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路
“路上的人很多,来来回回,多如牛毛。” 梁忠宁一脸凝重地说。
李小根看了眼前面空空如也的道路,心想他是不是吃错药了?正想着,忽然觉得有人擦肩而过,李小根左右看看,还是空无一人。
梁忠宁说:“大半夜的别四处瞎看,你最好踩着我的脚印往前走。”
他们两个一直不和,最近李小根发现女友肖杏婷与梁忠宁走得很近,有点暧昧。所以今晚他们在网吧玩游戏,梁忠宁提出回寝睡觉,李小根才嚷着也要回去。通常来说,中途离场的人多半不正常,不是有幽会就是有节目,这得防着点儿。梁忠宁当然看出了李小根的心思,于是说了上面的话。
李小根反问:“如果我不踩呢?”
“那你试试看。”
李小根不以为然,梁忠宁这厮喜欢乱力怪神的东西,素有“半仙”之称,李小根就要戳穿他这装神弄鬼的假把式。这条从网吧回学校的路不知走了多少遍,闭眼睛都能摸到学校大门,怎么可能像他说的那么邪乎。李小根紧跟几步,走在梁忠宁右面,与他并排,然后他就看到了路上有很多人,来来回回,多如牛毛……
李小根猛地晃晃脑袋,没错,那不是幻觉,的确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着。在他面前,原本空旷的路上忽然多出了很多人,准确地说并不是人,因为没有人能够手里拿着自己的脑袋还那么自然地行走在路上。残肢断臂,鲜血淋漓,在他眼前的世界忽然变得陌生、阴森、恐怖……
李小根猛一激灵,瞥到梁忠宁嘴角不怀好意的冷笑。现在这种情况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李小根闪身缩在梁忠宁身后,嘴里嘟囔着:“行啊,算你狠!”
黑暗中梁忠宁“嘿嘿”冷笑了两声,什么也没说。
这条回学校的路原本很短,此时却变得长途漫漫。李小根心里七上八下的,“半仙”的尊号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李小根……”
“什么?”
李小根听到有人叫他,是梁忠宁的声音,可奇怪的是梁忠宁明明在他前面,声音却是从后面传来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小根……李小根……”
又叫了两声,的确是梁忠宁。这一次他没敢接茬儿,冷汗一下子流了出来,他想起了一个老故事:在午夜时分但凡有人机械地叫你的名字,都不能轻易应答,一旦答应了,你的魂魄便被叫走了。李小根放慢脚步盯着前面的梁忠宁,只见他步伐僵硬,走起路来毫无节奏和生气,就好像行尸走肉似的。
李小根心下泛起了嘀咕,这还是梁忠宁吗?
那机械的声音不断在叫着,声音很轻,来自他身后。李小根不敢应答,也不敢回头。冷汗已经浸透了李小根单薄的T恤衫,他愈发感觉四周冰冷,那是盛夏的夜晚难有的冰冷。
忽然,四周起了雾。
道路变得迷茫,眼前的景象更加扑朔迷离。
李小根壮着胆子问道:“喂,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前面梁忠宁不答话,继续迈着他机械僵硬的步伐向前走着。
“你倒是吭个声啊!”
梁忠宁沉默。
李小根气急败坏了:“我问候你大爷!梁忠宁,你能有点人性吗?”
前面的梁忠宁一声不吭,李小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猛地踹了他一脚。这一脚却踹空了,李小根一个趔趄,抻得大腿生疼。定睛再一看,李小根傻眼了,四周白雾茫茫,什么都没有了。此时他对刚才见到的那些丧尸倒有些怀念,什么都看不见远比能看见更可怕,因为你并不清楚眼前会突然跳出什么。
“梁忠宁……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和肖杏婷,你们是清白的。大哥,我都认错了,能别这么折磨我吗?我见识到你的厉害了。”李小根带着哭腔嘀咕着。
“李小根……”
背后叫魂似的叫声又来了。
李小根依旧不敢回头,前面隐约有了光,他仿佛看到了希望。不远处应该是校园门口的大灯,李小根像飞蛾见了火光一样飞奔过去,可那灯光却有越走越远的感觉,这种感觉与草原上看到山峰一样,看着没多远却足够累死你。
李小根拼命跑起来,拖鞋都跑丢了,不管不顾只求快点离开这里。脚下传来阵阵剧痛,前面的灯光似乎在跟他开着玩笑,怎么跑也不到近前。李小根恨恨地猛踢了一脚,钻心得疼痛,就地滚了几滚。低头一看脚上竟然插着三根骨头,细细的,那是人的肋骨。
李小根拔掉骨头,蓦地阴风四起吹散了浓浓白雾,他终于看清了那堆火焰。
头像树
李小根蹒跚着走过去,叫道:“有人吗?这是哪儿?”
火堆一个挨着一个,摆成了一个圈儿,烧得正旺的黄表纸散发着浓浓的呛鼻气味儿。李小根绕着火堆走了一圈儿,抬头一看顿时头皮?了,本能地倒退几步。在他眼前出现了一棵树,那是棵普普通通的老槐树,蜿蜒虬枝,好似鬼魅张开尖锐的爪子,随时能把他撕碎。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树上挂着一颗又一颗的人头。表情各异,要么双目紧闭、要么满面血痕……总之他们都在沉默。
这景象就像……就像他最近使用过的头像树!
李小根有个爱好,他比较喜欢换QQ头像。有的同学头像一年也不换一回,李小根则不然,他几乎每天都得换一个头像,不换心里难受,近乎到了强迫症的地步。这不是么,最近QQ新出了一个功能,更换过多的头像可以生成“头像树”,把以往的各种头像像树叶似的挂满,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的QQ使用经历。
李小根吞咽两口唾沫,壮着胆子走上前去。
李小根仔细一看愈发心惊肉跳,每颗人头他都认识。换言之,树上挂的人头是他的同学和朋友们:女友肖杏婷、她的姐妹朱嫣然、同寝冯杰、杨朋、校医孙兆彬……李小根不敢再看下去了,每个人是那么的熟悉,没有比这个更让人恐惧的了。
李小根忽然一激灵,他想到了什么,不对呀,怎么没有梁忠宁?
李小根找了一圈,果然没有梁忠宁。
“这……这一定是他搞的鬼!他为什么这么做?”
“李小根……”
梁忠宁的声音,李小根竖起耳朵仔细地听,声音忽远忽近,仿佛来自山的那一边。
“李小根……”
李小根猛然一震,这是女人的声音。
这回的声音来自人头树上,然后树上像班级的自习室炸开了锅,李小根有种要死的感觉。
肖杏婷说:“小根,你在看什么呢?赶紧上来呀,现在就缺你了!”
平素里肖杏婷的声音最为动听,最初就是她那好听的声音吸引了李小根,可是此时听着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双眼闭得紧紧的、满脸是血的杨朋突然睁开了眼睛,露出眼白,大嘴一咧:“是啊,痛快儿上来!”
“就差你了!”
“兄弟们等不及了,赶快!”
树上掉下来一把尖刀,李小根不由自主地拿起了刀。
“别犹豫,一刀而已,可痛快了!”
满树的人头瞬间醒来,他们瞪着?人的眼白死死地盯着李小根,脸上带着激动与兴奋。
“快呀!一刀下去,咱们就团聚了。一起打球、一起野营、一起打游戏……”
李小根讷讷地说:“好,我这就来!”
“李小根……”他背后微弱的叫声又响了起来。
前面有人叫,后面也有人叫,前后的叫声让他心神不宁。四周泛起了浓雾,使得眼前的影像变得如梦如幻,但一声声叫喊又如此摄人心魄。李小根缓缓地拔出刀,寒光一闪,对着胸口猛地刺了下去……就在这时,白雾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扣住了他的手腕,猛地一拉,李小根瞬间清醒了过来。
眼前的人头树没了,变成了学校的大门口,两旁的路灯真就如同燃烧的故纸堆。再一看拉他的人正是梁忠宁,李小根本能地叫了声:“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梁忠宁,你还好吧?”
李小根四下看看,没错,这里才是真正的现实,熟悉的校园熟悉的广场,那么刚才是怎么回事儿?
李小根刚要问,梁忠宁直接替他说了:“刚才你中邪了!”
就在刚才两人走在一起时,梁忠宁知道李小根心眼小胆子也小,故意说了那句话吓唬他,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与他并肩走了起来。最近因为梁忠宁接近肖杏婷,两人都看对方眼眶子发青,索性利用这个大好机会捉弄一下他。
传说中午夜十二点每一条路都是阴阳路,有着阴阳两个极端,一面在人间,另一面在地狱。梁忠宁走在左面,李小根走在右面,按照阴阳五行理论“左为天、右为地,左为男、右为女,左为乾、右为坤”,所以左为阳,右为阴。也就是说梁忠宁走的是阳路,李小根走的是阴路,活人定然会看到“不一般的风景”。
梁忠宁只是想吓吓他,没想到李小根扛不住。
梁忠宁发现了不对劲儿,李小根似乎真的走进了阴路,他小心翼翼地跟着,见李小根果有异状他没了办法。半仙的名号纯属扯淡,那些是骗美眉用的,会那么两招也绝对有限。梁忠宁清楚地知道此时不能过于激进,甭看两人紧紧相邻,这面的一个小动作到了那面可能就是致命的打击,所以他一直轻轻地叫着李小根的名字,希冀他能够回过头来。哪知道李小根没听见似的,一路向前,一会儿走,一会儿跑,一会儿乱叫,直到他捡起一块玻璃碎片,梁忠宁才上去拉回了他。
缓过神儿来的李小根怒道:“你给我滚,咱?以后不认识。”
“你能有点儿人品不?可是我救了你的!”
“滚犊子!”
钉子树
李小根回到寝室心情杂乱,喝了两口水回想着今晚诡异的经历。同寝的杨朋、冯杰见李小根光着脚,满脚血迹,着实惊诧万分。
杨朋忙打了一盆水:“哇,好暴力……你们动手了?”
李小根瞪了他一眼:“别提了!”
“讲讲。”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非让我包夜去。”
“根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路过网吧看到肖杏婷在,在食堂又听说梁忠宁他们要去网吧大PK,这消息焉能不告诉你!万一他们晚上当真……事后你不得埋怨我。结果怎么样?”
“婷婷回去了,我跟梁忠宁单挑了半宿DNF,打得我快吐了。”
冯杰问道:“那你咋搞成这幅模样?”
“还说什么啊,赶紧扶哥去医院吧,我这儿疼得不行了。”
三人来到校医院,值班医生孙兆彬做了检查:“婷婷没和你在一起?”
杨朋说:“看病不问怎么伤的,问人家女友干什么?”
“呵呵,随便问问。这是在哪儿伤的?”
“后院路上。”
“你是说网吧一条街到学校的那段路?”
李小根点点头。
孙兆彬面色一沉,长出一口气说:“挺好,万幸没伤到骨头,只是皮外伤而已。并无大碍,消毒清创,预防感染即可。”
李小根、杨朋和冯杰三人面面相觑,杨朋问道:“孙大夫,您是什么意思?这里面莫非有故事……”
孙兆彬干笑道:“没什么,最近受伤的同学特别多,多半在那条路上,时间也多是在半夜左右。那条路据说很邪的。”
李小根说:“怎么个情况,说说?”
孙兆彬说:“听以前的同学说,那条路上死过人。”
李小根觉得这没什么了不起的,哪条路上没死过人?高速公路上天天有挂的。可是见孙兆彬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看来其中的内容并没有那么简单。
孙兆彬问道:“你们听说过钉子树的故事吗?”
钉子树?
李小根三人晃晃脑袋,要说钉子户他们倒是知道,这个“钉子树”闻所未闻。
孙兆彬上完了药,娓娓道来:
钉子树与钉子户理论上差不多,一个是主观的,一个是客观的。校园初建那阵子,各种设施不甚完备,墙不是墙路不是路的。校后有一条水泥路,直通后面所谓的商业区。那条路旁长着一排树,因施工问题多被砍伐,只剩下了一棵比较古老的槐树。有年夏天发大水把路基冲坏了,重修后,那棵槐树竟然留在了路的中间,这就是“钉子树”。
路上有了钉子树,实属不正常,堪舆学中叫做犯煞。有了煞必然有灾,
简言之,校园里有个很漂亮的女生,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那种,不明原因地吊死在了那棵树上。据说她的死相非常恐怖,脑袋旋成一百八十度,又被什么诡异的力量压扁,像照片似的挂在树上。打那以后,晚上从那里经过的人经常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听到哭声的人晚上会做噩梦。奇怪的是做梦的内容惊人的一致,他们都被吊在一棵树上……
李小根愕然:“她……她叫什么名字?”
孙兆彬:“木月。”
李小根喃喃地说:“难道说我中了邪?”
孙兆彬笑笑不答,但他眼神里已经有了答案。
一旁的杨朋冷笑着,说:“嘁,乱力怪神的东西!”
冯杰也笑道:“孙大夫你是医学工作者怎么也信这个?”
孙兆彬解释说:“就因为我从事医疗工作,因为医疗中有很多科学解释不了的现象,所以我才信了。”
回来的路上,杨朋说孙兆彬不是什么好鸟,对肖杏婷觊觎之心远远大于梁忠宁,这厮讲的故事旨在吓唬人,千万别往心里去。李小根大言不惭地说不在乎,心里却忐忑不安,梁忠宁已经向他发起了进攻,他又感觉到此事非同寻常,绝没那么简单,就好像幕后黑手布好了一张大网,正等着他们钻进去。
杨朋说:“你早点休息吧。”
“睡不着。”
李小根蹲在他们身后,看他们玩了一会儿英雄联盟。经过了这样的事情,心里特别烦乱,做什么都毫无吸引力。李小根打开自己的电脑登录QQ,他想找一个人倾诉宣泄。一连点了几个在线的好友,不是忙着呢就是打游戏中,没人理他。
李小根再一次思索起来,就在他再一次陷入苦恼中时, QQ消息闪现有人加他,网名叫“一个木”,头像是棵树,上来就一句:看到人头树了吧?
李小根:你谁呀?
一个木:你不认识我,其实我也不想认识你。
李小根气不打一处来:那你跟我费什么话?
一个木:你既然已经看到了头像树,就躲不开了。看见的人,最终脑袋会悬挂在树上。
李小根:你到底是谁?
李小根一面说着,一面搜索对方的IP。
一个木:别查了,你搜不到我的地址。因为我在另一个世界。
李小根:你可真无聊,能说点有营养的吗?
一个木笑了笑,紧接着发来一张图片。李小根看后顿时愣住了,不知作何反应。那张图片正是人头头像树,与他见到的一模一样,好像他在头像树下面时有人在一旁拍了照片。
一个木:人头头像树一旦生成,一个也跑不了!
李小根:你说清楚点……喂……
任凭李小根怎么问话,一个木也不回答,已经下线了。李小根盯着屏幕怔怔地发呆,杨朋猛地拍了下他,吓得他大叫一声:“干啥啊你,有病啊?”
“根哥,我终于把那小子干死了,真解气。你看啥呢?”杨朋伸长脖子看他的笔记本,李小根合上,“切,还不让我看!你那里的片我早看过了。”
李小根没搭茬儿,心里想着“一个木”是谁?
会不会是孙兆彬跟他开的玩笑?但他又是怎么知道头像树的?
现在看来杨朋说得没错,孙兆彬、梁忠宁他们都不是好人。
一个木
李小根没心思上课,女友肖杏婷听说他受伤了特意来看望。李小根的心涌过阵阵暖流,看来要么流言飞语不靠谱儿,要么是他自己太小心眼了。多好的姑娘,凭什么怀疑人家?肖杏婷嘱咐了他一大堆话,李小根幸福得一塌糊涂。
“小根,嫣然的事儿你给说了吗?”
“哦……一会儿杨朋回来,我跟他说。”
“你可得当个事儿办。我们家嫣然可不是轻易张嘴求人的,真不知道那丫头看上杨朋哪儿了。”
李小根笑道:“我看也是!不如介绍给冯杰得了。”
“算了吧,我先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李小根站在楼上目送肖杏婷离去,随手拿起望远镜看个不停,被幸福包围的人是那些不幸的人难以理解的。忽然,望远镜里出现了梁忠宁,他们两个打了招呼后一转弯消失不见了。望远镜里又出现了冯杰,李小根急忙打电话:“老冯,你看到婷婷了吧?”
“看到了,什么事儿?”
“麻烦你去帮我看看什么情况,我行动不方便。”
“哈哈,你让我潜伏?”
“一盒黄鹤楼。”
“好嘞!”
良久,冯杰回到了寝室汇报情况:“也没什么实质性进展,只是两人去了食堂,然后一起吃了个饭。”李小根暴怒:“这还不是实质性进展?”
杨朋说:“对啊!分明是传说中的乘虚而入。根哥,你可不能坐以待毙,咱们得反击。”
“就我这腿脚怎么反击?”
“要不今晚……咱们仨揍他一顿!”
冯杰说:“可拉倒吧!小根这腿脚不行。”
李小根怒道:“谁说我不行,走!”
“根哥,你真男人!”
“死远点儿,我已经有女友了。”
三人密切监视梁忠宁一下午,晚上见他吃过饭去了后院的网吧一条街,好在肖杏婷没有去。然而,李小根还是醋意大发,现在网络这么发达,纵然不见面开个视频之类的也好似见面,人心不古啊!李小根转念又一想,缘分由天定,听天由命吧!
杨朋诧异地说:“就这么算了?根哥,你是不是男人?”
“你不也不是嘛!”
“我和你不一样。”
三人相互掐架,从后院网吧走回学校,大门口不远处亮起一簇火光。李小根说过去看看,冯杰两人摇摇头,那玩意最好离远点儿为妙,人家烧纸你去看算什么?李小根对这些东西非常敏感,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烧纸的人竟然是梁忠宁。
“你不在后院上网,怎么跑这儿烧纸来了?”
梁忠宁解释说:“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梁忠宁说:“今天是他的忌日,烧点纸,保平安。”
“谁的忌日?”
“我怎么知道?”
李小根诧异地问:“你不知道给谁烧的你烧个毛?”
“这有关系吗?”
两人正在吵架,杨朋与冯杰赶了上来,气氛瞬间不对劲儿。杨朋喊了声“揍他”,三人拳打脚踢,猛地向梁忠宁招呼过去。
“住手,住手——”
肖杏婷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场面一下子尴尬起来,感情那层纸似乎要被撕破。肖杏婷一声不吭,看着他们两个,良久转身而去。
“婷婷……”李小根赶紧追上去。
梁忠宁吐了几口唾沫,擦着血迹,叹了口气。
冯杰冷哼一声:“乘虚而入,浪必摧之。”
梁忠宁说:“别说风凉话了,小心点吧!”
杨朋笑道:“还是你小心点儿吧,下次……下次你没这么幸运了!”
“是啊,不知道还能不能有下次。”梁忠宁转身走了。
冯杰与杨朋两人一商量,寝室是回不去了,万一撞车大家不好看,干脆去上网吧。
李小根忍着疼痛追着肖杏婷。
“没想到你这么小心眼!”
“婷婷,这完全是误会,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你连梁忠宁一半的胸襟也没有。”
“婷婷……我错了。”
“包括这句话也好没创意!能换点新鲜的吗?”
李小根好话说了三千句,肖杏婷才算消了火气,但他们之间因为外人却多了一道裂痕。夜色深了,两人坐在花园椅子上静静地聆听夜的声音。突然间,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电话、叫声响个不停,美好的氛围被破坏掉了,李小根的电话这时也响了。
“老冯,什么事儿?”
冯杰在电话那头撕心裂地叫道:“孙兆彬死了!”
孙兆彬死在了钉子树上,是活活吊死的,脑袋被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头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扁,像极了头像。孙兆彬临死前拼命地挣扎,用抓破的手指在树上写下了血字。树上的爪痕模糊,但依旧能看到些许轮廓——木月。
李小根、冯杰两人如同晴天霹雳,吞吞唾沫,彼此不发一言。
难道说孙兆彬讲的故事是真的?
“你们看吧,我受不了!”肖杏婷转身跑回学校。
冯杰说:“嗯,还是杨朋有先见之明,为了不做噩梦人家都不来看。”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个女生大叫道:“木月,是木月回来啦!”
原本寂静的案发现场再增添一股诡异,不明真相围观的同学们丢了魂儿似的,远远躲开。李小根脑际忽然闪现出一个人,他问:“看看梁忠宁来了吗?”
“看他干什么?”
“少废话,赶紧找找看。”
陆陆续续过来看热闹的同学不少,但多半都被骇退了,有几个大胆的围在警戒线外。梁忠宁平素最喜欢讲恐怖故事,发生了这么诡异的案件,人群中竟然没有他前来围观,那么这件事就显得有些蹊跷了。
拘魂术
李小根不可能忘记,在孙兆彬被发现前的几个小时里,梁忠宁还在十字路口烧纸来着,说的什么忌日之类的他清清楚楚地记得。由此看来,梁忠宁与孙兆彬之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时,他的手机一震,来了QQ信息。
李小根的手机常年挂Q,他非常考究,不认识的人一律不加,当然有一个是例外的,那就是网友一个木。
一个木:人头头像树一旦生成,一个也跑不了!
李小根搪塞了冯杰,独自一人来到个角落,回复了一句:你是谁?
一个木:我是救你的人。
李小根:救我?何出此言?
一个木:凡是见到头像树的一个也活不了。
李小根的手心一下子沁出了冷汗,似乎地震的前兆总有些反常现象,莫非孙兆彬的死是个前兆?
李小根:你……你想怎样?
一个木:我是出于一片好心来提醒你,你的时间不多了。
对于这位陌生网友李小根脑际里飞念电转,“嗡”的一声,难道他是孙兆彬说的“木月”?如果这样,那才是真的撞了邪。
一个木:祝你好运。
李小根急忙打字:别别……请问有什么办法避免吗?
一个木:问得好!当然是有,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李小根:求求你帮我个忙,我什么条件都答应。
一个木:看到头像树并非你一个人,已经有人开始做了。
李小根:怎么做?
一个木下线了,再说什么也不再回答。李小根忐忑不安,那天晚上他与梁忠宁是一起回来的,他看到了头像树,难道梁忠宁就没有?一个木说已经有人开始做了,那一定是梁忠宁。
现在孙兆彬死了,下一个会不会轮到他?
李小根不敢确定,但他知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硬道理。李小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关乎到了生死。他从角落里走出来,盘算着怎么去做,漫无目的地来到假山林旁。这里是鸳鸯站,半夜打这路过经常能惊起“鸥鹭”无数。
李小根的烦恼再一次涌上来,想起他与女友肖杏婷最近的紧张关系,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拍手相庆。如今又碰到了这么个麻烦事儿,该如何去面对这些问题?
“快走……”
“他知道吗?”
“不知道。”
“最好别让他知道。李小根那人心眼儿小。”
“是啊!”
一男一女的对话由远及近,李小根急忙缩在假山后,心里点燃了炸药包,因为那声音正是梁忠宁和肖杏婷。果然,脚步声近了,两人急匆匆地从李小根前面的假山经过。李小根看了看时间,快到熄灯的时间了,难怪他们这么着急,真是惜时如金讲求效率。常言道捉贼拿赃捉奸拿双,李小根强忍怒火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
两人几步出了学校,目的地竟然是孙兆彬死亡现场附近,两人停住了,趴在草丛里四下观瞧。现场早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却仍然散发着阴森恐怖的气息,空无一人。刚刚发生过命案的地方哪个不怕死敢在这里逗留?
李小根脑袋里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看看再说。
只见梁忠宁与肖杏婷见四野无人,走了出来。李小根这才看清,梁忠宁背着个包,来到案发现场那棵钉子树下,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接着从包里拿出黄表纸就在孙兆彬吊死的那个位置点燃。李小根心头的怒火也被挑起了,他看见梁忠宁与肖杏婷手牵手,绕着火堆左转三圈,右转三圈,然后两人拥抱在一起。诡异的是燃烧的火焰忽然蹿得老高,与人形相似……
李小根青筋毕露,让他感到愤怒的并不是梁忠宁横刀夺爱,而是在那么一个场合下泡妞,你不觉得太没有人性了吗?万一招上什么脏东西,让肖杏婷以后怎么办?
就在这时,李小根的手机一震。
一个木发来了信息:你在看什么?
李小根:我……
一个木:如果你看到眼前的情况还能忍住,我真佩服你是个男人。
李小根:可是……
李小根犹豫了一下,转念一想,看样子梁忠宁与肖杏婷好像是在做着什么。如果梁忠宁当真是为了泡妞他们完全可以去另一个地方。
一个木似乎猜透了他的心里,又发来一条信息:在这里你不觉得更浪漫更有创意吗?现在很多女孩子都喜欢刺激。
创意!
提到这个词汇,李小根莫名的激动!对啊,肖杏婷就说过他没有创意,就连道歉也毫无新意,着实伤了李小根的自尊心。
一个木:你知道他们的仪式是什么?
李小根:是什么?
一个木:这叫拘魂术!拘死者的魂来害活人。
不管一个木是谁,但他说得有道理。要知道肖杏婷虽然是他女友,但四周潜在的情敌有很多,最有力的竞争者无非是梁忠宁、孙兆彬。三人形成了三足鼎立状,现在孙兆彬死了,如果梁忠宁再对他下手,哪不就剩下他自己了吗?此际,李小根更加断定那天晚上看到头像树的不只他一个。
李小根再也忍受不了了,捡起一块三角石头猛地冲了过去,趁着他们相拥没反应过来,照着梁忠宁后脑海狠狠地砸去……
梁忠宁闷哼了一声,瘫倒在地。
肖杏婷脸上充满了惊愕、失望和愤怒。
那蹿起的火焰也在梁忠宁倒地的一瞬间,熄灭了!
活死人
李小根尤觉得不过瘾,又踹了几脚。
“住手!”
肖杏婷推开李小根,扑在梁忠宁身上,撕心裂肺地叫道:“梁忠宁,你没事吧?你……你可别有什么危险啊!”
李小根那一石头力道奇猛,梁忠宁早已经人事不省了,后脑海一摊血迹,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肖杏婷怒道:“你要干什么?”
李小根见肖杏婷苍白的脸色本想安慰几句,见她如此强势,气不打一处来,喝道:“我还要问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
“半夜三更在这里幽会,被我逮个正着,你们还要不要点儿脸?”
肖杏婷猛地抽了他一巴掌,啐道:“你才不要脸。我们在救人。”
“救人?”李小根说,“救人有抱在一起的吗?”
肖杏婷默默流泪:“全完了……我们要遭殃了。”
李小根似乎意识到做错了什么,试探着问:“婷婷,怎么完了?”
肖杏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说出了实情:
自从那天梁忠宁与李小根从网吧回来,李小根中了邪,梁忠宁就感觉不对劲儿,于是在学校四周监测、寻找各种可疑的脏东西,并给那些需要钱的主儿烧些纸钱,希冀它们不要出来闹事儿。孙兆彬死前,他与李小根三人发生了流血事件。梁忠宁去校医那里处理后,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做,既不引起别人的误会还能消除隐患。
这时,肖杏婷给他来了电话,说校医孙兆彬死了,死得非常诡异。听罢她的形容,梁忠宁暗叫不妙,到底是谁干的呢?据说孙兆彬留下了“木月”二字的线索。等梁忠宁赶过来看时,围观的人早已离去,只剩下警察在处理现场。梁忠宁站在警戒线看着两个血字,产生了怀疑。
梁忠宁说其中必有蹊跷。别人都以为是所谓的冤魂“木月”所为,在他看来没那么简单,因为孙兆彬留下的那两个字模糊不清,似乎还隐藏着什么信息。梁忠宁想要一探究竟,才提出以阴阳术到现场还原。这种方法适合在阴阳路上使用,但必须要男女两人配合。梁忠宁之所以与肖杏婷走得很近,因为肖杏婷也是一位灵异发烧友。当他提出这个想法时,肖杏婷答应了。两人害怕小心眼儿的李小根误会,稍晚一些等到人散去了才来到现场。两人做好铺垫,阴阳相合,心意相通,正当就要成功的时候,李小根出现了……
李小根喃喃地说:“我……我怎么知道,那个,梁忠宁,你没事吧?”
肖杏婷冷笑一声:“他已经死了!”
“什么?”
李小根一探鼻息,果然没了呼吸:“这……这怎么办?”
李小根直挺挺地愣在原地,忽然四周响起了警笛声。
“梁忠宁想要试图阻止,可是该来的终究会来,还搭上了性命,这就是命中注定,你自己看着办吧!”肖杏婷苦笑了两声,一步一晃地走进夜色之中。
警笛声来得非常突然,好像计划好了似的。李小根意识到他掉进了别人的圈套中,刚跑出两步远,脚下一绊,摔倒在地,然后他就看到了同寝的杨朋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杨朋,快救我!”
“好的!”杨朋上来就把李小根的手绑了起来。
“你干什么?”
“根哥,对不起,你杀人了。”
“是你,‘一个木’是你?”
李小根想起梁忠宁与肖杏婷搞阴阳术是为了看清孙兆彬留下的血字,他挣扎几步跑到树前,只见那指痕纵横的树干上,原本“木月”二字旁边隐隐约约地多了部首,变成了“杨朋”。
“原来是这样!”
杨朋“嘿嘿”一笑:“没错,正是我,但可惜你知道的太迟了。”
杨朋蘸着梁忠宁的血,把那两个血字涂抹模糊。
“你好卑鄙!”
“到里面去说吧!”
警察来到了现场,不管李小根怎么说自己冤枉,说杨朋才是幕后真凶,可谁会信他呢,被硬生生地推进了警车当中。
局中局
与李小根抢女友的梁忠宁、孙兆彬并不是强劲的对手,那个潜在的狠人其实是杨朋。他早在李小根之前就与肖杏婷有过接触,两人还有过一段情感经历。有一年,杨朋陪着肖杏婷回家过年,客串了一把“男友”,彼此情愫顿生。没想到强势的李小根从中横刀夺爱,杨朋打也打不过拗也拗不过,眼睁睁地看着女友被抢跑了,所以他心里一直恨。尤其在李小根与肖杏婷吵架时,他总会充当心灵按摩师,做她的思想工作。
杨朋发誓一定要把肖杏婷抢回来,不管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在一个美丽的夜晚,肖杏婷终于扑进了他的怀抱,倾诉着与小心眼李小根的各种苦楚。杨朋深深地知道,李小根、梁忠宁、孙兆彬这三个情敌他哪个也动不起,如果正面夺爱,李小根能第一时间让他灭亡,所以只能智取了。于是,两人策划出了下面的计划:
先是由肖杏婷与梁忠宁接近,两人有着共同的灵异爱好,走在一起名正言顺,但李小根一定吃不消。这步就是让他吃不消,让他们两人之间产生矛盾。趁乱才可以下手,浑水方能摸鱼。另一方面,杨朋入侵李小根QQ,编了个“头像树”的故事吓唬他。当与李小根去校医院处理伤口时,孙兆彬讲述了钉子树故事,提到了木月,杨朋猛地意识到机会来了。
杨朋把孙兆彬引诱到钉子树那里迷昏,吊在树上。造成 “木月归来”的杀人假象。因为杨朋的不小心,让孙兆彬留下了血字线索,索性一起解决。然后,肖杏婷去找梁忠宁。杨朋利用QQ聊天与李小根保持联系,确定了他的位置,这才有了肖杏婷、梁忠宁“不经意”地经过他身边的过程,之后一切顺理成章。
花园里,杨朋握住肖杏婷的手:“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肖杏婷泪光莹然:“是啊!真不容易。计划还有遗漏吗?”
杨朋自信地说:“没有,非常完美。今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把你抢走。”
“嗯!”肖杏婷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
一石二鸟之计是否完美只有杨朋自己知道,整个计划中未有疏漏,但有两点让他难以理解:其一,他新申请用来引诱李小根的QQ号不知什么时候网名变成了“一个木”,头像是棵槐树,无论如何也修改不了;其二,当他把迷昏的孙兆彬吊上钉子树时,只见孙兆彬的脑袋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扭转了一百八十度,颈椎茬子戳出皮肉,鲜血横流。之后,孙兆彬的脸瞬间被压瘪,迸出的液体溅了杨朋一脸,活脱脱像张照片挂在了树上。当时计划已经启动,他来不及通知肖杏婷。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是这样?杨朋心里涌起了担忧之情。
“你想什么呢,脸色这么难看?”
杨朋笑笑:“我在想哪里有不妥的地方。”
肖杏婷撒娇地说:“你这么聪明还有什么遗漏吗?”
“当然……当然没有 。”
“那就好了。现在孙兆彬、梁忠宁死了,李小根进去了,还有谁能分开我们。”
杨朋轻轻地吻她一下:“没有了。”
两人开始了热恋,他们的爱情远比其他情侣多了一分珍贵。可以说那是杨朋用蘸满鲜血的手从情敌手里抢过来的,所以他格外珍惜。
可是杨朋的担忧还是来了。
有一天,QQ上发来了一条信息,网名“一个木”。
杨朋瞬间呆住了,他感到所谓的密不透风,似乎早已曝露在别人的眼里,而那个人又是谁呢?
一个木:杨朋你好!
杨朋:你是谁?
一个木:我当然就是我,你不用搜了,搜不到的IP。
杨朋明白当初他能让李小根找不到他的地址,他能做到别人也一样能做到:朋友,最好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一个木发来一个图片,一棵槐树上面挂满了遗像,正是那棵钉子树。
杨朋: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招我早就玩过了。
一个木把图片放大,杨朋赫然看到了自己的遗像,纵然诡异抽象,但他还能认得出来。他想起那天晚上孙兆彬脑袋被压扁的样子,不由得泛起阵阵恶心:知道它的意义吗?
杨朋:老子不想知道,滚——
一个木非常配合,果然下了线。
杨朋精神开始恍惚起来,经常做噩梦,短短一周人消瘦得不像样子,仿佛苍老了十年。
肖杏婷为此没少费心,经常陪他出来散心。
十字路口,前面有人烧纸。
肖杏婷嘟囔说:“烧纸什么的真讨厌,我们难道不能换一种方式祭奠吗?”
杨朋说:“传统的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变过来的。”
两人走上前去,烧纸的人是肖杏婷的室友朱嫣然。
“嫣然,怎么是你?”
朱嫣然面无表情地说:“看到我发堵吧?耽误你们散步了。”
朱嫣然中意杨朋,曾央求肖杏婷帮忙介绍介绍,肖杏婷无奈,告诉了李小根。现在可好了,自从李小根进去后他们两个走在了一起,分明是横刀夺爱重色轻友。
“嫣然啊,偌大个校园难道找不出一个比杨朋好的?”肖杏婷问道,“对了,你这是给谁烧纸呢?”
这句话真是多余问,朱嫣然白了她一眼:“给有需要的人。”然后,她熄灭了火起身与一个人手拉手走了。
肖杏婷说:“他们好幸福。”
杨朋莫名其妙地问:“他们?”
“对啊,你没见他和冯杰手牵手走的吗?”
杨朋心头莫名地一动,这里什么时候有了冯杰?明明是朱嫣然一个人走远的。
梁忠宁
今天是考试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多半同学出去疯狂放松去了,一少部分不自信的还在临阵磨枪。晚上,五楼自习室里的同学已经不多了,杨朋与肖杏婷坐在最后一排。
杨朋看着课本,肖杏婷百无聊赖地在A4纸上涂鸦。
“快要考试了,怎么不看书,画什么呢?”
杨朋瞥了眼,头皮一下子?了:肖杏婷画的竟然是死去的孙兆彬,凸着死鱼般的眼白,五官诡异地向外散开,仿佛有两只看不见的手要把他撕碎,溢出的舌头如同没关严的水龙头流着血。画得那么惟妙惟肖,就好像那血能溅到他身上似的。
肖杏婷说:“杨朋,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杨朋晃晃脑袋,定睛再看才知道自己产生了幻觉,肖杏婷明明在乱涂鸦。
“你看我画得有艺术气息吗?”
“有有有,当然有!”杨朋看也不看随口说。
肖杏婷撅着嘴说:“你骗人,你都没看。”
“我看了。”
“你看嘛!”
肖杏婷把涂鸦作品放在他面前,杨朋心里猛地一翻个儿:她画的竟然是那颗钉子树。港漫画风给老槐树赋予了浓浓的诡异,蜿蜒枝叶,张牙舞爪的。更加奇怪的是树上挂着一张又一张的相片,像极了QQ头像树。
杨朋心里犯堵,随手把画扔在了地上。
“你干吗呀!人家好不容画成的作品。”
肖杏婷弯腰去捡,杨朋身边有人说道:“是啊!好不容易画的,你怎么不帮忙捡起来?”
杨朋说:“要捡你去捡。”
“我本就趴在地上。”
杨朋气不打一处来:“你有病,找抽……”下面的话硬生生地噎了下去,因为他转头一看,坐在他旁边的人竟然是死去的梁忠宁。
梁忠宁机械地说:“看什么,不认识了吗?”
杨朋的心都凉了半截儿,坐在他身边的梁忠宁依旧保持着死去的样子,后脑海汩汩地流血。血一直流,染红了衣服,顺流而下,滴答滴答……慢慢地汇成股,似乎过不了多久血液就会流满整个教室……
“不是我杀的你……”
梁忠宁看着他笑了笑:“我的头好痛。借你的头来用用,好不好?”
“不好!你要干什么?不是我杀的你。”
梁忠宁缓缓地站了起来,对他一笑,半片脸皮“哗啦”掉了下去,露出红白相间的肌丝。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杨朋退到窗口旁边,一不小心掉了下去,“砰”的一声,像摔碎的西瓜。
自习室里的同学们愣住了,他见到梁忠宁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应?梁忠宁也感到很纳闷儿,搔头不知痒处。
众位同学惊愕地纷纷去看,只有肖杏婷拉着梁忠宁的手,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肖杏婷真正喜欢的人是梁忠宁。
其实那年陪肖杏婷回家过年的人应该是梁忠宁,当时中间传话人给弄错了,阴差阳错让杨朋占了便宜。回来之后,梁忠宁一直对杨朋耿耿于怀,杨朋看他也不顺眼,两人一直暗地里较劲儿,哪知被别人乘虚而入,他们两个于是乎大眼瞪小眼。
当杨朋找到肖杏婷的时候,她觉得机会来了,于是与梁忠宁上演了一出对手戏。梁忠宁成功有一半的功劳是杨朋打下的,没有他前期铺垫怎么能有后期的惊世骇俗?当李小根冲上来打梁忠宁的时候,梁忠宁早有准备,利用异术来了一招“假死”,然后肖杏婷独白之后适宜地离开,造成了李小根杀人的假象。这招一箭三雕:先是杨朋剪除孙兆彬,而后李小根失手杀人,最后一个反转吓死杨朋。
整个过程中细致入微,两人上演的对手戏又发挥到了极致。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遗漏了一个细节:杨朋跳楼落地那一刻,手机震动,一个木来了一条信息:人头头像树一旦生成,一个也跑不了!
一个木究竟是谁?
他们没心思去考虑这个问题,因为来之不易的幸福让他们无暇其他。过了一段时间,梁忠宁却开心不起来了,肖杏婷所有的缺点都暴露无遗。因为了解在一起,又因为了解而分开,很多情侣走着这条老路。梁忠宁发现肖杏婷没有他印象中那么完美,或者说她的完美形象已被破坏殆尽。更让梁忠宁忍受不了的是,她一天到晚嘴里总在数数,重复千百次画一张图,画的就是学校后院那棵钉子树。
梁忠宁不耐烦地问:“为什么你总画这棵树?”
肖杏婷说:“因为时间要到了。”
“什么时间?”
“忌日。”
“谁的忌日?”
“我的。”
梁忠宁干笑了两声不再搭茬儿。
肖杏婷继续画着,画得那么认真,画的那么逼真。
“你看这张我画得怎么样?”
“什么呀?”梁忠宁倒吸一口凉气,肖杏婷画的竟然是他的肖像,只是黑白单色怎么看怎么像遗像,人物呆滞无神,说不出的诡异,“你画这个干什么?”
肖杏婷认真地说:“你听说过钉子树木月的故事吗?”
梁忠宁说:“那是假的,传说的东西,子虚乌有。”
“错!它是真实存在的。”
“什么呀!”
肖杏婷说:“梁忠宁,你现在对我越来越不耐烦了。”
头上树
“木月因为什么死的,你知道吗?”
梁忠宁静静地听着。
肖杏婷缓缓地说:“每个男生都说爱她喜欢她,结果每个人都在欺骗她,他们只喜欢她的外表,玩弄她的感情。她在情绪极度低落的情况下,选择了自杀。当天晚上,她走到那棵树下,她对着古老的槐树发誓她要报复。用另一种方式去报复那些两面三刀朝秦暮楚的男生……”肖杏婷盯着他,表情渐变,变成被勒死的模样……
梁忠宁浑身发冷,喉咙里挤出两声干涩的笑声,在他眼前的人还是肖杏婷吗?
“木月的故事……”肖杏婷突然一吐舌头,“咯咯”笑起来,“当然是假的。跟你开玩笑的,瞧把你吓的,哈哈!”
“呵呵!”
梁忠宁觉得没那么好笑,神经兮兮的。
“但有一个故事是真的。”
“什么?”
“头像树。”
“头像树?”梁忠宁问道,“什么故事?”
肖杏婷拿出手机:“你看这个‘一个木’一直在给我讲人头树的故事。他还说他写了一篇短篇小说发表来着,叫什么《人头头像树》,名字好有趣。”
梁忠宁接过手翻看了一遍,通篇全是肖杏婷与一个木的聊天记录。
“故事说挂上谁的照片谁就挂了。”
“没创意。”
“还说一旦头像树生成,一个也跑不了。看到头像树的都得挂,我也看到了,所以……”肖杏婷拿着那张遗像图,跑到门口楚楚可怜地说,“所以我为了活着,只能把你的头像挂上去。”说完她飞奔而去。
“婷婷,你干什么去?那些是故事、是假的,你回来!”
梁忠宁追了出去,只见肖杏婷一路飞奔,速度简直是在漂移,她果然向校后的钉子树跑了过去。
梁忠宁呼哧带喘地追了上去:“你……你别闹了!”
“我没闹,我是认真的!”
肖杏婷把梁忠宁的遗像挂在了树上。
“你这是要干什么?”
一个冷冷的声音说:“要你命!”
随后,梁忠宁后背一凉,身后闪出一人,他叫李小根。
“你……你不是进去了吗?”
“在你们看来我是进去了。”
梁忠宁彻底蒙了。
李小根笑了笑说:“你很想知道真相吧?那我来告诉你。”
李小根看到了人头头像树,经过多方查找他得知了头像树的秘密,想要不死则必须有人代替。于是,别人开始暗流涌动的时候,他则采取了随机而动,以不变应万变。当杨朋假借“一个木”与他聊天之际,他明白可以行动了。在杨朋一次又一次挑唆他与梁忠宁关系时,他将计就计,包括看到梁忠宁与肖杏婷相拥,果断地采取行动。
李小根发现他的石头还没有到,梁忠宁就已经倒了下去,并且脑后流出了一摊血迹。然后肖婧婷离开,暗处的杨朋报了警,李小根被带走。只有不在场才有更好的操作空间,才更能纵观全局有的放矢。那些所谓的警察当然是他提前安排好的,所以他今晚才能出现。整个过程中他一直在配合那些人演戏,并未怎么出力,却收到了最好的效果。他也只是用“一个木”的网名挑唆杨朋罢了,然后坐收渔人之利,最后负责把他们的头颅挂在树上即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明白了吧!”
梁忠宁笑笑:“明白了,佩服之至。”
“如今你明白了自然是极好的,漫漫长夜,孤独树木,有你陪伴是最好不过的了。我会下手利索些,倒也不负你我兄弟一场。”李小根说,“你看!”
梁忠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此刻那棵槐树散发着幽绿的光,吊着一个又一个他熟悉的人:孙兆彬、杨朋,朱嫣然和冯杰也赫然在上面。
“他们……你是什么时候动手的?”
“就差你了。”李小根手一抖,一刀插在梁忠宁的胸口,
这回,梁忠宁真的死了。
李小根把他挂在树上,下来对肖杏婷恭恭敬敬地说:“按照你说的,我给你弄来了五个人。”
肖杏婷缓缓转过头,一张骷髅脸,黑洞洞的窟窿,哪里还是人,那个可爱的女生怎么变成了这样?这其中又隐藏着什么故事?
“很好!”
“合作愉快。”李小根说,“我有个问题要问。”
“说。”
“你到底是谁,是木月吗?”
“是……但也不是。”
“此话怎么讲?”
“等你们七个团聚了,自然会明白。”
李小根又问:“头像树一旦生成,一个也跑不了!难道无解吗?”
“ 除非……”
“除非什么?”
“没什么,滚吧!”
“再见!”
李小根刚迈出一步,一条枝蔓缠住他的脚,把他整个人倒吊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你难到不知道三魂七魄之说吗?没有了你我怎么成人?”
李小根怒道:“你好卑鄙,一点儿信誉不讲。”
“是你太蠢,我根本没必要跟你讲信誉。”
大悬疑
李小根感到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掐他,脸色憋得铁青。这一幕好熟悉,或许他的头也要被悬挂在树上了。肖婧婷紧贴着大树干,似要与之融合。就在这时,树上挂着的五人各自散发出微弱的光,最后汇成一股幽兰的光芒,沿着树干直冲入肖杏婷体内。两股力量撞击下,肖杏婷发出一声凄惨的鬼叫。吊在半空的李小根力量顿消,掉了下来,就地一滚,抽出一把斩灵利器对着肖杏婷的心猛地就是三刀……“砰”的一声,一道黑烟瞬间炸开,带着一股纸灰味儿,呛得人阵阵恶心。
“梁忠宁……老梁,你醒醒!”李小根拼命摇晃着从树上掉下来的几人,“你们都醒醒!杨朋,冯杰、婷婷……老梁,你说管用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计划:
肖杏婷的确邀请梁忠宁一起回家过年,当时传话人正是李小根。他多了个心眼让杨朋去了,他知道肖杏婷不可能爱上杨鹏,这样一来杨朋与梁忠宁就有一道裂痕。果然如李小根所料那样,第二学期他们两个互不顺眼,李小根乘虚而入,一举得到佳人芳心。这年头攥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实的,管他什么同学友谊哥们儿感情。
肖杏婷这丫头喜欢乱力怪神的东西,还是有一定才华的,创作了个《别让头上树》的故事,讲给李小根听。后来,肖杏婷渐渐中邪似的,性情大变,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人,陌生得连她自己的生日都过错了。李小根这才发现问题所在,于是找到梁忠宁、杨朋两位情敌,三人一合计必须救出肖杏婷,至于救出来她,她无论选择跟谁在一起,其他两人都表示恭喜。
计划商定后,梁忠宁提出了一个冒险的想法,让假肖杏婷也来参演,这样一来则显得极为逼真。先由李小根戳穿它的身份,向其示弱满足它的各种条件,以此寻找到它的弱点,了解对手的需求方能进攻。李小根答应它弄几个活人,整体的计划才开始运转。而最后,又是梁忠宁提出的冒险方式。梁忠宁等人先“死”,他们在里,李小根在外,当元神不灭的短暂之际,对其可内外夹攻,只有这个方法才能救得了肖杏婷。当然也是为了救大家,所以每个人都需要参与进去。
听了梁忠宁的话,现在可倒好,全部不省人事,这一会儿难道真的死了?
“老梁……”
“别喊了,我没事儿!”
梁忠宁晃悠晃悠脑袋站起身来,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醒过来,迷茫地看着那颗钉子树,他们并不清楚为什么来到这儿。
杨朋说:“今晚哥请客!”
肖杏婷问:“不年不节的,你请的哪门子客?”
“这个……吃个饭还得有什么主题吗?”
梁忠宁笑着说:“对对,算我一份,我也请。”
李小根说:“还有我!”
肖杏婷说:“好晕啊,你们这是干什么?”
“既然请客,咱们去就是了。”
众人转身要离去的时候,李小根忽然停住了,他想起了那句话,事情似乎没有结束……
次日晚上,他独自来到那颗树下,李小根指着树说:“一旦生成,一个也跑不了!除非……毁了它。”
就在这时,李小根的手机震动,是一条QQ短信。
李小根瞪大了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来信者网名叫“一个木”,内容只有两个字:你敢?
反正要做个了断,有什么不敢的?
李小根倒上汽油,果断点燃,怒道:“毁了你,别再作恶了!”
话音刚落,李小根就觉得背后有人推了自己一把,他控制不住直接扑到了树干上,身上的衣服燃尽,熊熊烈焰瞬间将他吞噬……
推他的人是“一个木”。
临死前的刹那间,李小根终于明白“是……但也不是”的真正内涵了。或许他早该知道,计划从最初开始必然要有人牺牲。李小根、杨朋、梁忠宁、肖杏婷,每个人的名字中都有个“木”字,即便孙兆彬、朱嫣然、冯杰等跑龙套角色也有,当年死去的木月更不用提了,“一个木”也就是他们八个。没有独一无二的巧合,怎么会有邪灵故事的产生?
那么,七个人中究竟谁才是杀人凶手?
其实线索就隐藏在文中,细心的读者已然看到了,稍加分析即能得出。
可惜,李小根已经没那么多时间去分析去考虑,如果当真有个了解,用他一个换其他六个人活命,他觉得值得。有价值的人生才是精彩的人生,才是暗夜里的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