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1
离我和周晓雅分手已经过去了一百多个小时。
这一百多个小时里,她的手机关机,QQ不上线,所有联系方式都联系不上她。不过我毫不担心,因为每次闹分手她都这样。
自我俩恋爱以来,我们已经闹了不下十次分手了。周晓雅这姑娘好激动,脑子经常转不过弯儿。我也早就习惯她了。一般面对这种情形,我都是让周姑娘自己好好冷静一下,过几天,她自己就会回来的。
果不其然,七天后,我还在被窝里睡觉,电话铃声响了。
我拿过手机一看,是周晓雅的号码。
“喂?”
“我感觉有人要杀我!”没等我打完招呼,她就用激动的声音说。
“终于被你发觉了?那是我派的人!”我说。
“我没跟你开玩笑。”周晓雅一本正经地说:“三天前,有几个奇怪的人出现在我家楼下,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无业游民,但有两次出门我才发觉他们似乎是在监视我。一天夜里我吃完夜宵回来,始终有个人跟在我身后,幸亏我机灵把他甩了,不然……那次真的把我吓坏了。”
说着,周晓雅居然哭了起来:“我想你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我最听不得周晓雅的哭声,她一哭,我就心软了。听她的口气,绝不像是说瞎话,我立即警觉起来。
“真的。”
“没有报警吗?”
“报警有什么用,我又没实际证据,我只是感觉这几天很不对劲,总觉得那几个人对我有什么企图,但又抓不住现行。”
这么说来,一切都还只是周晓雅自己的猜测和感觉。不过,女人在这方面是非常敏感的。如果有陌生人试图伤害她们,她们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听周晓雅颤抖的嗓音,我想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人图谋不轨,我都该站出来了。
“你现在在哪儿?”
“在我表姐家,我不敢住自己屋里了。”周晓雅说,“来我表姐这边的路上,我好像看到一辆车跟在我后面,车牌号是9527。”
“好的,你别怕,我马上来!”
我迅速起床,懒得收拾床褥,换好衣服一口气冲下楼,开车朝周晓雅的表姐家赶去。路上花了近半个小时。就在我来到周晓雅表姐家楼下时,我给她打了电话,可是,电话关机了。我二话没说就冲进了电梯。
来到十六楼,一出电梯,我便看到了虚掩的门。
推开表姐家的门,客厅里空无一人。我叫了一声“晓雅”,又叫了一声表姐,没有人回应我。大概是出于直觉吧,我放轻脚步朝卧房走去。推开门,我怔住了。整个房间乱得不像话,而且有打斗的痕迹,床头柜倒在一边,窗户的纱窗也被利器割开了一条口子。我一下子慌了神。
再次拨打晓雅的手机,还是关机。
无奈之下,我只好报了警。
ACT.2
离晓雅失踪已经六天了。
这六天来,我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联系了所有和晓雅有关的人,但是一点线索也没有。警方那边也在着力调查晓雅的下落,可是一无所获。至于那个车牌号,警方说根本就是伪造的。
一开始,我还期望这是晓雅跟我闹着玩儿的。新闻上不是常有那种事吗,分手的恋人,女方为了气男方,就假装玩儿失踪或者被绑架,其实什么事也没发生。可目前看来,一切都是真的。
第七天,我再一次来到晓雅的住处。晓雅说,那些人最早是出现在她家楼下的。我到这里来了好几次,希望能找到什么线索。这里的钥匙我有,再次开门进屋,看到屋里熟悉的陈设,我差点儿落下泪来。
客厅里摆放着我俩一起买的沙发,壁灯、花饰还有各种小摆设,那都是我和晓雅一起去买的,满满的都是我俩的回忆。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不禁懊悔起来。当初干吗为一点儿小事闹分手呢?
离开沙发,我来到卧室,在床上躺下,回想着分手前我和晓雅在一起吃晚饭的情景。我闭上眼睛,在脑海中编织着那画面,月光下,我和晓雅坐在天台上,正准备享用烛光晚餐……可令人奇怪的是,就在这画面快要成形时,我的太阳穴一阵刺痛,脑海中的画面自动消失了,一幅新画面出现在我眼前:一间灯光昏暗的屋子里,一个男人躺在床上,脑袋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我正想走近看一看那个男人是谁,突然,一阵敲门声将我吵醒了。
我走去开门,陈翔站在门外,看到我之后说:“你果然在这里。”
陈翔是我的好朋友,我俩一起开了一家画廊。因为晓雅的事,我好多天都没去画廊了。陈翔不放心,所以来找我。
“我知道你着急,可是这样魂不守舍也不行啊。今天店里来了一批货,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走吧,跟我回店里吧。”陈翔劝了我半天,我想了想,也是,守在这里也无济于事,真的失踪了,还得靠警方。
我和陈翔回到了店里。如陈翔所说,美院那边的几个学生又送了不少作品过来。我和陈翔坐在仓库里给作品分类、标价,选出好的作品,看能不能给一些老顾客推荐一下。收拾完后,我来到橱窗的位置摆放画框,就在这时,透过落地窗,我看到街对面站着两个面目可疑的男子。
看到那两个男子交头接耳频频朝我这边望来时,我才想起刚才进店之前他俩就在那里了。我假装摆放画框,换下展出的作品,然后用余光看那两个人。果然,那两个人正不断地朝我这边看来。
我立即放下画框,疯了一样冲出门去,径直朝那两个男子冲了过去。
两个男子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其中一个已经被我抓住了衣领。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我们……”
“快说!”
另一个人只好轻轻推搡我一下,拿出了警员证。
便衣警察?我怔住了。那警员用冷漠的目光盯着我说:“我们负责监视这个区域,也包括监视你的一举一动,明白吧?”
“你们怀疑是我把晓雅弄失踪了?”我睁大眼睛问。
“谁都可疑,我们只是按程序办事,好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就请离我俩远一点儿吧,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那警员冷冷地说道。
我退了一步,郁闷地往回走。一转身,不小心撞到了一位从我身后路过的老人,我赶紧扶了他一把。
“您没事吧?”
老人无声地冲我摆摆手,然后径直离开了。
回到店里。陈翔问我出了什么事,我把警方布置便衣的事告诉了他,他也跟着一脸郁闷。
我站在窗前,观望街对面的人,不自觉地将手插在口袋里。就在这时,我感觉到衣服口袋里有一张小卡片。
我取出一看,上面有一串号码。
等我冲出店门,刚才被我撞到的老人早已不见了。
ACT.3
夜里,回到自己房间后,我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哪位?”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猜测对方很可能就是劫走了晓雅的人,看来这是要向我提出什么条件。
“是我,晓雅。”
“晓雅!你在哪儿?”我惊讶无比,“你没事儿吧?”
“放心,我没事,我安全得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没事,怎么不回来?现在警方已经立案了。”
“我现在还不能回来,那些人还在到处找我,要是被他们找到,我就完蛋了。我知道得也不多,只能告诉你这些。另外,这个号码只有你和我之间可以通话,别人不管是谁都不可以,明白吗?”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现在情况很复杂,我还很危险。我只能告诉你,是一个陌生人救了我,在那些人赶到之前,他将我救走了。我现在打电话给你,只是想告诉你,我暂时安全,没有被监视我的人劫走。”
被陌生人救走?陌生人又是谁?我一头雾水。
“你得罪过什么人吗?”我问晓雅,“那些监视你的人为什么要杀你?”
晓雅沉默下去,我赶紧呼唤她的名字。
“听着,周坤,他们监视我、找我、想灭掉我,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
“因为我?”我更加如坠云里雾里。
“你很快就会明白,好了,先不多说了,再聊下去不安全。”
没等我说什么,晓雅就挂断了。等我再打过去,对方已关机。
我站在寂静如坟墓的屋里,瞬间觉得有种不祥的感觉,仿佛有人正在什么地方监视我。晓雅说,那些人找她,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我。可是我做了什么吗?我又没害过谁,没得罪过谁,为什么是因为我呢?
这天夜里,我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晓雅已经打电话来说自己安全了,那么我要不要告诉警方呢?可是,我该怎么说呢?总不能对警察说晓雅自己说了目前很安全。警方又不是傻子。弄不好,还真的会怀疑到我头上来呢。一想到今天那两个警员我就来气。好,那就先不说,让这群笨蛋白忙活几天再说……我盘算了很久,花了好长时间才睡去,模糊的意识当中,我竟然又梦见了那个地方,那个昏暗的房间。
在那房间里,放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男子,脸看不清。许许多多的管子从他头上伸出来。床边上,好像还有几个人影……
梦里的我试图走近看看那些人是谁,又是一阵敲门声将我震醒了。
“来了来了!”
陈翔站在门外:“都几点了,还睡?这是早餐。”
“你可来得真巧,每次我做梦做到关键时刻你就来了。”
“梦见什么了?”
我刚想解释,可忽然发觉自己竟然记不起来梦见什么了。
“吃吧,吃了我们还要去参加一个作品展。”
吃早餐时,我本想告诉陈翔晓雅现在很安全。但话刚要出口,我又忍了回去。晓雅说过,这件事谁也不能告诉。陈翔用狐疑的目光看我,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他就漫不经心地看向别处去了。
半个小时后,我俩来到了作品展会上。
这是本城相当有名的一个作品展,不少画作都是这几年很有名的一些青年画家画的,其中也有我和陈翔推荐的作品。我和陈翔在展会上走走看看,有几幅画非常符合我的口味,令我驻足欣赏了很久。
没一会儿,我就和陈翔走散了。等回头去找陈翔时,我看到一个陌生男子在不远处徘徊,时不时地看我一眼。我一下子想到了那天那个老人,难不成又是来跟我联系的?这也难说,或许是当初监视晓雅的人呢。我提高了警觉,想方设法摆脱那人,迅速朝另一条走廊走去。
就在这时,我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那人朝我跑了过来。
我回过头,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那人冲上来就给了我一拳。
男子留着寸头,鼻梁很高,眉目俊朗,不像是坏人。给我一拳之后,他又抓住我的衣领,大声冲我咆哮起来:“还给我!还给我!”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吓得脸色苍白。
这时,保安冲了进来,二话没说将那男子带走了。
我一摸鼻孔,流血了。一位好心人递给我一张纸巾,我拿着纸巾到洗手间里,好不容易才把血止住。这到底是怎么搞的?怎么又跑出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来?他叫我还给他,还给他什么?
我正苦苦思索着,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
两个身穿黑西服,带着面具的男子堵在了门口。
“你们是……”
其中一人径直冲过来,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周晓雅在哪儿,说!”
我感到呼吸困难,手脚无力:“我不知道。”
“走吧,这里人多,他现在不说,我们带他回去,有办法叫他开口。”另一个戴面具的男子走上来,用绳子捆住了我的手。
两人手脚利落地将我从后门带离了展会,然后将我推到一辆车上。蒙住了我的眼睛,堵住了我的嘴。我挣扎了一下,瞬间感觉到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我的喉咙上:“你给我老实点儿。”
引擎启动,车子开出了停车场。我感到头昏脑涨。
大约行驶了半个小时后,车子开上了一条颠簸的公路。就在我仔细辨听周围的声响时,整辆车发出了地震般的震动。 “轰”的一声后,我由于重心不稳,脑袋一下子撞到了窗门上,随即晕了过去……
ACT.4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沙发上。
陈翔端着一杯热巧克力到我面前,“醒了?”
“这是哪儿?”
“我舅舅家,放心,很安全。”陈翔在我对面坐下。
“你救了我?”
“嗯,看到你被两个人掳走,我便开着车跟了上去,趁他们不注意加大马力撞了上去,好在力道足够,这才把你救出来。”
“那两个戴面具的人呢?”
“不知道,我把你拖上我的车就开车跑了,店我也没回去,直接把你带到这里来了,我当时也挺害怕。”陈翔望着我,“那是些什么人?你和晓雅到底做了什么?怎么晓雅被劫走了,又有人要劫走你?”
“晓雅没被劫走。”我喝了一大口热巧克力说。
接着,我就将晓雅电话中所说的话告诉了陈翔,他也一头雾水。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有人要杀晓雅,但是在找到晓雅前晓雅被陌生人救走了,目前暂时安全,但死活不肯露面。至于今天劫走我的这两个面具人,想必就是当初监视晓雅的人吧。”
“那么你现在也不安全了,这样吧,你先在这里住着。这是我舅舅的房子,那些人一时半会儿应该找不到这里。”
“麻烦你了。”
“说这些,咱俩多少年的兄弟了。”
“既然是兄弟,你就不该瞒着我嘛,害我担心你和晓雅,晓雅安全了你也不告诉我一声,幸亏我今天反应快。”陈翔抱怨道,“下次有什么事儿可别单独行动了,我可不想你莫名其妙地失踪然后一个人去开店。”
“知道啦!”我按住太阳穴,打了个呵欠,“我想睡一下,不知道怎么搞的,这段时间总是困得很。”
“卧室在楼上。”
我来到二楼,推门一头栽倒在床上,不过十秒便睡了过去。迷蒙中,我感觉到自己身下的床在摇晃,没多久,墙壁、地板都跟着摇晃了起来。摇晃得最厉害的好像是门,我起身想去将门关紧,抬头一看,门竟然大开着。
我神志不清地走到门口,叫了一声陈翔,无人应声。我刚要将门带上,忽然听见走廊那头有人在说话。我屏住呼吸,仔细辨听声音的来处。没错,声音是从走廊尽头那扇门背后传来的。
我小心翼翼地往那扇门走去。来到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已经控制住他了,你们继续搜索周晓雅。”
我惊骇地睁大了双眼,那是陈翔的声音!
怎么可能,陈翔是我十几年的兄弟啊!我忍耐着,继续听门内的动静,侧过脸时,才发现门侧有一条缝隙,有光从里面散射出来。
我赶紧将眼睛贴到缝隙上,心情沉重地往里面看。
接下来我所看到的,更令我吃惊:
门背后,是一间昏暗的屋子,屋子里有一张床,床上似乎躺着人,而在那个人周围,还坐着几个黑漆漆的影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翔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就在我感到无比恐惧时,我的手腕部分像被人划了一刀,一阵刺痛。我低下头一看,手腕处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条血淋淋的伤疤。
然后我就惊醒了。
醒来后,我捂着自己的手腕,那里竟真有一条疤痕!不过不是血淋淋的伤疤,而是伤疤愈合之后留下的疤痕。
我坐在床上,大汗淋漓,大口喘息。我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又凝视窗外的天光。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这些天发生的事像一场幻梦。
这时,手机响了,我以为是晓雅,没想到是警方。
“喂,周坤吗,那辆车我们找到了,9527那辆车。”
“在哪儿?”
“你过来吧。”
下楼后,我看到陈翔正在看报纸。陈翔问我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警方打电话来说,那辆车牌号为9527的车找到了。”
我和陈翔朝警方所说的地点赶去。路上,我将自己手腕上的伤疤给陈翔看了:“这个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这不是你半个月前伤的吗,问这个做什么?”
半个月前?我怎么不记得了?
陈翔一脸困惑地望着我,我想到刚才自己梦见的一切,犹豫要不要把梦境的内容告诉他。想了想,还是算了。再怎么说,陈翔可是我的好兄弟,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开店,我怀疑他是毫无道理的。
可是我为什么总是梦见那间昏暗的屋子呢?
我低头看看手腕上的伤痕,觉得情况越来越复杂了。
ACT.5
车子是从水里捞起来的。
车子里没有人。不知是谁将车开进了滚滚江流中,大桥的护栏被撞了一个大豁口,车应该是从那里掉进江里的。在警方赶到时,车里的人已经不见了。警方将车子捞起来后,检查了所有物品,没有任何可用的线索。
“车牌号的确是假的,出事的具体过程,我们要调出昨晚的录像看了才知道。”警方皱着眉头告诉我,“你们最近有什么发现吗?”
警方这样问我时,我迟疑了一下,没有告诉他晓雅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望着那警察的脸,我觉得对方不可信任。至于这种不可信任感是从哪儿来的,我自己却无法解释。我只是隐隐觉得,这件事已经不是警方能解决的了。晓雅躲着不肯露面,这背后应该有更大的隐秘。
回去的路上,陈翔见我愁眉不展,说:“我觉得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联系上晓雅,把事情问清楚,否则我们成天提心吊胆不是个事儿。”
“我也想联系她,可是联系不上。”我目光呆滞地说。
“那你总不能老躲着吧,那两个面具人或许还会找上门来。”
“来了更好,我倒想知道这些人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陈翔听我口气不对,也就不说话了。
车子开到半路上,我对他说:“放我下车吧,我想散散步。”
“喂,你来真的?”
“没事,我会保护自己的。”
陈翔无奈地看我一眼,放我下车了。
我一个人沿着江岸慢慢地走着,看着浩浩荡荡往前流淌的江水,不禁黯然神伤。不一会儿,我来到江边的小公园里。看着公园门外栽种的一排绿树,我想起,我和晓雅曾经来过这里。
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后,我看着对面那些喂鸽子的老人,又想起来我曾经和晓雅在这里留过影。一瞬间,往昔的记忆涌上我的脑海。回忆好像潮水一样将我层层淹没。我想起了好多事来。
我想起了第一次和周晓雅见面的情景,想起那时候她没心没肺地像个男孩子一样跟大家开玩笑,而我腼腆地坐在一旁不敢跟她搭话。
我想起我们第一次接吻,那天是个晴天,我在送她回家的路上笨拙地亲了她。她一开始还很意外,被我吻住后,却陶醉地拥住了我。
我想起我们冬天街头慢步,想起她挽着我的手,依偎在我怀中。细小的雪花落在我们肩上,可是我们一点儿也不觉得寒冷。
我们也吵过架,也争吵,也埋怨对方。可是我们不愿失去对方。我想起我们每次和好之后一起去吃火锅的样子……
想到这些,我的眼睛不自觉地湿润起来。虽然我明知道现在晓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但我却感到害怕和悲伤,仿佛我已经彻底失去她了。
那么多汹涌的记忆,承载着那么多美好的时光。
我在心里对晓雅呼唤道,回来吧,晓雅,不管发生了什么,也不管那些面具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快回来,我们一起承受。
我感到胸口一阵隐痛,只好佝偻着身子,捂住了脸。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渔夫帽和墨镜,牵着一只小狗的老人忽然在我身旁坐下。老人望着斜上方的天空,轻声叹息道:“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不该活这么长的时间啊,尤其是想起那些美好的日子。”
我抬起头,怔怔地望着老人,不晓得他在说什么。
“你是失去了什么东西吗?”老人笑着问我。
“我……我女朋友不见了。”
“果然,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遇到了这种事。”
“您也?”
“啊,我的老伴儿死了,七年了。”老人用手指了指前面的广场,“以前我们经常到这里来喂鸽子,她死后那一年里,我都不敢出屋,吃不香睡不着,觉得自己活着也失去了意义,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想通,人已经死了,不管我怎么悲伤、懊恼,也都无济于事了,不如好好活着。”
说着,老人对我一笑。
起身离开时,他说:“但愿你早日找到你女朋友。另外,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活下去,明白吗?你和她都是。”
半个小时后,我回到了陈翔舅舅家里。
陈翔看我一眼,问我路上没什么事吧,我摇摇头。
我刚要上楼,陈翔忽然叫住了我。
“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陈翔盯着我的脸,前所未有的严肃。
“怎么了?”
“周晓雅到底对你有多重要?”
“这不是废话吗,我多爱她你能不知道?”
“那如果她要离开你了呢?比如说,她喜欢上别人了,从此再也不理你了。为此,她还设计了自己失踪的假象,结果是跟别人跑了。”
“你他妈说什么呢陈翔?我们虽然十几年的交情,但你也不能这么平白无故地瞎猜吧,周晓雅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她对我什么样你不清楚?”
“我知道你们感情好,就因为感情好,我才害怕你痛苦。”
“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
“行,那我就问你一件事。你能放弃她吗?”
“不可能!”
陈翔叹息了一声:“好吧,当我什么也没说。”
说实话,陈翔说那些话我很生气。回到卧室,我刚要躺下,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我接通电话,“喂”了一声。
对方却沉默了半天。
“是谁?是晓雅吗?”
“去看看门后面有什么。”
“什么?”
“我叫你去看看门后面,有些东西是不真实的,懂了吗?”
“你到底是谁?”
“小心陈翔!”
对方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ACT.6
夜晚降落后,我确定陈翔已经入睡,小心翼翼地朝那扇门走去。
就是我那次梦见的那扇门,在走廊尽头。难道说,那次的梦境是真的?那扇门的后面,真的有一个昏暗的房间?上次里面传出陈翔的声音。难道这前前后后的事情,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来到门前,我深吸一口气,用力将门拉开……
门后只是一个小的储物间,里面放着一些扫帚、拖把之类的清洁用品。我望着黑洞洞的储物柜,不晓得那通电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我感觉身后站了一个人!
陈翔的声音冷冷地传来:“你在这儿干吗?”
“我、我找扫帚。”
“现在找扫帚干吗?”陈翔脸色很难看。
“不干吗。”我支支吾吾地往房间走去。
就在我快走到房门口时,我听见身后陈翔的脚步逼了过来。我猛地扭回身去,陈翔已经从背后掏出了水果刀,一刀插向我的腹部。
“陈翔你……”
陈翔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我惊愕地看着他。
我之所以惊愕,不是因为他要杀我,而是我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当我低下头时,看到的画面更加惊人。陈翔的整个手臂,完全贯穿了我的身体,他的身体和我的身体重叠在了同一个空间里!
“事到如今,只好全都告诉你了,反正另一个你已经开始觉醒了。”
说罢,陈翔将手臂缩回去,径直走向那个门,然后叫我过去。
陈翔将门合上,又将门缓缓打开。在门被打开的过程中,我看到昏暗的灯光从里面散射出来。门后面,是我熟悉的场景。
昏暗的房间里,一个人躺在床上,坐在他身边的,还有三个人。一些奇形怪状的管子从那人的脑袋上伸出来,连接到几台机器上。
陈翔带着我进入屋内,屋里的几个人根本感觉不到我们的存在。当我走近之后才发现,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是我自己!而坐在床边的三个人,其中两个是我上次看到那两个警员,另一个是陈翔!
我瞬间凌乱了。
“现在我告诉你,周坤,你和我,都不是‘人’,都不是活生生的人,我们不过是你脑海中的意识所形成的人物。另外,这些天来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不是真实
的,这些事,不过是你脑海之中的意识活动。真实世界里的你,和这间屋子里的你一样,正躺在床上,处于沉睡之中。”
“这、这……我只是个意识形成的人物?”我不敢相信。
“你准备好了吗,我要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了,尽管真相十分残酷,但我必须告诉你。”
“真相是什么?”
“现实世界里的周晓雅,早就已经死了。”
我感觉脑袋里“嗡”地一声。
“在现实世界里,一年前,你和晓雅出了一次事故,那天夜里你喝了点儿酒,开车出了车祸,撞上了江边的护栏,车子坠入江底。事故中,晓雅不幸死掉了。为此,你痛苦万分,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晓雅,三番两次想割腕自杀。要不是抢救及时,你早就死了。看你这么痛苦,我决定删除你的记忆。”
“删除我的记忆,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非但如此,你和我所从事的就是这项工作。在现实世界里,我俩并不是合伙开画廊。你我都是一家科研公司的办事员,这家公司所进行的服务,就是记忆删除服务。要知道,有很多记忆,是人们不愿触碰的,比如被罪犯侵害的受害者,还有戒毒无效的人,还有分手后不愿回想往事的人。一般我们就帮他们删除记忆。要删除记忆,就要像这间屋子里的你一样,先使得当事人昏睡,然后我们就潜入他的意识层,收集整理记忆,将其删除。”
我怔怔地望着躺在床上的自己。
“现实世界里,我实在不忍心看你反复自残,所以没得到你的允许,就把你弄来了。由于工作量大,我特意找了两个同事来。你昏睡后,我们就潜入了你的意识层面,这时你脑海中的意识开始活动。在你的意识层中,我们不断收集你和晓雅的记忆,这样,就能形成这个世界里的周晓雅。也就是说,这里的周晓雅,其实是你对周晓雅记忆的集合。现在你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杀她了吧。”
“也就是说,这里的周晓雅一死,我对她的记忆就彻底删除了?”
“是的,在这个意识世界里,周晓雅觉得自己被监视、跟踪,那其实是我们在收集你记忆的过程。我们本来是要趁周晓雅去她表姐家下手的,一旦下手顺利,你对周晓雅的记忆,就会全部被删除。但我们没想到,一个‘陌生人’先我们一步救走了周晓雅。而那个‘陌生人’,就是你。”
“我?”
“确切地说,是另一个你,是你的抵抗意识。”陈翔说,“通常,如果当事人不情愿接受记忆删除,那么他的意识层里就会出现第二个他,那个人会阻止我们杀死记忆,也就阻止了记忆的删除。现在你懂了吧,那个救下周晓雅的人就是另一个你,是另一个你把她带到了安全地点,不让我们发现。为此,我不得不潜入你的意识层,获取你的信任。因为我们知道,那个你一定会想办法联系上你,这样一来,我必须获取你的信任,然后想办法打听出周晓雅的藏身处,尽快把她消除。于是,我们在展会上上演了那出戏码,由两个同事扮演面具人劫持你,然后我再营救你,以便获取你的信任。由于另一个你是从你的本体意识里分离出来的,那么,一旦获取你的信任,我也能获取另一个你的信任,那么我就很可能获知周晓雅的藏身地点。事情就是这样。”
说着,陈翔抓起我的手腕,看着那上面的伤疤说:“通常来说,由于我们是在你的意识层里活动,现实里发生的事,会在你意识层投下映射,所以你的手上会出现这条伤疤,其实那是现实世界里你前不久割腕的伤痕,而那辆车牌号为9527的车子,也是车祸在你意识里投下的映射。对了,还有展会上那个大叫着‘还给我!’的男人,那是我们有一次做过的服务,那个男人是我们曾经的客户,他先答应了删除记忆,后来又后悔了,得知此事后,他在我们公司里闹了很长时间,还差点儿打你,那也是现实世界投影到这里的。”
我不敢相信陈翔的话,那么说,我,还有周围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另一个你把晓雅藏得很好,那两个同事没办法在你意识层里找出她的躲藏点,而她躲藏得越久,你的意识恢复得越快,另一个你也就会慢慢知道真相,觉醒过来。其实,就算他不给你打电话,我也不打算杀掉晓雅了。当我看见你在江边散步时,我才恍悟,我没有权利删除你和她的记忆。你是那么爱她,尽管她死了,无法挽回,我也无权剥夺你的记忆。”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我该说什么呢?假如眼前的陈翔说得都是真的。那么过不了多久,现实世界里的我就会醒来。而我和眼前的一切瞬间都会化作乌有,这些天所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么,我有个问题。”
“你想见这里的晓雅,对吗?”
“是的。”
“只有你知道她藏在哪儿。”陈翔说。
“那是另一个我。”
“我已经说了,我不会杀晓雅,不会删除记忆,想必那个你也听到了。”
我顿时意识到什么,转过身,朝门口走去,打开了眼前的门。
白色的光亮照射进来,门外面不再是走廊,而是换作了一间卧室。我上前一步,看到了坐在卧室床头看书的晓雅。
“晓雅……”我喃喃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晓雅看到我时,先是一惊,继而落下泪来。
我走上去,用手抚摸她的脸,替她擦去泪水。她紧紧拥住了我。
“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不会忘记那些发生在我们之间的事。”
说着,我吻了吻她脸上的泪痕。
ACT.7
现实世界。
我醒来后,陈翔对我说了抱歉,说他不该擅作主张删除我的记忆。我说没关系,我知道他是好意。陈翔说:“我没想到,你的抵抗意识那么强,将周晓雅的记忆合集藏得那么好。”
第二天,我们来到了晓雅的墓前。
望着坟墓上晓雅的照片,两行泪水从我的脸上滚落下来。
“晓雅活着的话,是不愿看到你这么痛苦的。”陈翔说。
“你知道吗,在我昏睡时,在意识层面里,我在江边遇到了一个老人。”
“我注意到了,我当时觉得那可能是现实世界的某个投影。”
“那老人临走前,叫我好好活着。我想,那可能是我的潜意识吧,是我的潜意识在脑海中形成的映射人物。”我低头看看手腕上的那几条疤痕,“我不清楚我到底还有多少力量,但我会努力活下去。”
“嗯,带着晓雅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我蹲下来,痛苦地吻上了晓雅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