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的机器声打破了那一片土地原有的沉静,暴烈的太阳下扬起的灰尘不免让人有些心情黯淡。那片坟场看来马上就要拆迁完工了。
“别难过大爷,”树荫下乘凉的拆迁人员对一旁痴痴出神的老人说,“坟地拆迁改造,乡民们的生活得到改善,是好事啊。”
“我不怪政府,只是有些感慨啊。”老人坦然的说。
“你们相信这世上有鬼神吗?”沉默一阵后老人突兀的问一旁的拆迁师傅们。
“呀,这个时候讲鬼,怪?人的啊!”
“没做亏心事,不用害怕鬼敲门,”老人说。
“是啊,那讲讲吧,我们都是糙人,不信这个。”
“讲吧,讲吧。”拆迁师傅们七嘴八舌,好奇心被提了上来。
老人捋了捋胡子:“这事还得从乡里有名的接生婆王二婆说起。那大概是国共内战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那是一天傍晚天蒙蒙黑的时候,王二婆正和执行完“公务”回来的儿子在家吃晚饭,突然冒冒失失闯进来一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说他年近中年的老婆又要生了,因为之前难产过一次又加上年纪大了,他害怕她老婆会出事,所以想请王二婆早早地过去一趟作好准备给他老婆接生。王二婆乍一看这个男人有点陌生,心里不知他是哪村哪户的,不过接生这事紧急,她二话没说便扔了碗筷随这中年男人走了。她家那条老黄狗也摇着尾巴跟了过来。
王二婆接生多次,也走过不少次夜路,每次出门她养的这条黄狗都会跟在她身边,一来给她回家的路上解了闷,二来也给她在夜路上壮了胆。
只说王二婆随着那陌生男人出了村,那男人似乎十分着急,走起路来飞快,王二婆惦着个小脚总也赶不上。拐过几个山凸凸天已经完全黑了,王二婆摸着黑看也看不清,低着头留意着脚下的路费力地追着那前面的中年男人。走了好一阵也不知到了哪,山腰下一瓦房内有个女人在哇哇的叫着,王二婆一听就知道是屋内的妇女难产了。屋里走出一老人迎过来说你们终于来了!王二婆挽起袖子正要跑进去,只听一边的老黄狗突然焦躁的狂吠,咬着她的裤管就是不让她进屋。王二婆一时着急,甩开那黄狗赶紧迈进屋给那妇女接生了。
一番紧张的挣腾忙碌后,妇女顺利的生产了。王二婆抱起娃娃一瞅,是个男娃,妇女一家都高兴坏了,可惜娃娃眉心一颗豌豆般大小的胎记看着让人有点惋惜。老人端出碗面给王二婶表示感谢。王二婆来时饭只吃了一半,此时正好有些饿了,她捧起碗正欲就食,可碗到嘴边她突然闻到一股腥味。再仔细一闻,这腥味确实就是这碗里出来的,她顿时没了味口,可人家里的接生面她碗都端起来了又不好意思不吃,便借故出门看狗,趁机把面倒到了屋外一旮旯里。稍作寒暄过后她便告辞回家了。
第二天天亮,王二婆感觉胸口发闷,右眼皮直跳,脑子里琢磨着昨晚的事总觉得有些蹊跷,便怀着好奇心去看昨天接生的孩子。凭着脑子里模糊的印象,以及在老黄狗的带领下,王二婆来到了昨晚接生的地方,可眼前哪有什么人家,荒茫茫一片全是坟堆!王二婆心里一颤,转身撒开腿就往回跑,哪知眼睛不经意的一瞟,偏偏看到一貌似眼熟的土圪?,土圪?上一团蚯蚓堆在那里呈面碗状。王二婆一声惊叫,差点没栽倒在了地上。
就在王二婆去接生当天,乡里发生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两个抢劫犯在乡里被枪决。其实这两抢劫犯也没抢到什么东西,只是当时的国军为了威慑乡民,特意小题大作。执行枪决的是国军的赵大虎,赵大虎身高八尺,虎背熊腰,额上一字眉紧凑的连在一起,远远的看去都充满了杀气。临刑时,刑场周围黑压压一片围满了看热闹的乡民,让原本闷热的天气更加燥热了。赵大虎倒是气定神闲,像没事人一般。时间一到,两犯人背对赵大虎跪着,赵大虎五米开外站着啪、啪放了两枪,围观的乡民心里也跟着啪、啪抖了两下,睁眼一看,才倒下一个!另一个犯人跪在那里紧闭着眼睛吓得浑身像筛糠一样乱抖。赵大虎淡定的拿出墨镜戴上,又啪、啪放了两枪,分别打在了犯人的两肩上,那犯人直直的跪在那里早已没了魂,赵大虎一鼓作气又连放了五枪,那人才算倒下,抽搐了好一会才断了气。围观的乡民无不咋舌,燥热的天里脚底下平地里升过一阵寒气。
人群里有人问旁边的人:“他为什么要戴个墨镜啊?”
旁边的人回答:“这是他自觉亏心,怕死人回头看到他的眼睛,找到他紧追着他不放!”
人群里更有人悄悄的说:“他枪击犯人是暗地里收钱的,五十块钱一颗子弹。。。”
人群中唏嘘不已。
赵大虎执行完任务,回队交了差后,便回到家和他娘王二婆一起吃晚饭……
身体不适的王二婆从来看望她的乡亲嘴里听到他儿子的恶劣行径后锤首顿足心痛不已,把他儿子叫到身边狠狠训斥一顿,让他赶紧拿着钱去人家里赔罪道歉。
可赵大虎哪肯把到手的钱财又扔回去,嘴上虽应呵着她娘,背地里早就把那钱花光了。
一天赵大虎无意中路过那次执刑的地方,看到那个中了七枪的死犯尽然还躺在那里,走近一看,那人尽还睁着眼,眉心那颗乌黑的胎记像第三只眼一样一齐嚯嚯的瞪着他。他吓了一个趔趄,心惊不已,赶紧一溜烟跑了。
那赵大虎也是命大,后来在一次国共交战中,被共军打中了一只眼睛尽没丢掉性命,不过后来眼瞎了,脑子也傻了,成了一个半眼傻子,凄惨的了了他的余生……
“看那边,他的坟地就在那里。”老人手指那片还未拆迁完毕的坟地某处对拆迁师傅们说。
拆迁人员低着头,难堪的走了,周围的乡民们看着他们灰溜溜的样子哈哈大笑,算是出了一口气。
原来,拆迁时,政府给每个坟头有一定数目的补贴,而这些贪心的工作人员,尽然私下里要强行克扣其中一部分作为所谓的拆迁劳务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