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月亮,地上的女人,一个完美的故事,在时间的河里流淌了数百年,终于到了笔下,成为了一段惨白的记忆。
石榴村里,天空低垂,云彩暗流,雾霭稠浓,四处被灰暗笼罩,只剩下几株梧桐树伫立村口,迎接更黑的夜。昨日,梧桐树下,飘飞的落花带着季节的哀伤,把所有的美丽尽付流年。地上,一层又一层的落叶,不断的重叠故事。微风忽起,吹碎了故事里的一张张脸,谁也不曾看见?谁也不曾记住?也许,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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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久久不愿坠落的梧桐便是一个答案。村口,寒烟轻漫,归鸟鸣啼,老树破天,似乎这一切的存在,都是为了他。一间黛瓦房里,他两眼无神的盯着白墙,似乎要从这面斑驳的墙上找到一些零碎的记忆。她,一个淳朴的农村姑娘,曾紧紧地斜靠在这面墙上,也把所有的温柔都烙印在了墙上。他轻轻地抚摸,欲解救那被时间冷却的温柔。可,迈不出过去,也走不进黑暗。
阴风阵阵,天野荒芜,黑夜来临了。多么熟悉的黑夜啊!一样的黑,一样的夜,可他总能于熟悉中寻到一些陌生。他扣上衣服上松动的第三颗纽扣,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衣服,感觉这纯棉的沧桑。记得,这衣服是她在夜里为他做的。
白天,繁重的农活等着她,所以,她只能在夜里挑灯缝制。一针,又一针,直到线到了尽头时,她才发现皎洁的月光洒下了几许冰冷。她自然地抖了抖身体,把手中未完成的衣服放在床上,然后用力的搓着双手,以此抵御夜的冷。
身体乏累,她疲惫的双眼情不自禁的便闭上了,酸软的身体缓缓的倒了下去,正好趴在窗台边的一张旧的发黑的木桌上,就这样,她的寻常的一夜就过去了。
凌晨,冷冷的阳光占领了她的小窗,一丝丝的暖意不断地倾洒,渐渐地温暖了她的身体。隔壁的公鸡高傲的仰着头,竭尽全力的伸直脖子,对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一声声的打着鸣。她的耳里全是公鸡的鸣叫声,这让梦中沉睡的她无比恼怒,一个梦,一个美好梦,就让那只公鸡给毁了。她缓缓地从桌子上直起身子,然后茫然的向窗外望了望。
到处一片翠绿,屋前的那棵梧桐树依然挺拔,把所有的春色都馈赠给了她。那棵梧桐树是她孩提时的生日礼物,是他赠送的,一个邻村的牛娃,皮粗肉黑,笑起来憨憨的,做事踏实,为人和善,是村里公认的好孩子。
他们认识时,是在一次收割小麦时,当时,一片片土地上到处都是泛黄的小麦。风一吹,地里的小麦便发出沙沙的声音,听上去如丰收的喜悦在凝结希望,也像滴落的汗水在流幸福泪水。
他的父亲早亡,从小他就和母亲相依为命,直到前些日子,肥肥胖胖的媒婆来到了她家,一到她家,便贺喜不断,说邻村中年丧偶的陈石匠托她来说媒。起初,他母亲死活不肯,一口拒绝,心想,这些年都熬过来了,以前没改嫁,现在也不会。古人云:一女不侍二夫,怎能违背古训呢?
最后,他母亲还是没有经受住媒婆的各种诱惑,媒婆把陈石匠说的貌比潘安、才比宋玉,他的母亲也没有为之动心,可当媒婆说起儿子的婚事时,她的心软了。是的,自己的儿子自小就有些痴呆,脑子不灵光,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傻子呢?
不,我的儿子不是傻子,他是我的心,是我的生命。为了儿子,他的母亲终于退了步,同意嫁给比自己家宽裕不少的陈石匠。
简单的婚礼后,他开始姓陈了。他对于名字一直不看重,仅仅是一个符号,并不代表着什么?名字是父亲给他取的,但除了母亲外,从来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再加上父亲早逝,父亲的好没能支撑着他的名字,终于,他的名字碎裂成了一个个未知的问号?
他的母亲在家境阔裕的村长家里做长工,不知为何,他母亲每次回来都是没精打采的,偶尔也拒绝陈石匠的亲热。陈石匠没把这放在心上,渐渐地,关于母亲和村长搞上了的谣言四处流传。陈石匠听后,大为恼怒,提起铁锤到村长家去挣回脸面,可快到村长家时,冷静下来的陈石匠突然想起了自己家的那一亩三分地,如果自己一时莽撞,打伤了村长或者打死了村长,自己不仅要吃官司,甚至丢命,最后就连自己的那点土地也会被村长的家人收走。想来想去,陈石匠终于还是没能为了面子舍下土地,舍下生命。
他的母亲回家后已是凌晨一点,陈石匠坐在灯下,手里握着一根长烟杆,正在用灯火点烟。陈石匠见了她后,二话没说,烟杆直接扔了过去,打在了她的额头上。她哎呦一声,然后站在原地等待陈石匠的发落。陈石匠看也没看她一眼,然后独自上床睡觉去了。天亮后,她还站在那儿,脸上的表情凝重,心事重重,嘴唇冷的发紫...
陈石匠起床了,趿拉着一双旧草鞋,然后给了她一张纸上,纸上写着“休妻”二字。他的母亲沉默不已,眼里泪光闪烁,但最终也没有流下一滴。陈石匠冷冷的说了句:“自今天起,你我不再是夫妻,你自由了,去找那个糟老头吧!”
他的母亲径自走了出去,她没有做解释,甚至连一字也没说。也许这接近十年的感情,只是妓女和嫖客的那种肉体关系。她走得多么轻松,仿佛只是来陈石匠家串门一样。
第二日,他的母亲死了,吊死在了一棵梧桐树上,就是他曾经送给一个女孩的那棵。
那个女孩,如今已是个不幸的寡妇,结婚半年,丈夫便死于一场大水。
在女孩出嫁之前,他和她就认识,她曾经为他做过一件衣服,就在那个明月当空的夜晚。他一直记得,那个夜晚,一个月亮和一个女人同时为他存在。他是多么的幸福啊!
再美好的东西也有衰亡的时候,他看作比生命更重要的衣服破了,不是风吹破的,也不是雨滴破的,而是那棵梧桐树。
那个寂静的夜晚,也是在他母亲死去第二天。伤心欲绝的他在送走了村里那些帮忙的好心人后,一个人突然陷入了空虚的黑夜,感到无比寂寞。他突然想起了她和那棵梧桐树,借着月光,他艰难的爬上了梧桐树,站在教结实的枝桠上,然后慢慢推开茂密的梧桐叶,窥视月下的她,美丽而丰满,成熟欲滴。
她正在屋里织毛衣,熟练地穿针引线,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轻盈。看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美丽,他的心也跟着渐入忧伤。她一直闷闷不乐,淳朴的气质被忧伤浸润得千疮百孔,早已失了女人的美丽,甚至看上去有些臃肿。可他喜欢,她从没变过,一直是他心中的女人,一直也是他心中的月亮。
月亮慢慢落下,他看她的眼开始模糊。掉过头来,他把目光投向了月亮,月亮正在下坠,仿佛有种莫名的力量在拉扯着月亮。他心里在狂呼:“不,那是我的月亮,那是我的女人,谁也不能带走它”。
尽管他一直乞求上天可怜自己,可月亮还是在月辉褪去之后落了下去,他朝月亮消失的地方望去,那儿是一望无际的黑,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一个他。周围,什么也没有?没有梧桐树,没有皎洁的月亮,更没有他心中的女人。 他的心慢慢地沉沦,直到风吹影摇时,呜咽的小河才划开了他的梦。他发现自己置身在清澈见底的河底,身边的游鱼不停的啄食着他的皮肉,他痛得忘了还击,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还击?
如果谁愿意告诉他,月亮和女人一起在游鱼的肚子里,他会毫不犹豫的剖开它们的肚子,一点点的拾积月亮和女人,直到月亮和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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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完整的还原了他的世界后,他才追随着母亲的脚步,命断梧桐。可,他不愿割舍,放不下的是她,一个已不是女孩的女人。也许,在他父亲死时,他父亲应该用无声的语言告诉他,一定要为家里延续香火。他知道,自己这盏香火已经明明灭灭,只要风再大一点,他就会灰飞烟灭。
天还是亮了,像往日一样,尽管他不愿意,但还是发生了。一睁开眼,他的目光就在天空中寻找月亮,似乎没有了月亮,他的这一生就不幸福。其实他是知道的,月亮可以没有,但不能没有女人,以前自己有母亲陪在左右,现在,需要一个女人继续母亲的温暖。谁呢?很自然的想起了她,梧桐树下的那个女人...
梧桐树下,那个女人果然还在,脸上少了几分女孩的羞涩和清纯,却多了些女人的妩媚和风情。她如约站在树下,等待一份希望,等待另一个月亮。
月亮升起了,他也来了,不过失望的是,月亮不到一会儿便被乌云吞噬殆尽,天空只剩下几抹红云,固守他的寂寞和她的孤独。他走近她,然后四目相对,久久沉默,终于她开口了,我们的爱情可以开始了吗?她本来是要说在月下开始的,可是只有梧桐树撑起她的天空,所以,她容许另一个月亮来照亮自己的心房。
他把手慢慢地靠近,她顺从的把手搭了上来,两人如青涩情侣般的十指紧扣,这注定了爱情的短暂。她走了,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带走了。根据她的遗嘱,她被葬在了梧桐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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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他又回到了梧桐树下,坐在她的坟前,他想哭,但眼里却没有眼泪。他爬上梧桐树,像以前一样,推开茂密的梧桐树枝叶,寻找天空中的月亮。天空中,红日当头,月亮造物踪迹。他心想,月亮可能病了,或者是死了,就像他的女人一样。现在,女人和月亮都没了,那自己生命的归宿是哪里呢?
他从树上跳了下来,头正好撞在她的墓碑上,鲜红温热的血液沿着墓碑的纹路不停的蔓延,仿佛是要在这块厚重的土地里找到一个月亮和一个女人。
他死后,由于没有棺材,村民们砍掉了高大的梧桐树,做了一个大木棺,把他和她一起埋在了梧桐树的记忆里,埋在了陈石匠为他们做的那块大墓碑里,埋在了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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憔悴的华光里,埋在了女人最柔弱的温情里。二零一三年一月三日凌晨于成都 竹鸿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