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朱?、皇甫嵩这三个人从根本意义上讲属于东汉性质的人物,而不太贴近于三国的政治生活。但因为他们与董卓一同镇压了黄巾起义,所以又不得不在三国史前重要地点上一笔。
其实研究一段历史是有连续性的,往往要上溯、要后延。譬如最最令人头疼的青徐氏族与豪强的问题,历史专业的人细研究起来,可以从臧霸谈起,涉及陈登势力、吕布部众、广陵之役、历城兵变、唐咨问题、王祥崛起,一直要说到王氏南下,说到王导、王敦才算有个成果性的总结。
可是真要是这样,我们看《清史稿》的时候岂不是得把二十四史都放在一边备用了吗?所以就暂不交代梁冀和五侯的政治背景了,且从他们出世说起。论得对与不对,咱们一同研究。
皇甫嵩、朱?、卢植、董卓,这四个人是镇压黄巾起义的主要将领,但是这四个人的事迹却大不相近,可以说各有各的特色,但对于卢植,这个形象不是简简单单一想就出来的,太复杂了,甚至这个人自身很矛盾。
卢植四人在演义中的战争数据对比
卢植,字子干,是涿郡涿县人,也就是刘备的同乡。人皆道自古燕赵出慷慨豪杰之士,刘备是,卢植也算一个。应该说过卢植与刘备存在着许多相同点,最值得一提的是相貌。史书称卢植“身长八尺二寸,音声如钟”可见他也是河北的帅哥。
光是相貌好不算什么,卢植还是文武双全的人。论文,他是东汉大经学家马融的弟子,经学泰斗郑玄的同门。说起向马融求学还有一个小故事,马融这个人是豪族,家里长年有许多“女倡”作为侍女,(《三国演义》介绍郑玄的时候都提到,马融讲经的时候这些漂亮的侍女都在一旁侍奉。)而卢植在马融府上习
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策,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学多年,据说心无杂念,从来就没有看过那些侍女一眼。当然不能因此断言眼里不看心里就没有,但是至少可以说这个人“定力好”,而往往善于笃行的人是能够成就事业的。学成之后,卢植回到家乡又开始自己讲学教授弟子。可是卢植教出来的弟子可跟郑玄不一样,郑玄的弟子不少成了朝廷重臣,比如郗虑、国渊、崔琰,而卢植的弟子事迹不明,最为人熟知恐怕就是公孙瓒与刘备了。由弟子可见师傅的一般,当时的卢植“性刚毅有大节,常怀济世志,不好辞赋,能饮酒一石。”注定这样的人不会像郑玄一样隐居做学问,他一定会参与政治,这是卢植的性格决定的,也是马融弟子的特殊身份决定的。然而卢植最早参与政治的方式却很耐人寻味。
建宁元年(公元168年)外戚大将军窦武迎立汉灵帝,朝廷讨论给窦武加封爵位,这个节骨眼上卢植行动了。卢植仅以一介布衣的身份给窦武写了一封信,“规劝”窦武不要接受册封。说规劝是客气的,实际上看看这封信的口气,简直就是责备,而且其中有不少措辞是很危险的!
“植闻嫠有不恤纬之事,漆室有倚楹之戚,忧深思远,君子之情。夫士立争友,义贵切磋。《书》陈“谋及庶人”,《诗》咏‘询于刍荛’。植诵先王之书久矣,敢爱其瞽言哉!今足下之于汉朝,犹旦、?之在周室,建立圣主,四海有系。论者以为吾子之功,于斯为重。天下聚目而视,攒耳而听,谓准之前事,将有景风之祚。寻《春秋》之义,王后无嗣,择立亲长,年均以德,德均则决之卜筮。今同宗相后,披图案牒,以次建之,何勋之有?岂横叨天功以为已力乎!宜辞大赏,以全身名。又比世祚不竞,仍外求嗣,可谓危矣。而四方未宁,盗贼伺隙,恒岳、勃碣,特多奸盗,将有楚人胁比,尹氏立朝之变。宜依古礼,置诸子之官,征王侯爱子,宗室贤才,外崇训道之义,内息贪利之心,简其良能,随用爵之,强干弱枝之道也。”(《后汉书?卢植传》卢植致窦武书)
这就是卢植给窦武的原信,里面大部分的措辞是列举先人说明窦武身份的重要,指出他不该接受册封。更重要的是其中有这么几句“寻《春秋》之义,王后无嗣,择立亲长,年均以德,德均则决之卜筮。今同宗相后,披图案牒,以次建之,何勋之有?”这简直是跟窦武玩起了黑色幽默。
东汉中后期的皇帝大都短命,而外戚和宦官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也多立年幼的皇帝以便自身擅权。窦武虽然较阎显、梁冀之流清明正直,有着党人三君之一的名号和关西名儒的声望,但仍不能从根本上改变自己的政治角色和所有立场。所以汉桓帝去世后,他同样没有选择汉桓帝的亲弟弟勃海王刘悝(实际上汉灵帝即位后几年,刘悝就被冠以谋反的罪名连同他所有子女一起被处死了),也没有选择其他年长一些的宗室子弟,而单单接受光禄大夫刘倏提议,选择了年仅十二岁的刘宏,也就是汉灵帝。
卢植信中“披图案牒,以次建之”这八个字很值得玩味一番。汉灵帝的即位是立长还是立贤呢?是按照宗谱次序选的吗?都不是,说穿了是因为刘宏年纪小、父亲死了、没有兄弟,找这么一个小皇帝太容易专权了。而且从选立过程看也不存在什么“披图案牒”,而仅仅是找宗室刘倏商量一下就订了。
卢植对窦武的这种晦涩指责是有道理的,也是窦武绝对能够体会得出来的。这封信说穿了就是讲“你窦武想专权不按规矩办,迎立了这么一个小皇帝已经够瞧的了,就别再自己给自己加爵位,别那么贪得无厌了。”古人书信皮里阳秋的东西可多啦!
卢植是真敢说话呀,好在他遇上的这位大将军是窦武,要是梁冀一类的人物恐怕这位布衣才子的命就没了……其实卢植不傻,他所以敢说这样的话也是因为他了解窦武的心性,虽然窦武不会接受他的意见,但这个人气量大名望高也绝对不会加害于他。事实上在他致信窦武之后“州郡数命”,他屡次被州郡征辟为官,而“植皆不就”。
卢植当的一个官是博士,可见当时世人看的还是他在经学上的才识。直到熹平四年(公元175年),九江的少数民族造反,卢植被任命为九江太守,他运用恩威并施的手段,最终使“蛮寇宾服”,之后他因病辞官。
前面我说了,卢植的形象不好设想,原因就是史书记载不细致。《后汉书》在记述卢植升任九江太守时写道“四府选植才兼文武”,这就让人不理解了。说他文才高可以理解,武略又从何说起?卢植当的是博士,搞的是经学,这样的人物被派去理乱本身就是不合常理的。那么既然这么派遣,而且是朝廷共识,卢植就一定有武略,但是他的传记在这之前一点儿都没提到。
这个人的特别还在后面。看卢植的传记我总想笑,他这人似乎一心想成为知名的博士或者社稷重臣,可是朝廷却在朝另外一个方向培养他,要他成为一代能吏或者名将。
卢植在因病辞官期间,这期间编了两本书《尚书章句》、《三礼解诂》,这也说明了他的研究方向。他获知了议郎蔡邕他们在校订六经,在太学外立碑的事情,于是卢植也上疏要求考订《尚书》和《礼记》也刊立石碑,但汉灵帝对此不感兴趣。
这里我需要几点《后汉书?卢植传》里没有的问题,关于汉灵帝命令蔡邕校订六经是有深层原因的。依据《后汉书?吕强传》和《后汉书?蔡邕传》的记载,当时太学的博士为了在考核学生时让自己的弟子获益,贿赂兰台令漆改经书附会他们的个人注解。于是由宦官李巡提议,由议郎蔡邕执行校书,校订之后的六经镌刻石碑立在洛阳南郊太学的门外,目的是订正文字内容,作为官方的学术规定。所以这件事是有实际意义的,相比而言卢植的建议则没有什么迫切进行的必要,当然不会引起汉灵帝的重视。
其实卢植前面写了《尚书章句》、《三礼解诂》,很明显,他是想叫朝廷派他校订《尚书》和《礼记》,并且想当这两门经学的博士。但是朝廷予以了回绝,他注定不会再当博士了。
相反朝廷又给了他一个截然不同的差事,但是南方少数民族有闹着起义,卢植被派去当了庐江太守,依旧干着理乱的事务。我们可以看出,一直以来卢植都是干着“不符合自己心愿”的工作,他自己似乎也不是很乐意,即便是他做得还算有成绩,史书就说他“弘大体而已”。
同样,叛乱一结束卢植又被调会京师担任议郎,做回到闲职的位置。这时他在洛阳东观帮助马日?、蔡邕等人修编《东观汉记》。干了不久,卢植的好运气来了,他迁为侍中,转尚书,真正参与了朝政。
卢植“怀济世志”的抱负似乎真的要实现了,但是人的理想真的那么容易就能够达成吗?光和元年(公元178年)发生了一系列怪异的事件,其中包括城墙自然倒塌、神秘白衣人入宫、日食、雌鸡化雄、黑气临殿,重重不详纷纷出现。汉灵帝开始向大臣征求这些事件的含义,杨赐、马日?、蔡邕进行的奏对,这就是有名的“金商门奏对”。杨赐、蔡邕上疏借这些事件弹劾宠臣和宦官,(读过《三国演义》的人知道,蔡邕的表章在汉灵帝更衣的时候被宦官曹节偷看,这件事确实存在)结果曹节反诘大臣,蔡邕被流放;杨赐倒是没有获罪,他是有资历、有地位的老臣,而且是名义上的帝师。(蔡、杨这两份表章《后汉书》通篇抄录,有兴趣可以去
竖子欺吾年老!吾手中宝刀却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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