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染衣

2020-12-09 作者:故事大全 阅读:
  

  那一天,阴雨绵绵.在五月出现这样的天气很怪,但在那一天,它出现了.天空中是黑压压的乌云,低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凉凉的雨丝忽大忽小,淋湿了我的头发.我站在墓碑前,没有打伞.那一天,是外婆的葬礼.外婆是个嘴硬心软的旧式女子,一辈子过着压抑的生活,到了晚年,精神分裂,常常在半夜撒米驱.如今她安静地躺在墓碑下,对她,或许也是种解脱.冰凉的雨丝落在我的脸颊上.我抹去眼角的泪,转身离去。 
  和母亲回到外婆的旧居,如同我记忆中一样阴森.推开厚重的木门,咿呀一声,有木屑掉落.一个只有一人宽的过道,黑黑的,没有光亮.望着尽头浓重的黑,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我们今晚要在这儿过夜 
  小镇的夜晚很安静,远远地传来一两声吠.黑暗中我无法入睡,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尘土味和旧房的腐朽味.我一直不知道为何外婆守着这腐朽的旧居不愿搬离,甚至在这里留下最后的呼吸.母亲的鼾声在我耳边响起,使得我更无法入睡。这时,从隔壁房间传来像是开门的声音。是外婆回来了吗?真的有魂魄存在吗?止不住好奇心,我拿着手电筒来到外婆生前的房间。房门虚掩着,又没有声音了。推开门,首先看到的是外婆的雕花木床,什么也没有。旧居的家具都是清末的旧式家具,古典清雅。转身,看见衣柜的门开着,走近了,里面是外婆的旧衣服,全是蓝色、灰色。 

  我正要将柜子的门关上,突然瞥见一抹红色,这让我很好奇。于是我将表层的衣服全拿出来放到一边,躺在柜底的是一件红得刺目的衣服,更准确地说,是一件袍子,宽大的水袖,既像戏服,又像和服。这是一件很诡异的衣服,却又很美,我不由自主地把它披在身上。突然,一个画面撞击我的大脑,一把长剑猛地从背后贯穿一个白衣女子的胸膛。同时,我感到我的胸口剧痛,痛到心脏紧缩。眼前一黑,我失去了意识。 
  猛然惊醒,天已经亮了。外面很热闹,与夜晚的小镇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小镇的集市已经开始了。母亲在门口和一些老街坊闲嗑牙。是梦吗?可是感觉好真实,我还闻得到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我跑到外婆房间的衣柜旁,衣柜好好的关着,我打开柜门,把衣服翻开。果然,它躺在那里。白天,它的颜色更鲜艳,像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浓重了。胸口穿来一阵刺痛。在镜中,我才发现不知何时,我心口的位置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划痕,红红的,有一点血丝渗出。来不及细想,我只知道自己必须逃。于是,我催促着母亲赶快离开。 
  送母亲回家后,我逃难似的回到工作后租的小单间。以前觉得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和隔壁歌城的嘈杂声此时却让我觉得很安心。几年来,第一次觉得人口稠密的城市让我觉得安心。 
  天已经黑了,疲倦的我松了一口气,安心地入睡。梦里,一个穿着素白衣裙的女子坐在梳妆镜前轻轻地梳理她的黑发,她的头发很长,一直垂到地面。铜镜中的脸虽是素颜,却美得动人心魄,清柔若水。一只大手拿过木梳,继续梳理她的长发,那轻柔的动作与那粗糙的大手极为不符。铜镜中多出一张男人的脸,那是一张疲惫的脸,满脸的落腮胡也掩藏不住他的疲惫与无奈。女人红唇轻启:“霸王。”男人搂住女子,喃喃细语:“虞姬,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女子牵起男人来到桌边,倒了一杯酒放在男人面前。男人盯着眼前的酒杯,久久不语,双拳紧握,挣扎着。忽地,他狂怒地将酒杯扫落在地,质问女子:“为何?为何要毒杀我?我为了你不惜一切,你却为何如此对我?!”女子眼里的惊诧一闪而过,然后变得冷漠:“既然你知道了,我也就不用装了。”男人的眼里布满血丝,执意要一个答案: 

    


  “为何?” 
  “爱。” 
  “我不认为你杀我是因为你爱我。” 
  “是,我不爱你。我只爱她。” 
  “他是谁?刘邦?” 
  “不。是吕稚。” 
  “吕稚?!” 
  “对,你敌人刘邦的夫人,吕、稚。世上再没有第二人有她的聪慧美丽,再没有第二人有她的王者气魄。你们这些粗野的男人永远无法与她相提并论。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做,杀你又如何。虽然我失手了,但看看你现在绝望的样子,我想她会高兴的。”女子扬起幸福的笑容,笑靥如花。但下一刻,她的笑凝固在嘴角。一把长剑猛地从背后贯穿她的胸膛,鲜红的血迅速在她的白衣上晕染开来。男人在她耳边轻轻地诉说:“知道吗?这一刻我才真实地感受到完全拥有你的幸福。”男人拔出剑,鲜血喷薄而出,女子倒在血泊中。血将她的白衣染成红色,艳如玫瑰,娇艳欲滴。 

  我在一串轻笑声中醒来,梦中的女子站在我的床前对着我笑,让我一时分不清是梦是醒。空气中飘荡着浓重的血腥味,如此清晰浓烈。手指传来滑腻的触感,我抬起手来,看见满手是红色的粘稠液体——血。我穿着那件红色的袍子躺在我的床上,心口的划痕已经裂开成一个口子,血液正从里面汩汩地流出,像一条活泼的小溪流。我望着她明亮的笑靥,轻声问:“为什么?”她开心地回答我:“我在等着见她。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见到她,但我不知道那一天是哪一天,所以我要随时保持最美的状态。但我的衣服总是褪色,所以我需要年轻处子的血来将它染得更红、更艳,就像新衣一样。穿上它我就会很美了。”她看着越来越红艳的外袍,满足地笑了,笑容如同得到糖果的小孩般甜美。她的笑容越来越模糊,然后我的眼前只剩一片黑,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我全身抽搐,甜腻的血液涌上我的喉头、鼻腔,呛得我无法呼吸。最后,一切静止,呼吸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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