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书》卷37《司马孚传》云:
魏明悼后崩,议书铭旌。或欲去姓而书“魏”,或欲两书。孚以为:“经典正义,皆不应书。凡帝王,皆因本国之名以为天下之号,而与往代相别耳,非为择美名以自光也。天称‘皇天’,则帝称‘皇帝’;地称‘后土’,则后称‘皇后’。此乃所以同天地之大号,流无二之尊名;不待称国号以自表,不俟称氏族以自彰。是以《春秋》隐公三年《经》曰‘三月庚戌,天王崩’,尊而称‘天’,不曰‘周王’者,所以殊乎列国之君也。‘八月庚辰,宋公和卒’,书国称名,所以异乎天王也。襄公十五年《经》曰‘刘夏逆王后于齐’,不云‘周王后姜氏’者,所以异乎列国之夫人也。至乎列国,则曰‘夫人姜氏至于齐’,又曰‘纪伯姬卒’,书国称姓,此所以异乎天王后也。由此考之,尊称‘皇帝’,赫赫无二,何待于‘魏’乎?尊称‘皇后’,彰以谥号,何待于姓乎?议者欲书‘魏’者,此以为天皇之尊,同于往古列国之君也;或欲书姓者,此以为天皇之后,同于往古之夫人也:乖经典之大义,异乎圣人之明制,非所以垂训将来,为万世不易之式者也。”遂从孚议。(转引自方北辰新浪博文《曹操墓认定的礼制性误判》)
这一段,“挺曹”
城若破,有死而已。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陨,名可垂于竹帛也。 ----罗贯中
的和“倒曹”的都很重视。前者把它作为曹操以诸侯礼仪安葬的佐证,后者把它作为曹操以天子礼仪安葬的佐证。我结合曹操读,觉得至少读出这些意思:1、天王崩’,尊而称“天”,不曰“周王”者,所以殊乎列国之君也。至乎列国,则……书国称姓,此所以异乎天王后也。天子与诸侯丧礼在这方面的礼制区别,就在于称呼前面是否加“国号”。天子不能加,加了就无从区别于诸侯;诸侯必须加,不加就是僭越。
2、天称“皇天”,则帝称“皇帝”;地称“后土”,则后称“皇后”。此乃所以同天地之大号,流无二之尊名;不待称国号以自表。皇帝至尊无二,无需自表,所以不称天下之号;不是皇帝而有封国者,需要自表,也就需要称国号。
3、凡帝王,皆因本国之名以为天下之号,而与往代相别耳。曹操为他儿子称帝做好一切准备,
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乐躬耕于陇亩兮,吾爱吾庐;聊寄傲于琴书兮,以待天时。
他儿子更是迫不及待地实现了这个愿望。曹氏定天下之号为“魏”,以与刘氏的“汉”相区别,“魏”正是他们的“本国之名”,是开基立业的政治资本。在汉魏禅代一触即发之际,曹氏不会放弃“魏”这个立国之本。所以司马孚这段话确实非常重要,他说出了从春秋到魏晋一直奉行的礼制思想和政治思想。照此办理,已故魏王曹操被称为“魏武王”,在谥号上加上国号,是最恰当的,完全符合礼制。相反,不加“魏”,不仅违制,也不符合通过“魏”取代“汉”的政治安排。
若对曹操在墓中有所称呼,内有“武王”二字是必须的,在此前提下可以分析几种情况。
一是像有些人所说,只称“武王”不加国号。一方面,现实中他并没有称帝,按礼须加国号;另一方面,假如曹丕僭越,埋葬时既不加国号,又省略天下之号,只会产生更大的问题。当时天下之号是“汉”,省略了“汉”,就意味着把曹操当作“汉天子”。但汉是刘氏的天下,曹操之灵不可能进入汉宗庙;这种安排又使他不能进入魏宗庙,那样曹操岂不成了孤魂野鬼,怎么体现为魏的太祖武皇帝?只有在正式取得政权、告祭天地,“魏”获天命成为“天下之号”以后,魏天子谥号前的国号才可以省略。所以,仅称“武王”是比僭用天子礼仪严重一万倍的事,在当时绝无可能。
再一种是称“汉魏武王”,天下号国号谥号爵号。理论上有这种可能,但也不符合当时情势。一是魏即将代汉,正是需要突出“魏”国号之时,未必还愿意把汉加于魏上;二是当时魏已建立宗庙,曹操完全可以独立地使用魏这个自己的国号。
三就是现在看到的“魏武王”,国号谥号爵号。曹操称魏武王的时间只有几个月,随后即被“太祖”、“武皇帝”取代,而当时可能称呼他为“魏武王”的文献都没有保存下来,如汉献帝赐谥的策文、亲自起草的祭文等,这也是目前众说纷纭的原因。我们还是先说一些旁证:
魏文帝追封曹冲诏书说:“惟黄初二年八月丙午,皇帝曰:兹尔邓哀侯冲,昔皇天钟美于尔躬,俾聪哲之才成于弱年。”用的就是“国号谥号爵号”的称法,此时去曹操丧礼不过一年多,真正的去古未远。
魏明帝景初中追诏曹植:“陈思王昔虽有过失,既克己慎行以补前阕,且自少至终篇籍不离于手,诚难能也。”
年代相去稍远的,有魏晋之际对司马父子的称呼,但情势与汉末称呼曹操最为相近。
魏志?陈留王纪:(咸熙元年五月)甲戌改年。癸未追命舞阳宣文侯为晋宣王,舞阳忠武候为晋景王。
晋书?文帝纪:夏五月癸未,天子追加舞阳宣文侯为晋宣王,舞阳忠武候为晋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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