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萧华,是一名“媒婆”,确切来说是一名干了八年鬼媒的男媒婆,鬼媒在可能大家多少都有所耳闻,就是为死去的人操办冥婚,在我们当地称为——配骨。
配骨是我们这一带的土话,意思就是为那些未婚死去的男女操办冥婚,使其死后有伴,不会孤单。干这一行的,基本都有一些玄而又玄的诡异故事。有些是真的,有些只是为了吹嘘自己的本事,而编造出来的。
而我之所以可以做这一行,还得从我高中毕业那年开始说起。
十八岁,和大部分同龄人一样,有着烦恼,有着梦想,有着喜欢或不喜欢的人,有着期待等待的心事……
我能成为鬼媒,完全是个意外。
那年我高考完毕,收拾东西回到家,谁知道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连续昏迷了一个星期后,村里的赤脚医生都说人不行了。因为当时两个哥哥出门打工,每年都拿回好多钱,而我还是在母亲的坚持下才读完了高中,所以我就成为最不受父亲待见的儿子。
既然医生都说救不活,他也就不废那劲儿了。跟往常一样早早就出去打牌,每天到后半夜才回,就算回来也只是来屋看我一眼。
在我昏迷的第八天,我父亲跟隔壁村的一个中年男子玩牌,牌局桌上无意间说起了我的事情,中年男子听后,立马塞给我父亲一千块钱。念叨着说,想招我做上门女婿,让我父亲一定收下。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面对意外之财,父亲向来都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也没详细问中年男子别的,他就乐呵呵的直接把钱揣兜里了。
父亲回到家后,这事儿没和任何人说,还是半月后中年男子带人找上门来,全家才知道。中年男子姓耿,排行老五,弟兄五个都是本地有名的混混,出来混的都喊他耿老五。因为在自己村牌品不好,输了不给钱,没人愿意和他一块玩牌,所以他才总到我们村来玩。
耿老五一生没有娶妻,年轻时候跟洗头城的一个小姐瞎搞,生了一个女儿,也许老天爷惩罚他,唯一的女儿还是一个脑瘫,那个小姐生下孩子后,没多久就南下做买卖去了,只剩下父女二人,不说耿老五人品多烂,单说为人父真的没话说,一把屎一把尿拉扯着傻闺女,谁知道还没等傻闺女成年,就死翘翘了。
我们当地有个习俗,未婚死亡的男女都不能入祖坟,想着等自己死后,下面连个人都没有,所以耿老五一直惦记着给闺女说一门亲事。
02
那天牌桌上听说我快不行了,耿老五就抢先和我父亲定了亲。给完钱后,耿老五喜滋滋的回家去等着我死了。谁也没想到,我命大没死成,在父亲收了钱的两天后,我便清醒了过来,清醒后什么事也没了,就想做了一场噩梦,听说了这事的耿老五却不干了。弟兄几个人吆喝了一群小弟,抬了口大红棺材到我家,撂下一句“你家儿子不死也得死”,然后就将棺材望大门洞里一放,耍起无赖不走了。
这下我父亲傻了眼,虽然那天答应了耿老五的事,但现在病好了,还能把儿子弄死啊!虽说不咋待见我,可也是亲生的啊!虎毒还不食子呢。
看到耿老五耍起了无赖,把心一横,抄起铁锹就去跟耿老五一伙人拼命,但终究是两拳难敌四,反而被耿老五一伙人暴打一顿,门牙都被打豁了两颗。
为了保住我的命,我父亲只好报了警。但耿老五敢上门抢人,同样是做好了准备的。只要警察一来,耿老五一伙人撒丫子就跑,再加上耿老五的名气,也就走走过场,简单做了下笔录,便离开了。
我们这一带配骨成风,由于当地的地下矿产丰富,导致了黑煤窑的滋生,很多年轻轻的就死在了煤窑里。父母亲人不忍心儿子在阴间孤苦伶仃的,砸锅卖铁也要办配骨。市场大了,需求自然也就多了,抢婚的事情大家早就习以为常。现在想想当时看热闹的街坊,反而比耿老五更加可怕。
那段日子里,我基本不敢出门,就算出了门,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猜着我会不会被弄去配骨。
03
父亲也不去打牌了,整天在家唉声叹气,母亲天天在家抹眼泪,想想也对,耿老五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恶霸,村里人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有哪个敢去惹?有些人还跑到我家劝父亲看开点,毕竟答应对方还收了钱。
也许是出于对我的同情。村里人人敬畏的冯叔知道后,给父亲出了个主意,让我拜他为师,也做个鬼媒,吃上阴阳饭,耿老五就不敢再找麻烦了。
对于冯叔的提议,父亲原本是坚决反对的,后来听说,做这个能挣很多钱,还可以不用再花钱让我去上赔钱的大学,也就欣然地答应了。
就这样我成为了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鬼媒,耿老五听说后,也就不敢再找麻烦,还在我拜师后,拎着东西上门道歉,希望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后有合适的了,惦记着给他闺女找一个……
刚开始的时候,这个职业,对于我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来说,简直就是彻彻底底的封建迷信。
师傅也可能看出了我的想法,没过多说些什么,也没有让我过多接触这些东西,每天只是扫扫地,做做饭。
直到三个月后的一天,我跟往常一样,打开门,清扫着院子里的落叶,耿老五提溜着两瓶酒走了进来,看到我在扫地就说,华子,扫地呢?冯师傅在吗?
我看清来人后,胆怯地说,在屋里呢。
说完我领着耿老五进了屋,师傅正在闭目养神,听到有人进来,睁开眼一看来的是耿老五便问,有事?
耿老五将带来的酒,放到师傅跟前的桌子上,客气地说,还不是为俺家闺女的事。
师傅看了一眼桌上的酒问:有相中的人家了么?
听到师傅的话,耿老五连忙从怀里的包里掏出一张照片和八字,跟着推到了师傅的面前。
我好奇地凑上去看了一眼,照片上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虽然不是很帅,但配耿老五家的傻姑娘绰绰有余了。
可师傅却不像我那般想,他拿着照片和八字看了看,嘴里一阵小声嘀咕,没多久,冷声对着耿老五说:这件生意,我做不了,拿着你的东西请回吧。
看到师傅的样子,耿老五又从兜里掏出一叠钱说,冯师傅,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上次邵华的事我认了,这次我可是好不容易找来的,事后必有重谢。
04
说完就要将钱往师傅口袋里塞,师傅推开他的手说,老五,别以为拿张照片,我就不知道了,这次找来的尸骨,是你从别人家坟里刨的,不是什么小伙子,而是寿终正寝的老头,单说老头的岁数就可以当你爹了,更何况人家还有妻室,你是真不害臊,给自己闺女找个这样的老鬼,让你死去的爹知道了,还不炸了你的坟啊。
耿老五听后,知道露馅了,竖着大拇指说,冯师傅,您咋知道的,神了嗨。
师傅看到嬉皮笑脸的耿老五,恼怒地说,别拍马屁,自打你一进屋,我就觉得你身上怨气横生,怎么刨出来的,怎么埋回去,少造点孽,不然你们家坟里还缺一个五十岁的。
说完,师傅闭上眼又神游去了,看到师傅的样子,耿老五也不好自讨没趣,只好拿着东西,转身告辞。
原以为耿老五会安稳几天,谁知道,第二天刚吃过晚饭,我正在收拾碗筷,耿老五从院里进了屋,我听到声音,一回头,吓了一跳,只见一脸疲倦的耿老五走到师傅跟前,毕恭毕敬地说,冯师傅,那具尸骨我已经埋了,今天镇子上有一个小伙子出了车祸,我跟他家里谈好了,晚上还要多多麻烦您,说完将照片和八字递给师傅。
师傅并没用接过来,而是静静地看着耿老五,一句话也不说。
看到师傅的样子,耿老五双腿一弯,跪在了地上,头如捣蒜一样猛磕地面,没几下就流出了鲜血。
师傅看后,心里一软,咬着牙说,行了,回家准备东西去吧,子时过后并骨。
见到师傅同意了,耿老五连忙起身道谢,然后匆匆离开准备去了。
师傅看着还在收拾碗筷的我说,快点收拾,晚上跟我过去帮忙,说完就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
05
我听后,一阵兴奋,虽然跟着师傅已经几个月,可还没亲眼见过配骨,飞速将手里的活干完,擦干手,师傅递给我一个黑色的匣子,告诉我晚上别撒手,好好拿着,我连忙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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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收拾妥当,锁上门,向耿老五家赶去。虽说是隔壁村的,但也着实不近,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到,到耿老五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看到我们来了,耿老五连忙上前招呼我们,师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问,都准备好了吗?
耿老五回答说,坟地那里已经弄好了,就等起灵了。
师傅听后说,走去灵棚看看。
说完不在理会耿老五,往灵棚走去。
进了灵棚,只见里面放着两口红棺材,棺材下面是垫着好几张木板凳,师傅走到右边的棺材前看了看,又走到了左边的棺材前,只见棺材下面的板凳腿已经陷进土里一大节。师傅一脸凝重,思索一阵后,喊来了今天抬棺的人,看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嘱咐道,今天的活儿可不轻,一会你们铆足了劲,千万别让棺材落了地。
为首的壮汉听到后,瞅了眼棺材说,放心,咱们又不是第一次抬了。
吩咐完,我们跟师傅来到外面,找了一个板凳坐了下来,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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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脸上愁的师傅问,师傅,为什么那个男棺那么重?师傅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一会起灵了,你跟我上男棺的那辆拖拉机。
我点头答应,不敢再去打扰师傅。
休息了一会,师傅的表铃响了。
师傅站起身,对着一伙来帮忙的人说,起灵。
一伙帮忙的有条不紊地开始忙活,几个抬棺的看样子早已是分配好了工作,三四条又粗又长的抬棺木架好棺材后,一声口令下,七八个棺材匠便是将棺材给抬了起来……
棺材上了肩,抬男棺的一名壮汉似乎有些吃力地说,都小心点,棺材千万不要落地。
我眼睛微微一眯,就后面那几名年轻一些的,此时也是在咬牙坚持,很显然,这口棺材的重量绝对是有点不一般。
06
再看抬女棺这里就轻松多了,几名壮汉就没抬着东西一样。
男棺走在最前面,女棺其次,我和师傅则是跟在后边,按照习俗,棺材必须走在前头。
从灵棚到拖拉机上,短短的一小段路,几名抬棺的硬是走了快十分钟,最后等把棺材推上拖拉机后,几名抬棺汉子们则是一边接过耿老五递来的红包,小声嘀咕起来。
真邪门了,抬了七八年棺材,还真是头一次抬这么重的棺材。
几个抬棺的声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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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心头一阵胆怯。师傅招呼我上了拖拉机,吩咐众人出发。
出了村后,司机突然开口了,冯师傅,车有点开不动了。
这司机要么不开口,一开口直接就让我脑子一愣,而接下来司机的话,却更是让我后脊骨一凉!
只听司机说道,这口棺材,好像是越来越重了,怕是撑不到地儿了。
开什么玩笑,棺材还会越来越重,这拖拉机可拉个几吨都绝对是没问题的!
就在我心底里有些发毛之际,忽然,棺材里传来了一阵拍打声……
师傅,有有有声音,我颤抖的说道,这突如起来的声音,一下子就让我整个人感觉不好了。
乱叫什么,棺材上打了钉的,师傅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
师傅掏出手机,打开上面的手电,只见在棺材底下两边上,竟是有鲜血在慢慢渗了出来……
只见师傅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直毛笔,对我说,把盒子给我。
我哆嗦着将盒子递给师傅。
师傅接过来,打开后,只见里面是一些红色的液体。
师傅用毛笔蘸着里面的液体,在棺材上面开始画了起来,嘴里还小声的念着。
片刻后,棺材里没有了声音,而且血也停止了外渗。
满头大汗的师傅把盒子又递给我说,里面是敕过的朱砂,你拿好,辟邪的。
说来也怪,当这些弄完以后,拖拉机恢复了正常速度。
来到坟地,刚才那几名抬棺壮汉拿出蛮力,抬起来地时候,发现棺材跟刚才比起来轻了不是一点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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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两人的顺利棺材下葬后,耿老五招呼大家回去吃席,当地的习俗就是,都安葬后以后,还要请帮忙的人吃喝,一般都是喝通宵。
见到众人都上了拖拉机,师傅还站在坟前没有动静,耿老五连忙跑过了说,冯师傅,今天真是麻烦您了,走回家喝酒去。
师傅看了看耿老五说,你们去吧,我在这里再等会,怕出什么乱子。
听到师傅这样说,耿老五又是一阵感谢。
我跟师傅一直在那里守到天微微亮,才往家走。
在回去的路上,我问师傅昨晚的事情,师傅只是一阵叹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本来一夜没睡,困的不行,也就没再追问。
事情过去后,一连几天耿老五都没有露面,一般配骨完事以后,本家都会上门酬谢,我见师傅也不着急,我也懒得问,只是在暗地里骂,真不是东西,过河拆桥。
一天中午我去村里的超市买东西,超市的老板娘一见我来了,便问我,你知道吗?耿老五死了。
我惊讶地回答说,不知道啊!怎么死的?
老板娘见我不知道,就打开了话匣子,听说他偷了隔壁村一个老头的尸骨,给他闺女配骨,谁知道不能用,就又打算埋回去,埋的时候被一个年轻人发现了,耿老五怕事情暴露,就失手将那个年轻人打死了,后来想着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给自己闺女配骨了,后来那家人报了警,警察很快就破了案,到耿老五家的时候,发现早就上吊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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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问,然后呢?
老板娘笑着说,还能怎么样,人都死了,警察都没办法了,只好通知耿老五几个哥哥,虽然耿老五没有结婚,但人家有闺女,所以可以埋进祖坟,明儿就埋呢。
我听了以后,也顾不上买东西了,紧忙往家走,将经过告诉师傅后,师傅显得很平静,好像事先知道了一样。
我问师傅,您难道一点都不惊讶吗?
师傅对我说,其实那天晚上,耿老五过来找我,我已经知道他时间不多了,看在他爱女心切的份上,才答应了他,也算了他最好的心愿。
我听到后,吃惊地问师傅,这个您都能看出来?
师傅对我说,人在做,天在看,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听到师傅说的话,我细细品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