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个仆人
葛蕾丝站在一片浓雾中,浓雾中似乎有三个人影。她慢慢地靠近,那三个人影渐渐清晰起来,是她的丈夫和两个孩子。
葛蕾丝想上前去拉住他们,但他们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仇恨和责备,渐渐消失了。她惊慌地喊道:“不,等等我,别扔下我一个人!”
随着一声惊叫,葛蕾丝从噩梦中惊醒,她爬起来,松了口气。她住在一栋漂亮的别墅里,两层楼,每层十几个房间,是个小小的城堡。
天刚发亮,葛蕾丝看向外面,窗外依然浓雾弥漫。不知从何时开始,浓雾把这个小岛完全笼罩在里面,就像一个不怀好意的歹徒用布蒙住了少女的眼睛。
外面走来了三个人: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还有一个年轻女子。他们一边走一边说笑,来到了城堡的门口。
老太太按响了门铃。门开了,葛蕾丝把头探了出来:“请问有什么事?”老太太说:“噢,太太,我们是仆人。”葛蕾丝看了看他们三个,说:“请进。想不到这么快就到了。”
三人走进屋里,葛蕾丝问:“怎么称呼你们?”老太太说:“我是米尔丝。”她又指着老头说,“这位是特德。”
特德鞠了个躬。葛蕾丝问:“你是花匠?”特德点了点头。
米尔丝指着那位姑娘说:“她叫丽蒂亚。”葛蕾丝怀疑地看着丽蒂亚,问:“你有帮佣的经验吗?”丽蒂亚胆怯地点点头。米尔丝说:“她长了个娃娃脸,其实年纪不小了。”
葛蕾丝问:“会烫衣服吗?”丽蒂亚又点了点头。葛蕾丝有些不高兴了:“怎么不说话?”米尔丝说:“她不会说话,是个哑巴,但手脚很灵活。”
葛蕾丝点了点头:“好吧,以前那姑娘的手脚就是太笨了。米尔丝,你和丽蒂亚的房间在顶楼。特德,你就睡在后面的库房里。房间有点乱,佣人们一周前都失踪了,一直没人打扫过。”
米尔丝问:“他们都是不辞而别吗?”葛蕾丝领着他们去顶楼的房间,边走边说:“都蒸发了,一声不响的,甚至连工资都没拿。”米尔丝缓缓地说:“真奇怪!”
葛蕾丝打开了房门:“你们很快就会知道,这房子可不好收拾。所以,我在招聘广告中声明,一定要老实勤快的人。”米尔丝笑了:“谁都不如我们老实勤快,对吧,特德?”特德也木然一笑:“没错。”
葛蕾丝又把他们带到了厨房:“我8点用早餐,孩子们是9点。午餐1点,晚餐7点30分。”
葛蕾丝去开另一个房间的门时,米尔丝问:“太太,男主人呢?”葛蕾丝突然僵住了,半晌才转过身来,说:“他一年前上战场了,停战后还没有消息。”米尔丝抱歉地一笑。
葛蕾丝关上门,特别叮嘱道:“记住,15把钥匙开50扇门,一个房间关了门,才可以去开另一个,否则光线会透进来。米尔丝,从明天开始,我会给你一套钥匙,你要好好保管。”米尔丝点了点头。葛蕾丝说:“这里是音乐室,那架老钢琴不要让孩子们乱弹,我听了会头痛。在这里,安静比什么都重要,屋里没有电话、收音机,以及一切弄出声响的东西。也没有电,战争时德国人切断了电源,我们已经习惯了不用电的生活。”
米尔丝见葛蕾丝又要去开另一个房间,就阻止说:“其实,没必要看所有的房间。”葛蕾丝厉声道:“有必要!屋内经常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你们必须做到了如指掌!”突然,她的神色凝重起来,“是时候见见我的孩子们了。”
葛蕾丝带着米尔丝等人穿过好几道门,然后吩咐特德:“你先去花园里打扫吧,工具在库房里。”特德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了。
葛蕾丝让米尔丝和丽蒂亚把所有的窗帘都拉上,屋子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中。葛蕾丝点着煤油灯,领着米尔丝和丽蒂亚走上楼梯,转了几个弯,在一个房间前停了下来。她说:“我去叫醒他们,你们在这里等着,千万别拉开窗帘。”
葛蕾丝走进了房间,米尔丝和丽蒂亚向里面张望,但也是一片黑暗,只听到葛蕾丝说:“醒醒,起床了,开始祈祷了。”两个孩子的祈祷声就响了起来,接着眼前一亮,葛蕾丝拿着灯站在旁边,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站在面前。女孩大些,男孩小些,都不过六七岁。
米尔丝惊叹:“多可爱的孩子啊!我是米尔丝,你们叫什么?”女孩回答:“安。”男孩说:“尼古拉斯。”米尔丝笑了笑:“很好听的名字,我是你们的新保姆。”
葛蕾丝催促说:“该吃早餐了。”她把煤油灯和钥匙递给丽蒂亚,“去把厨房的窗户关上。”丽蒂亚拿着灯去了。
葛蕾丝又点上了一盏灯,说:“医生也找不到办法。孩子们对光特别敏感,绝不能暴露在比现在强烈的光下,否则马上就会出疱疹,呼吸困难,然后开始窒息,严重的话会致命。”米尔丝似乎大吃一惊:“天哪,怎么会这样?”葛蕾丝黯然地摇摇头,没注意到米尔丝的嘴角有一丝诡异的微笑。
在餐桌上,安抱怨道:“吐司的味道怪怪的,不如以前的好吃。”米尔丝微笑道:“因为以前的是别人做的。”
安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米尔丝摸了摸安的头:“他们不会回来了。”尼古拉斯突然插嘴:“像爸爸一样不回来了吗?”安瞪起了眼睛:“爸爸会回来的,他只是在法国打仗。”米尔丝说:“好了,别说话了,快点吃早餐。”
安看着米尔丝说:“你也会走吗?”米尔丝笑着说:“当然不会。”安说:“原来的仆人也说不会,但他们还是走了。出事了。”尼古拉斯小声说:“别乱说。”
米尔丝问:“出什么事了?”安小声说:“妈妈疯了。”尼古拉斯喊道:“没事。”安也吼了起来:“有事!”
葛蕾丝走进来,生气地问:“吵什么?吃饭!”于是,孩子们都低下头继续吃饭,安的眼神里却带着难言的恐惧。
葛蕾丝把米尔丝叫到了外面,死死地盯着她说:“邮差每周三来收信,但我刚才看了信箱,他上周没有来。”米尔丝愣了一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葛蕾丝就从兜里掏出了一封信:“这是招聘广告,应该在五天前送到报馆。可它并没有刊登,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米尔丝不慌不忙地说:“我们只是路过,想碰碰运气。这样的豪宅,通常需要我们这样的老手。其实,我们很久以前曾在这里工作过,今天只是想回来看看,结果碰上您需要仆人。”
葛蕾丝将信将疑:“这么说,你们对这房子很熟悉了?”米尔丝笑了笑:“了如指掌。”
葛蕾丝叹了口气:“你们留下吧。孩子们有时候会胡言乱语,你别相信,孩子毕竟是孩子。”米尔丝顺从地点了点头,道谢后又回到了餐厅。
安和尼古拉斯还在争论。米尔丝看着两个孩子,神秘地笑了。
二、陌生男孩
安和尼古拉斯在书房里说笑,葛蕾丝拿出了课本:“现在,你们分开来做功课。”
这下孩子们都急了,安大声说:“我们分开,会害怕的。”葛蕾丝生气地说:“你们不是早就习惯这屋子了吗,有什么可怕的?”
尼古拉斯小声说:“看见鬼怎么办?”葛蕾丝转身盯着安:“你又讲鬼故事了?”安大声申辩:“我什么也没讲!”
葛蕾丝对尼古拉斯说:“看见鬼,就说‘你好’,然后继续做功课。”又转身对安说,“跟我去音乐室。”安气愤地问:“为什么是我去?”葛蕾丝不耐烦地说:“因为是我要让你去,拿好书本。”
安愤愤地拿起书,走向门边。葛蕾丝摸了摸儿子的头,让安在门边等着,自己先走出去招呼米尔丝拉上窗帘,这才让安走出去。
葛蕾丝站在窗前,看了看正在清理院子的特德,问米尔丝:“你有孩子吗?”米尔丝答道:“没有。”葛蕾丝又问:“丽蒂亚天生就是个哑巴吗?”米尔丝摇摇头:“不清楚,我认识她时就这样。”
这时候传来了一阵孩子的哭声,像是从书房里传出来的。葛蕾丝顿时想起,尼古拉斯正独自在里面背课文呢。于是,她飞快地向书房跑去,迅速打开门,却看见尼古拉斯坐在椅子上背书。
葛蕾丝一把抱住了儿子:“你刚才哭什么?”尼古拉斯眨了眨眼:“我没哭啊。”
哭声更大了,却转到了另一个方向。葛蕾丝大叫一声“安”,飞快地跑向音乐室。
哭声一直在葛蕾丝的耳边萦绕,她大喊着冲进音乐室,却看见安趴在地上读课文。安看着妈妈说:“我还没有背熟课文。”
葛蕾丝见女儿安然无恙,松了口气,问:“你刚才为什么哭?”安说:“我没哭。”
葛蕾丝在女儿面前坐了下来:“刚才我明明听到哭声,不必感到难为情,宝贝。”安仍然不承认:“我没哭。如果我哭了,我会告诉你的。”
葛蕾丝有些生气了:“难道我会无中生有?我明明听到哭声。”安低下头看着课本:“是维克多在哭,我叫他安静,但他不停地哭。”
葛蕾丝惊讶地问:“哪个维克多?”安回答:“刚才在这里的男孩。他蛮不讲理,叫我们离开这所房子。”
葛蕾丝不安地起身,看了看窗帘后面:“那他为什么哭?”安说:“他不喜欢这屋子,却非要住在这里。他说他爸爸是钢琴家。”
葛蕾丝把钢琴盖盖上,嘲讽地说:“你也跟他爸爸说话了?”安认真地说:“没有,我只和维克多说了。他爸爸和其他人都在客厅。”
葛蕾丝火了:“我刚从客厅经过,那里没有人。”安想了想,说:“那他们可能上楼视察房间了。”
葛蕾丝厉声道:“够了,安!告诉我为什么哭?”安固执地说:“是维克多哭,他刚才从那边的门出去了。”
葛蕾丝忍无可忍,她指着门痛斥道:“房门是锁着的!他是怎么出去的?”话没说完,她突然惊呆了,房门竟然是半开着的。
葛蕾丝冲进大厅,对正在干活的米尔丝和丽蒂亚喊道:“我说得很清楚了,必须关上一扇门,才能开另一扇门。难道还不明白?这屋子就像船,而光线必须像水一样被排除在外,只能依靠开门和关门。你们的疏忽,会让我的孩子有生命危险!”见米尔丝要解释,葛蕾丝又厉声喝住,“别狡辩,闭嘴!最后一个进房间的是谁?”
丽蒂亚惊恐地直摇头,米尔丝轻声说:“她没有钥匙。”葛蕾丝喊道:“那就是你了。”米尔丝解释说:“我刚才在客厅,然后去了花园。你亲眼看到的。”
葛蕾丝嘲讽地说:“你的意思是指我了?你以为我会粗心大意到害死自己的孩子?”米尔丝和丽蒂亚对望一眼,便不再说话。
半夜里,安推醒了睡得正香的尼古拉斯,指着窗户让他看。尼古拉斯吓了一跳:“你怎么把窗帘拉开了?妈会说你的!”安说:“不是我,是维克多。他折腾了一晚上了,我拉上,他拉开。”
尼古拉斯吓得缩成一团:“你又吓人,我告诉妈妈。”安对着窗户叫道:“维克多,快从窗帘后面出来,让我的笨弟弟看看。”
尼古拉斯紧张得直喘粗气,他直勾勾地盯着窗帘看了一眼,立即钻进被子里,并转过头去,颤声说:“别吓我。”安说:“你不想见他?你是胆小鬼!看来,只能我自己动手了。”说完,她跳下床,走到窗户旁边拉上窗帘,窗帘突然又被拉开了。
安跑回了床上:“尼古拉斯,告诉他,别弄窗帘。”尼古拉斯缩在被子里,一动也不敢动,他听到了一个男孩的声音:“你们两个离开我的床。”安叫道:“是我们的床!”
尼古拉斯带着哭腔哀求:“安,别扮怪声,我害怕。”安回头看了一眼弟弟:“别说话,胆小鬼。”她又转头说,“你再胡闹,我就告诉妈妈。你是见识过她的厉害的。”男孩又说话了:“你还没有见识过我的父母,他们更厉害。”
尼古拉斯哭了:“安,我要告诉妈妈,你吓我!”安生气地说:“笨蛋,不是我!维克多,你摸一下他的脸,让他感觉一下。”突然,一只手落在尼古拉斯的脸上,他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救命啊,妈妈。救命!”
葛蕾丝冲进了孩子们的房间,米尔丝也跟了进来。尼古拉斯一把抱住妈妈,说:“她吓我,她装鬼吓我!”葛蕾丝咆哮道:“我忍无可忍了,你太过分了!”安大吼:“不是我干的!”
三、恐怖图画
安被罚朗读《圣经》,并向圣母认错。安不服气: “我没做错什么,你不能逼我向圣母认错。”
葛蕾丝怒斥道:“你告诉弟弟屋子里有别人。”安大声说:“的确有!”
葛蕾丝压住怒火:“屋子里没有别人!你说谎!”安大声喊:“我没有!”
米尔丝端着茶盘往客厅走去,见安正坐在楼梯上,就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进了客厅。
葛蕾丝正坐在沙发上刺绣。米尔丝把茶盘放在桌子上,葛蕾丝问:“尼占拉斯睡了吗?”米尔丝回答:“他睡得像天使一样。您还要惩罚安多久?已经三天了,你就一直让她在楼梯上读《圣经》?”葛蕾丝停下手:“这要看她什么时候认错,我还想找神父开导她。”
葛蕾丝放下手里的活,看向窗外:“我觉得完全与世隔绝了。浓雾这么久都没散去,连海鸥都没影了。”米尔丝也看着外面的大雾若有所思。
葛蕾丝突然说:“米尔丝,我实在受不了丽蒂亚在楼上大声地走来走去,吵得就像有好多人似的。请你告诉她,清洁不需要如此兴师动众,我不想头痛病又发作。”米尔丝说:“我会告诉她的。”便走出客厅。
葛蕾丝继续刺绣,楼上的脚步声越来越沉重,连吊灯也猛烈地摇晃起来,还有东西被碰倒的声音。她忍无可忍,站起身正想骂丽蒂亚,却发现丽蒂亚正和米尔丝一起站在房子的外面。
葛蕾丝疑惑地走出客厅,见安还在楼梯上念书,就问道:
“楼上怎么了,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安说:“没有。”
葛蕾丝慢慢地走上楼梯,仔细听着,突然传出了一阵钢琴声。她转身一把抓住了安的肩膀:“是谁在弄声音?”安摇了摇头:“我说屋里有人,你就惩罚我。你要我怎么说?”
葛蕾丝抚摸着安的脸:“告诉我真相,楼上有没有人?”安往她的身后指了指:“在杂物间。”
葛蕾丝轻轻地走到杂物间门口,推开了门,里面没有拉上窗帘,她怕光线照到安,迅速闪身进去,回手关上门。
房里都是一些用白布盖着的旧家具,葛蕾丝提心吊胆地四处观看,突然,耳边传来了窃窃私语:“嘘,是个女的。”她迅速转身,可后面没人。声音再次响起,她惊恐地睁大眼睛,却看不到任何人。突然,有人从后面碰了她一下,她触电似的回身,疯狂地扯掉所有的白布,可看到的都是旧家具。这时候,门自动开了,她飞跑出去。
安还在外面,葛蕾丝大叫:“他们去哪了?”安用手四处指着:“这里,还有那里。他们说这房子是他们的,让我们离开。”
葛蕾丝发疯似的大吼:“这里沦陷五年,我守着没让任何人进这房子,现在居然有人在这里擅自出入!”
米尔丝搂着尼古拉斯过来了,她说:“这是老房子了,地板和水管常会有响声。”
葛蕾丝激动地说:“分明是说话声,是男孩和两个女人的声音。”安拿出了一幅画:“这是我昨天画的——维克多、他爸爸、妈妈,还有个老妇人。”
画面上的四个人歪斜着脸,狞笑着。葛蕾丝打了个寒战,指着每个人上面的数字问:“这是什么意思?”安回答:“我看到他们的次数。老妇人最多,14次。”
葛蕾丝惊恐地捂住了嘴巴:“米尔丝,快去叫特德!我们要搜查屋子,天黑之前必须要查清楚。”米尔丝答应着去了。
安指着画上的老妇人说:“妈妈,这个老妇人一直盯着你,不停叫着‘跟我来’。”葛蕾丝站了起来:“不要说谎!”
安说:“我没说谎,她还不停地问这问那,嘴里发出臭味。”葛蕾丝拿出枪,命令道:“拉上所有窗帘,搜遍每一个昏暗的角落。”所有人都行动起来。
尼古拉斯说:“也许他们是鬼。”安摆弄着玩偶:“别傻了,鬼是披白布戴锁链的,而且发出呜呜的声音。书上是这么写的。”米尔丝说:“书上的不可全信。”
葛蕾丝在一堆杂物中发现了一本相册。她小心地打开,里面都是些发黄的照片。奇怪的是,照片上所有人都是闭上眼睛躺着的,看上去像是睡着了,说不出的诡异。
门突然开了,米尔丝走了进来:“太太,所有角落都搜过了,没有人。”葛蕾丝点点头,指着照片问:“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都睡着了。”米尔丝看了看,说:“不是睡着了,是死了。这是一本遗照相册。在上个世纪,人们死后通常被拍成遗照,以期待他们的灵魂能得以续存于世。”
葛蕾丝边翻边惊恐地说:“还有集体照,天哪,还有小孩!怎么会这么迷信?”米尔丝说:“失去亲人的悲痛,会让人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举动。”
初冬的晚上很冷,葛蕾丝招呼米尔丝过来一起烤火:“说说你以前在这里的事吧,你也带孩子吗?”米尔丝搓了搓手:“不,我只管家。那时候有十五六个仆人,不过后来都走了,只剩下我们三个。”
葛蕾丝问:“他们为什么走?”米尔丝说:“这里流行瘟疫,主人搬到伦敦去了,后来我们也走了。但有时候就算人离开了,心还在。”
葛蕾丝走进孩子们的房间,他们都睡了。她抚摸着女儿的小手:“安,妈妈对你太严厉了,原谅妈妈好吗?”她擦擦泪水,走到门口,尼古拉斯突然睁开了眼睛:“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她哽咽道:“打完仗就回来。”儿子又问:“他为什么去打仗,又没人欺负我们?”她摸摸儿子的头:“因为他很勇敢,他不愿屈服于德国人。”
葛蕾丝回到房间里,她第一次感到孤独和无助。她喊着丈夫查尔斯的名字,无声地哭泣。突然,一阵钢琴声传来,她浑身一震,拿起枪往音乐室跑去。
音乐室越来越近,传出的钢琴声也越来越大。葛蕾丝走到门前,一下推开门,声音戛然而止,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她走到钢琴前把盖子盖上,并拿出钥匙上了锁,这才轻轻地退了出去。她在外面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又推了一下音乐室的门。
这次有了阻力!好像里面也有个人在往外推,葛蕾丝推了几下,都受到了阻力。于是,她猛推一下,然后放开手。门从里面弹出来,重重地把她撞倒在地。她惊恐地爬起来,看着门把手在疯狂转动,门从里面被锁上了!
葛蕾丝疯狂地边跑边喊:“米尔丝,快把音乐室的钥匙给我!”
米尔丝跑了出来。葛蕾丝接过钥匙,飞快地打开了音乐室的门,里面没有人,当她的目光落在钢琴上时,不禁浑身发抖:钢琴的盖子又被打开了!
四、离人归来
葛蕾丝坐在桌子旁边,失魂落魄地说:“我查看过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我感觉那里一定有人。”
米尔丝递给她一片镇定药,葛蕾丝接了过去,继续说道:“不是人类。屋里有东西,是不祥之物。也许……是尚未得到安息的冤魂。”她看了一眼米尔丝,“我知道你不相信,其实我以前也不相信。”
米尔丝突然说:“我相信。”葛蕾丝吃了一惊,米尔丝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一直都相信,虽然难以说清,但确实存在。我想,有时阴界会和阳界交错在一起。”
葛蕾丝连连摆手:“这不可能,上帝怎么会容许这种怪事存在?活人和死人,只有在终世审判时才会相会,《圣经》上是这么写的。”米尔丝认真地说:“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合理解释。”
葛蕾丝后背直发凉,她突然起身,披上外套往外走去:“我要去村口拜访迈格拉神父,把他带到这里来。”
米尔丝追了出去,说:“你应该在天气好转后再去。”葛蕾丝回头喊道:“我一定要他来这里,我们需要他的祈福。”说完一头冲进了茫茫大雾中。
特德正在打扫落叶,葛蕾丝经过他身边时说:“特德,你找找花园里有没有墓碑。买房时,听说这里有个小墓地,好像就在那边树林里。你仔细找找。”特德答应了,她走了几步,又转回来说:“看看是否有一家人葬在这里?是否有个男孩叫维克多?”
等葛蕾丝跑出了大门,米尔丝走到特德身边,轻声说:“她说房子里有鬼。”特德看着葛蕾丝的身影消失在雾中,担心地说:“让她这么出去,会不会有危险?”米尔丝肯定地说:“放心,这么大的雾,她走不了多远。”特德又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揭露真相?”米尔丝目视前方:“快了。”
特德发现堆起的树叶里露出了半截墓碑,他赶紧又抱了堆树叶盖上去。
葛蕾丝在树林里走了很久,却发现走来走去,还是原来的地方。她惊恐地跑起来,周围的雾气越来越大,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突然,远处传来了走路的声音,越来越近,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朝葛蕾丝逼近,她心跳加速,一步步往后退。那个人终于走到了她面前,她张大了嘴,半天才喊出来:“查尔斯!”对面的男人也惊喜地喊道:“葛蕾丝!”
葛蕾丝一把抱住了丈夫,多年来的辛酸和委屈一齐涌上心头:“你终于回来了,我每晚都祈求上苍,让你平安归来。你去了哪里?”她的眼泪打湿了查尔斯的衣服。
查尔斯紧紧地抱住妻子:“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葛蕾丝摸了摸丈夫的脸:“你变了很多啊。”查尔斯看着她说:“当然,有时候会流血的。”
雾小了些,葛蕾丝拉着丈夫往古堡走去。她一进门,就兴奋地对米尔丝说:“我先生回来了,马上去准备热水和干净衣服,再准备一些吃的。”
米尔丝吃惊地看着从天而降的男主人,不知所措地回答:“好的,太太。”
孩子们正在睡觉,查尔斯走到他们的床前,轻声说:“我的小宝贝,你们好吗?”
安醒过来,一把抱住了爸爸,尼古拉斯跟着扑了上来。安得意地说:“怎么样?我说过爸爸一定会回来的。”
查尔斯的眼里充满了泪水:“你们乖吗?听不听妈妈的话?”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听,我们每天都学习《圣经》。”查尔斯紧紧地抱着两个孩子。
葛蕾丝正在和米尔丝准备午餐,看到查尔斯出来了,她高兴地说:“亲爱的,饭好了,你是下来吃还是……”她还没说完,查尔斯已经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见查尔斯没下来吃饭,安问:“爸爸什么时候下来?”葛蕾丝小声说:“爸爸累了,要先休息。”
安问:“妈妈,战争中死去的人,会去哪里?”葛蕾丝说:“那得看他们是为正义还是邪恶而战。”
安穷追不舍:“怎么分清谁是正义谁是邪恶呢?”葛蕾丝说:“问得太多了,又不用你去打仗。”
尼古拉斯无奈地说:“反正我们哪里都去不了。”葛蕾丝放下了刀叉:“不出去有什么关系?和爸妈在一起最开心了,我们是最疼你的。”
安抬起头插了一句:“还有不速之客呢。”葛蕾丝郑重地说:“这里没有不速之客。”
安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转变这么快,她大声说:“但是,你说过有的。”葛蕾丝厉声说:“这件事就此打住,不许再说!爸爸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安气得大叫:“我不能说话吗?”葛蕾丝也恼了,吼道:“不能,我不准你对爸爸说这些!”安扔掉勺子,气得在那里喘粗气。
葛蕾丝更加恼怒了:“安,不要那样呼吸!听到吗?停止喘气!”见安不听,她又吼了起来:“进你的房间去,今天你没有甜点吃!”
米尔丝正在厨房里收拾东西,看到安哭着跑进来,就上前给她擦眼泪,说:“别哭了,再哭就变丑了。”
安抽泣着说:“我没说谎,妈妈不讲理。”米尔丝蹲下身子说:“我也见过他们。”
安疑惑地问:“你是说真的?”米尔丝点点头。
安说:“你为什么不跟妈妈说?那样她就相信我了。”米尔丝摇着头说:“有些事你妈妈听不进去,她只相信书本上的东西。但她迟早会见到他们的,到时候一切都会改变。”
安睁大了眼睛:“什么改变?”米尔丝神秘地说:“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会有很大的改变。”
晚上,米尔丝、特德和丽蒂亚围坐在库房的火堆旁。米尔丝说:“她现在装作若无其事。”特德问:“她女儿呢?”米尔丝回答:“她不固执,小孩子比较容易骗,问题是母亲比较棘手。”特德又问:“她丈夫起疑心了吗?”米尔丝说:“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葛蕾丝在客厅里为安试洗礼的礼服,说:“妈妈特意给你缝了面纱,我的女儿真漂亮啊。”
安看着镜子说:“我像新娘子吧?”葛蕾丝将面纱给女儿蒙在脸上:“是啊,不过袖子要改短一些,先脱下来吧。”
安央求道:“不,让我再穿一会儿吧,我保证不会弄脏的。”葛蕾丝吻了一下安的额头:“好吧,我一会就来,你千万别坐到地上或是蹭到墙上。”她走开后,安对着镜子跳了一会儿舞,然后拿出玩偶玩了起来。
查尔斯自从看过孩子,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言不发。葛蕾丝不放心他,轻轻走进了房间。
查尔斯还躺在床上。葛蕾丝走到床前,温柔地说:“查尔斯,别这样,有什么心事告诉我。”
查尔斯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仍一动不动。葛蕾丝从后面抱住他,哼起年轻时的情歌,查尔斯的目光闪动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木然。
葛蕾丝失望地走出房间,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无声地痛哭起来。她听到客厅里传出女儿唱歌的声音,就走过去说:“安,现在脱下礼服吧。”
安坐在地上。葛蕾丝生气地说:“不是告诉你了吗?不要坐在地上。”
安头也不回,仍然玩她的玩偶,说:“地上不脏。”
葛蕾丝走近女儿,说:“不脏也不行。”突然,她瞪大了眼睛,那拿着玩偶的手就像一根干枯的木柴!她慢慢走到安的前面,只见面纱下掩着的是一张布满皱纹的干瘪的脸,眼睛像是要鼓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葛蕾丝想起了安画的那幅画,颤声问:“我女儿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面纱下的嘴动了动:“你疯了?我就是你女儿。”葛蕾丝疯狂地冲了上去,使劲抓住她不停摇晃:“不,你不是我女儿!”
葛蕾丝用尽全力,一掌把她打倒在地,然后扯下了蒙在她头上的面纱。
五、魔影重重
葛蕾丝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看到安披头散发站在面前,脸色煞白,满脸泪水。
米尔丝也跑了进来:“发生什么事?我听到了叫声。”安扑到米尔丝怀里哭喊:“她要杀了我。”葛蕾丝痛苦地摇头:“不是的,怎么会呢?”
米尔丝搂着安说:“乖,不怕,跟我来。”安被她抱出去了。葛蕾丝站在原地,双手不停地颤抖着,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葛蕾丝拿凉水冲着脸,米尔丝走了过来,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安到现在还无法平静,我把她交给她爸爸了。”葛蕾丝哽咽着说:“那不是安,是一个长着怪眼的老妇人,她模仿安的声音。我向上帝发誓,真的不是她。”她的头又开始疼了。
米尔丝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别为屋子的事烦心了,交给我们吧。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葛蕾丝看着桌上的两片药问:“这是什么?”米尔丝说:“头痛药啊,你常吃的。”
葛蕾丝叹了口气:“你去吧,我想静一静。”门关上后,她迅速把药片冲进了下水道。她发现,最近看到的一切幻觉和幻听,都是从这三人到来后才发生的,是不是这药的原因呢?难道安也被下了药?葛蕾丝全身一阵发冷。
葛蕾丝疲惫地走进房间,查尔斯正在床上坐着,说:“安都告诉我了。”
葛蕾斯说:“我怀疑房子里有鬼。”查尔丝说:“我要说的不是鬼,而是那天的事。告诉我,那天发生了什么?”
葛蕾丝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佣人们半夜都走了,他们不敢当面跟我说原因。”
查尔斯说:“你打了孩子?”葛蕾丝猛地抬起头:“他们都知道我爱他们,愿为他们而死。”
查尔斯走到窗户边,拿起自己的外套。葛蕾丝问:“你要干什么?”查尔斯犹豫一下,说:“我得走了。”
葛蕾丝颤声道:“去哪?战争已经结束了。”查尔斯悲哀地说:“不,对我来说,还没有结束。”
葛蕾丝哭着说:“不要走。你已经丢下我们一次了,不能再次丢下。你为什么不能像别人一样留下来?”查尔斯的神情痛苦而迷茫:“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属于这里。”
葛蕾丝痛哭起来:“我守着这片黑暗,这座监狱,可是,只要有孩子们和你,我就很知足。你为什么不满足,为什么?”查尔斯默默地从后面抱住了妻子,两人紧紧地相拥着,躺在了床上。
天亮了,葛蕾丝睁开眼,发现身边空空如也,查尔斯早已不知去向。她跑到大门边,看着门外的树林,失声痛哭。不知为什么,她虽然不知道查尔斯去了哪里,却本能地知道查尔斯再也不会回来了。
突然,葛蕾丝听到了女儿凄厉的喊声,她冲进卧室,看到安和尼古拉斯正在床下抱在一起,嘴里不停地尖叫。她一抬头,便看到了窗户,阳光!虽然隔着浓雾,仍有光线射进房间里——窗帘不见了!
葛蕾丝连忙脱下外套,蒙在孩子们的头上,带他们去另外的房间。但无论走到哪里,窗户上的窗帘全都不翼而飞,已经无处可藏了。
葛蕾丝拿了一块黑板,把一扇窗户挡起来,高喊米尔丝。米尔丝打开房门,看着葛蕾丝,没有说话。
葛蕾丝挡好光线后,跑过去揭开了蒙在孩子们头上的外套:“没事的,好孩子,你们不会有事。”安哭喊着说:“我要爸爸。”葛蕾丝停顿了一下,说:“爸爸走了。”安不信:“你骗我!”
安置好孩子,葛蕾丝冲进了米尔丝的房间,一把抓住丽蒂亚:“是谁摘走了窗帘?快说!不会说,你就写下来。”米尔丝一把拉过丽蒂亚,搂在怀里说:“她不会写字。”
葛蕾丝咆哮道:“窗帘没了!被谁摘走了?”米尔丝说:“看到了。估计是有人想让阳光进来,这有什么不对?”
葛蕾丝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阳光会害死我的孩子!”米尔丝问:“为什么?”葛蕾丝要崩溃了,大叫:“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孩子们见光会死!”
米尔丝笑了:“你没让阳光进来过,怎么知道会有事?”特德也走了进来,说:“是啊,我嫂子原来有风湿病,晒了太阳就好了。你该让孩子们也试试。”
葛蕾丝从身后抄起了火枪:“我不管你们想干什么,把窗帘找回来,然后你们立即走人!”
三个仆人向她缓缓走来,葛蕾丝拿枪指着他们说:“把钥匙给我。”三人既没动作,也没说话,葛蕾丝喊起来了:“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从第一天起,你们就想霸占这房子,想把我们吓走。把钥匙拿来,我们一笔勾销!”
米尔丝慢慢地把钥匙递了过来。葛蕾丝喊道:“滚出去!”三人对望一眼,慢慢地走出了房间。
米尔丝边走边说:“特德,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不能总这样下去。”特德点点头:“我也这么想。我看,现在可以去揭开墓碑了。”
已是晚上9点,葛蕾丝还在找窗帘。安和尼古拉斯悄悄地从窗户爬到了外面,两人手拉手往树林走去。
尼古拉斯说:“我们迷路了,还能找到爸爸吗?”安说:“笨蛋,我们还没走出大门呢。要找爸爸,至少要走出村子才行。”
两人走了一段路,尼古拉斯突然停下来,指着远处说:“那是什么?”安看了看:“好像是墓地。”说着便往那边跑过去。
尼古拉斯害怕地说:“别去,有鬼跳出来怎么办?”安回头说:“墓地里没有鬼,只有骷髅。”她跑到墓碑跟前,仔细地看上面的字。她的嘴越张越大,尼占拉斯还在招呼她回去,她像没听见一样,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墓碑上写着“米尔丝之墓”。安缓缓地转过身,看到在尼古拉斯小小的身影后,米尔丝、丽蒂亚和特德正往这边走来。
此时,葛蕾丝找遍了所有房间也没有发现窗帘,只剩下米尔丝和丽蒂亚的房间没去了。她提了枪走进去,翻找一通后,在米尔丝的床下发现了一张照片,和那本遗照相册里的照片一样。看到照片上的人时,她惊呆了,上面是三个人:特德、米尔丝和丽蒂亚!葛蕾丝全身发抖,呆立一会,突然发疯似的往楼下跑去。
六、永不分离
安拼命地喊:“尼古拉斯,快到这里来!他们都是鬼,快来!”尼古拉斯回头,看见了那三人,说:“不对啊,他们怎么没披白布戴锁链?你说过,鬼是披白布戴锁链的!”安大叫:“别管我以前说什么,那是骗你的!你快点过来!”
尼古拉斯看着安的神情,又回头看看正向他走来的三人,终于醒悟过来,撒腿往安身边跑去。安拉住他的手,拼命地往回跑,边跑边喊:“妈妈,救我们!”
葛蕾丝已经跑到了楼下,发现孩子们没在房间里,就拼命地往外跑,正好碰到孩子们往回跑。米尔丝他们就跟在后面,看着像走得很慢,其实速度很快。
葛蕾丝让孩子们跑进屋,自己拿着枪冲那三人喊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了!”三人充耳不闻,仍然往前走。“砰!砰!砰!”她连开好几枪,但枪打在他们身上,一点作用都没有。
米尔丝边往前走边说:“半个世纪前,我们就死于那场瘟疫了。”葛蕾丝转身跑回屋里,锁上了门。三人站在门外,并没有穿透房门。葛蕾丝哭了:“你们要干什么?”
尼古拉斯哭着说:“我们在外面看到了他们的墓碑。”葛蕾丝抱住两个孩子:“快,躲到楼上去!记住,不要分开,永远不要分开。”安跑了两步,又跑回来,在葛蕾丝的脸上亲了一下。葛蕾丝欣慰地笑了,脸上滚动着泪珠。
米尔丝在外面说:“我们是来帮你的,一直试图让你明白这个房子和新状况。”
葛蕾丝渐渐平静下来:“什么状况?”米尔丝说:“我们必须学会和睦相处,活人和死人。”
葛蕾丝喊道:“你们都死了,就放过我们吧。”米尔丝叹了口气:“我们能放过你,但他们呢?”葛蕾丝一哆嗦:“他们是谁?”特德插了一句:“那些不速之客。”
葛蕾丝拼命摇头:“没有不速之客,那都是你们搞鬼。”特德说:“他们现在正和你的孩子们在一起,迟早也会找到你的。”
葛蕾丝又喊起来:“不,没有不速之客!”就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了孩子们的惊叫声,她浑身颤抖起来:“尼古拉斯,安!你们在哪里?”
特德又说:“不速之客找到了他们。我们无能为力,你只能自己去跟他们谈了。”
当安拉着尼古拉斯跑到楼上后,他们藏进了衣橱里。开始,他们只听见妈妈的喊叫,渐渐地,很多人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来,似乎在讨论什么。这次,连尼古拉斯也听见了,他害怕地问安:“这是什么声音?”
安小声说:“别怕,我出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她勇敢地走了出去,看见自己见过十多次的老妇人正坐在桌子旁,还有维克多和他的家人,但似乎只有老妇人能看见她走过来。
葛蕾丝跌跌撞撞地跑上楼,刚走上楼梯,就听到房间里一个苍老的声音:“孩子们,别怕,来跟我们说说话吧。”她慢慢地打开房门,终于看见了。
桌子旁围坐着五个人,见门开了,一起看向门口,却对葛蕾丝视而不见。
长着怪眼的老妇人坐在中间,拿着笔不停地写写画画,安和尼古拉斯在旁边站着。
老妇人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尼古拉斯哭道:“不要说,不要说,她不是好人!”安对弟弟说:“说了,她就会放过我们,否则他们总会出现吓唬我们。”
安走到老妇人身边,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老妇人画完了一张纸,旁边的一个男人拿了过去,说:“好像是关于枕头的。”
老妇人高声说,“她就是这样杀死了你们,用枕头?”葛蕾丝吓蒙了,用手捂住了嘴。安和尼古拉斯同时尖叫:“她没有杀我们,我们没有死!”
老妇人喊道:“孩子,你们死了,为什么还留在这屋子里?”两个孩子吓得大哭:“我们没有死,没有死!”
葛蕾丝使劲抱住自己的头,她的头疼得像要炸开了一样。她跑去使劲掀翻桌子,把桌子上的纸都抓起来撕得粉碎。维克多的父母只看到桌子翻倒了,纸张自己变得粉碎,吓得叫了起来。
老妇人的眼睛渐渐恢复了正常,她喘了口气,筋疲力尽地问:“发生什么事了?”旁边的男人说:“你的通灵成功了,这房子里有三个,妈妈和两个孩子。很有趣吧?”
维克多的母亲气愤地说:“有趣?我吓得半死!我们决不能在这里再住下去,那些鬼魂不喜欢我们!”她的丈夫说:“我们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这房子很便宜,我们是不是再考虑一下?”那女人喊叫起来:“那女人疯了,先用枕头闷死了自己的孩子,又开枪自杀,还不够清楚?想想我们的儿子!维克多总做噩梦,说见到那个女孩,有时还看见那个妈妈。巫婆赶不走他们,藏起窗帘也赶不走他们。我们搬吧,离开这座房子!”男人无奈地站了起来:“好吧,明早我们就搬走。”
尾声
葛蕾丝搂着两个孩子坐在楼梯旁,泪流满面:“那天,我看到了阵亡通知书,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有了知觉,我不明白为什么枕头会在我手上?为什么你们都不动了?为什么仆人都逃散了?后来我才知道,我杀了自己的孩子,我拿起枪对准自己的额头开了枪……再后来,我醒过来,听到你们在睡房里嬉笑,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我想,是上帝给了我第二次机会,告诉我不要放弃,努力做个好妈妈……”
安问:“妈妈,我们现在在哪里?”这时候,米尔丝走了进来,说:“丽蒂亚知道我们死了后,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之后就不会说话了。”
葛蕾丝无助地望着米尔丝,她笑了笑,说:“喝杯热茶吧,太太。不速之客要走了,但新的还会来。有时候我们能感觉到,有时候感觉不到,一直都是这样的。”葛蕾丝含着泪笑了,米尔丝转身走开。
尼古拉斯小声问:“爸爸是不是打仗死了?”葛蕾丝摸着他的头说:“是的。”她想了想,又说,“我知道的并不比你们多,只知道我爱你们。这房子是我们的,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安慢慢地走到窗户边,阳光穿透迷雾,晒在她身上。她伸出手,说:“妈妈,看,没事的。”
维克多一家搬走了,古堡的大门上又重新贴出了“出售”的字样。
作者寄语:根据电影《小岛惊魂》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