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8年早春,圣丹尼大教堂,德拉库拉与艾尔的婚礼如期举行。 德拉库拉是罗
马尼亚军队的领袖,外界传闻他是世袭的吸血
鬼。艾乐是战败的土尔其苏丹的妹妹。 如果这场战争能用联姻平息,那么猪就会飞了。 艾尔就是我,黑海边上长大的绿眼睛黑头发的姑娘。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嫁到黑海的那一边,用一个婚姻来拯救我的国家。可是当我看到哥哥的战袍已经破得不能再补,同时家园也满目疮痍、人民终日在恐惧里喘息。于是就算我再怀疑我这般细小身躯是否真的能挽救什么,我也知道坐上渡过黑海的船是我此生唯一的使命。 婚礼上,我抬头,看我未来丈夫的脸,小腹便开始不住地打颤。他身上唯一的色彩是眼睛里的红色,枯瘦的脸皮上没有半根胡须,特别是向我伸来的手瘦得只剩下骨架…… ??? 。德拉古堡 我没有坐过那么长时间的船,四天来除了喝点米汤,实在没有胃口。 我只被允许带了一个女仆亚美,她一直天真地以为我的婚姻能平息一切,能让她的哥哥与父亲从战场上平安回来。而其实,我上船的第二天,土尔其便在晨曦的沉睡中沦陷了。德拉库拉根本不是人,联姻只是他用来得到一切却不费吹灰之力的手段罢了。 “
公主,你说德拉库拉会不会吃了我?”当亚美看到庞大却阴深的德拉古堡时吓得面无人色。 “那你就要跑得比我快了,血不吸干,吸血鬼不会去咬第二个人。”我说。 亚美晕了过去。 因为我不想亚美看到我已经看到的变化——护送我们的使节在进入德拉古堡后一个个都变成了悬在空中的衣服,没有脸没有脚! 我被这些衣服带进了一个宽敞的房间,从此再也没有见过活着的亚美。 古堡里没有白天、黑夜,只有长年不熄的火把。我想如果我再也走不出这古堡,那么时间对我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直觉告诉我德拉库拉短时间内不会在古堡里出现,他应该还在土尔其的土地上享受其成功的喜悦。 我的房间设施齐全,门口有四件衣服轮流守卫,食物在我饿的时候会被送进来,或是汤或是面包,极少有菜,根本没有水果。 房间里有个小小的气窗,高高地悬在墙角上,我想我把床竖起来,再加四个凳子也许能勉强够到它。不过,那床是块扎入地下很深的千年矮树桩,屋里一个凳子也没有。所以看看外面的想法马上被我遗弃了。 。黑发里苍白的脸 从入住这房间的第一天,我就发现睡在那千年矮树桩上,像回到了故乡,睡着后,会觉得那床变软了,枕头里能听到海浪轻柔的声音。最主要的是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黑发里是苍白的脸,深情地看着我…… 总是在我试图开口与他讲话时醒来,醒来时一切都是睡着前的样子,身边的被子是冰的。这梦太怪了,我吃着衣服送来的食物思索着,没有答案。 难道这古堡还有除我之外的人类吗?他的眼睛漆黑如墨,皮肤却苍白如蜡。 。德拉库拉 德拉库拉回到德拉古堡的那天我不知道是哪天,可能是春未也可能已经是夏天。他的钟鸣般的笑声,长久地在楼道里盘旋。他终于站在我面前时,我感觉全身都是麻的,一阵阵的战栗直冲大脑。 “一起晚餐吧。”他低沉的声音能让耳膜破裂。 两个月来我头一回走出我的房间,衣服们像刮过
龙卷风一样全不见了。餐桌边有个女仆——我又看到了亚美,只是她的眼睛充满邪恶,青绿的光芒中带着笑意。 亚美虔诚地给德拉库拉的大碗里倒着红色液体,刺鼻的血腥提醒着我,下一顿的鲜血可能来自我的身体。德拉库拉咕嘟咕嘟喝得很享受。 我的晚饭是碗土豆汤,冰凉的汤,但是新鲜诱人。 再抬头时,我吓得叫出了声,同时被嘴里剩下的汤呛到了,咳得直不起腰。 “怎么了?我让你吃惊了?”德拉库拉放下手里的碗问我我能说什么呢?他喝完血后变了模样,变成了我每晚在梦里见到的那个年轻男人——黑发里苍白的脸。如果说,刚才德拉还是个老得拉土的树根,那么现在他变成了树上最光鲜的苹果。 德拉说:“你知道刚才我喝的血液属于谁吗?你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人呢!” 我把面前的土豆汤连碗一起朝德拉砸去,德拉轻轻歪头闪过。亚美马上给了我肚子上重重的一拳,刚才吃进去的那点土豆汤马上离开了我的身体。 妖艳的亚美,她现在力大无穷,将我的头死死按在桌子上。 “你这样做可不明智”,德拉说,“如果你是想快点死掉,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你还不知道我让你活着做什么,不过很快你就清楚了。我允许你在我的古堡里随便走动,因为我肯定你永远也回不到黑海的那一边了。” 那晚我唯一的意外:德拉没进我的房间,??? 。第38张画 第二天德拉不见了,衣服们也不见了,走廊里的火把也奇怪地熄灭了,除了我的房间外面漆黑一片。我端着蜡烛在古堡里走动着,忍着腹部亚美留给我伤痛。 在黑暗里走动很刺激,你永远也不知道光亮的前面会出现什么。 我用蜡烛点燃墙上的火把,光明在身后延续,古堡里寂静极了,使我不得不怀疑德拉库拉带走了一切,只留下了我和古堡。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我想点燃能通向外面的路。 哗,又一根火把点燃了,然后,我看到德拉饥饿时狰狞的脸! 啊——我吓得倒退着,坐倒在地上,强忍着自己不要叫出声,等待着血管被德拉撕成碎片。 但是,除了心跳声和脊背上冷汗的下滑我没有感觉到任何。 睁开眼,那向我扑来的脸原来是副画,形象而逼真,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再仔细看画上的吸血鬼又并不是德拉!我起身,平复了一下情绪,点燃了下一根火把,再下一根火把……数一下,一共三十七张画。第三十七张画便是德拉的肖像。三十七个男人个个像貌酷似,凶残
恐怖,他们应该是德拉家族历年的家族领袖。 刚才吓到我的第一张画应该是德拉家族的创始人,德拉很像他。 我点燃走廊尽头最后一根火把,发现了一件事,应该还是有过第三十八张画的,只是被拿走了,墙上只留下一个灰尘的印子。 会不会有第三十九张画呢?没有火把了,我用蜡烛在走廊更深处寻找着,一样东西绊了我一下。 低头一看,是具绷紧的干尸,穿的衣服,是,是属于亚美的,她已经烂在这里很久了……我终于还是没有了知觉。 。少女时代的母亲画像 我再醒来时,在自己的树桩床上。 可是周围却并不是自己的房间,摆设琳琅满目,像个女妖的山洞。我好奇地欣赏着,有象牙梳子,兽骨杯子,海贝项链……以及一个,我看了很久,却不知道是什么,而有点类似笛子的小东西,只有手掌长短,很黑很亮,很喜欢,顺手放进了衣服口袋。 这时,我注意到一本被扣倒的厚书,拍去灰,原来是个相架,那相框里的小姑娘,很面熟,拿起这件被我认错的相架才发现,还有七八个这样的相架,大小不一,全是扣倒的。 慢慢立起它们,被扣在下面的那面干净明亮,全是那个小女孩的画像,从七八岁到十七八岁的光阴……妈妈?!! 依稀记得,母亲出殡那天,我在母亲的卧房里见过一张类似这样的画像。母亲一共生了十四个孩子,只有我像她,黑头发,绿眼睛。可是我长大的时候,她已经非常老了,我没见过她年轻时的样子。随后不久我的父亲鲁姆苏丹也死了,临
死前烧了母亲的所有东西。 苏丹死后,曾经奥斯曼帝国的辉煌便不复存在! 可是为什么这里会有少女时代母亲的画像呢?突然,感觉后背冰冷,听到了母亲的声音:艾尔——,艾尔——,熟悉的声音在呼唤我,闭上眼睛,慢慢转身,睁开,我看到了…… 我想,我看到了第三十八张画像。安静的挂在墙上,安静地呼唤我,艾尔——画像里的母亲如同多年前,她离开我们大家时的样子,躺在被单里,像具
僵尸。圆睁着双眼,永不瞑目。 。树桩母亲梦 醒来时,才知道逼真的一切只是梦,德拉坐在我的树桩边凝视我,眼光里竟然透着慈祥…… “你看到什么了是吗?”德拉说,“我知道你掉进兰吉的梦里了,她走的那天,说她知道会有今天,所以留下她的梦给你,这个房间原来是她的,这张床里她放了好多不让我知道的秘密……” 兰吉是我母亲的名字,太多年了,兰吉这个名字差不多也已经不在我的记忆里了。我说,不要用你的语言说出我母亲的名字,你根本不配! 德拉说,你只知道你的母亲叫兰吉,你知道她未嫁给你父亲前的名字吗?那名字是我起的,兰吉。德拉库拉,我唯一的孩子…… 她长大后,我想把王位给她,可是她擅自取下了她自己的第三十八张画像,并拔出了她胸口的黑钉,说我不再爱他,说我不再要她,她决定去黑海的那一端,永远也不要再看见我。 我想不通,她为什么会有如此举动,可是我相信她会回来的,于是在这里等她,边杀人边喝血边等她,可是等到的是她的死亡。德拉库拉家的人都不会死,只要在胸口插上黑钉,原来她走的那天,就没想回来……而你的父亲抢走了我的宝贝,我现在只是加倍让他偿还。 我全身冰凉,向衣服口袋探去,它还在那里。它不是小黑笛子,是母亲当年留下的黑钉。我又摸着身下的树桩,眼睛看着德拉,可是德拉已经慢慢离开了我的房间。睡吧,孩子,明天让你见见阳光。是时候了。他说。 。再照一下
镜子 我知道奥斯曼帝国不会就此完结,一个苏丹倒下去,还会有另一个苏丹站出来,只是
历史在演变,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会永远不为人知。只是我现在明白了一件事,我希望它永远是秘密,母亲留给我的秘密。 母亲的梦镜里,那张黑发里苍白的脸是德拉库拉,母亲可能一直爱着这份不可能的爱,直到死去。所有人都愿意长生不老,就算像老鼠,像蚂蚁,就算在阴沟里永不见天日,可是母亲选择放弃永生,只想换一份
爱情,可惜,德拉一直没有理解。 插入黑钉前,我又最后照了一下镜子,想留住自己还是人类样貌时的记忆。我很幸庆,我不会是母亲,我会让黑钉在我的体内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