的方法。培养只调动一个人的积极性,而压抑打击了一人之外其他所有人的积极性;只有竞争,才能使所有人的积极性得到保护与调动。培养带着领导者强烈的主观愿望,这种主观愿望的个人色彩极为强烈;竞争以客观做标准,十分公正。可惜诸葛亮走不出培养提拔的误区,并将皇储制度推而广之滥用于将领。这是历史的倒退,是尊亲合一的翻版。倒退当然得付出代价,街亭之败在所难免。可惜西蜀人才未能柳树成荫,诸葛亮精心栽植的花苗,尚未曾待其开绽,已被栽花人一刀剪断了花蕾。
街亭失败后,撤兵回到汉中时,诸葛亮心情应十分复杂。南征不是一场真正意义的战争,以训练有素的铁甲将士,讨伐南方少数民族的“叛变”,而孟获他们的军事思想、军事训练都十分幼稚,甚或没有常备军,而是临时纠集的乌合之众,诸葛亮无惊险可言,无硬仗可打。萦绕胸怀的,只是如何巩固胜利成果,使西蜀后方长治久安。第一次“北伐”是他真正领兵的开端,他不是久经沙场的将帅,这是第一次统兵,又是第一次失败,对失败原本缺乏心理锤炼,况且他一生自视其高,认为自己是出将入相的全才,可以与管仲、乐毅相提并论,孰料刚出兵“北伐”就打嘴,这自然令他脸红。出师“北伐”前朝野都不赞同,只是他大权在握,所以能独断专行。如今失败了,在舆论面前十分难堪。违众提拔马谡原以为立足长远,是一招难得的妙棋,不承想却弄得面目全非,自然要产生用非其人的懊悔并由爱生恨。出师前诸葛亮踌躇满志,似乎有必胜的把握,故而在《出师表》中,信心百倍地表示:“不效,则治臣之罪”,这已近似于军令状。如今果然失败了,军令状要不要兑现?当然不能了,一方面是担当不起,另一方面是心有不甘,他要把“北伐”进行到底。在十分复杂的心理支配下,诸葛亮无奈中斩了马谡,并将处分扩大化,同时斩了马谡的部将张休、李盛,夺了将军黄袭的兵权,髡了陈寿父亲的头发加以羞辱;将军向朗因马谡逃跑时知情不报,李邀因请求赦免马谡均被免官。
处理完马谡一案,善后诸事已画上句号,诸葛亮又上表自责,指出“街亭违命之阙(失败),箕谷不戒之失,咎皆臣授任无方。臣明不知人,恤事多暗”。并提出“《春秋》责帅,臣职是当”的原则,请求“自贬三等,以督厥咎”(见《三国志?诸葛亮传》)的处理意见。
这时候,诸葛亮闭口不提“不效,则治臣之罪”的军令状,而是提出《春秋》责帅的原则。在这里,诸葛亮言行发生了尖锐矛盾,既然“责帅”,失败的全部责任,至少是主要责任就应由自己承担,马谡仅是次要者,又何以发生处分的主次颠倒?既然杀马谡,那么,失败的责任就不应“臣职是当”。显然,他推卸了任人失察的具体责任,担起了空泛的不负责任的“领导责任”。更何况,箕谷失败的重要原因是赵云的疏于防范,从而导致大军被洪水袭掠,街亭失败是马谡认识的僵化。两相比较,后者更有宽宥的理由,但却受到最为严厉的惩罚,轻重再一次倒置了。这一次倒置则是徇情,因为赵云是旧臣宿将,功勋卓著,又是涿郡籍的代表人物之一,杀之会引起朝野震动,故而将军法搁置一边,仅作了行政处分,将镇东将军贬之为镇军将军。
后来,蒋琬同诸葛亮谈及马谡被杀时,举了春秋时期的例子说:楚成王杀了败将楚得臣,敌国晋文公的高兴程度可以想见(楚得臣是楚国不可多得的三军统帅)。进而引申道:“天下未定而戮智计之士,岂不惜乎?”诸葛亮流泪回答说:“孙武所以能制胜天下者,用法明也……四海分裂,兵交方始,若复废法,何以讨贼邪?”(见《三国志?马谡传》注释《襄阳记》)此说受到后人的诸多赞评,其实这是不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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