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休假
今天是雷峻休假的第一天。
刚结束个大案,终于可以松口气。他换下警服,一口烟还没点着,副手张帆就挡住了视线。
雷峻的手立刻挡在张帆的面前:"停!从这一秒钟开始,是我休假的时间,OK?"
张帆往旁边让了让:“可是我已经把她带来了。”
一个俏生生的女孩出现在雷峻面前,粉红色的毛衣,米色的裤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充满迷茫的神色。
雷峻仿佛见到鬼似的张大嘴巴,“叶真路!你到男警员更衣室干什么?”
叶真路是他以前一个案子的证人。今年考上H大,开学两个月的时间,已经缺席N次。每次逃课她准跑到警察局来蹲着。雷峻大部分时间在外面办案,一回到局里就有人跟他说:“你的小朋友又来找你了。”让雷峻多少有些厌烦。
上了雷峻的三菱吉普,叶真路系上安全带,说了一句没来头的话,“我,不喜欢那个学校。”
“我送你回去。”雷峻可不想自己的假期泡汤。
真路在H大的新校区,地处C市河西上游,因为没有建设好,还有很多未经开发的山丘和乱石,整个学校弥漫着荒凉的气息。
也许是这片地未被H大圈做新校区之前,依山傍水的环境而被人家看成安葬的风水宝地,在不高的山坡上密密麻麻都是青冢。
“你在哪栋宿舍楼?”雷峻问她。真路指指山脚下一栋淡绿色的宿舍楼,雷峻把车靠过去。
一阵风吹来,不远处的足球场还没有草皮覆盖,顷刻扬起满天黄沙。雷峻不由挡住眼睛。黄沙渐渐散尽以后,雷峻放眼望去,他整个人呆住了。
宿舍楼后面的山坡上,“种”满了大小不一的坟墓,其中半山腰的地方,居然有座鲜红的坟墓。
“那座红色的坟墓,你看到了吗?”真路声音小得惟恐被人家听到似的。
雷峻定了定神,收回眼光,“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风俗,你不要多想了,好好用功读书吧。”
真路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她对雷峻一直以来怀着某种期望,在那一刹那全部崩溃了。真路凄凉地笑:“是不是没有出现死人事件之前,警察都是不管事的?”
看着真路踌躇着上楼,雷峻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座鲜红的坟墓。
雷峻的假期安排了一次户外运动。第三天,他和俱乐部的伙伴刚到目的地,他就没有再继续前进了。
因为他的手机里有真路的一条短信:“如果我不能回来,你可以看我的日记,在抽屉最下面,钥匙在我的笔筒里。”
短信的时间是两天前的上午。
他觉得心下不安,往回打电话的时候,手机已经处于关机的状态。
他打电话到真路寝室,接到一个很让他心寒的消息:真路已经两天不见踪影了。
雷峻的假期到此结束。
二、日记
真路失踪的第三天,雷峻内心不安的感觉在继续扩大。
按照短信的内容,雷峻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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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路的日记本。等不及回到局里,雷峻坐在车里仔细看起来。开学两个月的时间,真路的日记里似乎记录着同一件事情:"9月10日
今天是到学校第一天,我看到新地校区非常失望,难道我就要在这荒凉的地方度过我的四年大学生活吗?
我们宿舍楼后面居然是一片墓碑。以前我也到过墓园,但并没有给我那样阴森的感觉。晚上的风很冷,我似乎听见走廊回荡着某种奇怪地呜咽声。
9月12日
中午训练回来,我以为自己对那片坟山已经比较适应了。但是我发现了一件让我心悸的事情——墓碑中间有一座鲜红的坟墓。
那样的颜色放在墓碑上让人非常不舒服。我记得前几天是没有的,这座鲜红的坟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9月13日
昨天晚上噩梦连连,我梦见那鲜红的坟墓向我压来,夜里醒来数次,都是冷汗。
今天我偷偷把这个事情告诉同寝室的小芬,她说也许那红坟本来就有,只是我们没注意到。我问她确定以前就有吗?她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9月15日
我实在不能忍受噩梦的折磨了。今天我装病没有去训练,她们离开以后我偷偷上了那山坡,战战兢兢地走近红坟。
那坟墓显然是被人新漆过的,那样鲜红的颜色。上面没有名字。
我被那座红坟迷惑了。我的眼睛几乎不能离开它,它那样诡异,那样醒目,那样充满了未知。
“小姑娘你在干什么。”
我回过神,看见一张苍老的脸,脸上的皱纹纵横沟壑。
我愣愣地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问这坟墓为什么是红色的。
没有回答,老人仓惶地离开了。
回到寝室,农村的同学告诉我,23岁以下死去的人都习惯用红坟,她们那里也有这样的风俗。但搞得那么鲜红的,她也没见过。
那么年轻就死去,在这鲜红的坟墓里会是谁呢?
9月20日
不管我逃课多少次,我都得回来。同学们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去找雷峻大哥,可他总是忙……
9月21日
我以为我看错了,可是真的是乔俊。
那座红色的坟墓后面,居然有那样的房子。红色的灯笼,老态龙钟的管家,像旧时的大户人家。但在大红的色调下,却酝酿着一股死亡的气息。乔俊居然在住在那样的地方?
谁能想到在深山老林里会有那样的建筑,有那样的人呢?
我真的想帮助他。
9月22日
乔俊的情况越来越不好,我想叫他跟我走,可是那个女人阻止我这样做。那座房子如同那座红坟一样,华丽而阴森,我在里面待久一点都会喘不过气来。
9月30日
为什么雷峻大哥总不在警局呢?我要告诉他,乔俊就要死了!虽然他自己有所察觉,但是我已经感觉到有双恶意的眼睛在红色的坟墓后面看着他。
我多么想帮助他!
10月8日
我现在不能去看他了。
雷峻大哥,你知道我多么希望拯救乔俊……
10月12日
雷峻拒绝帮助我。我心里好失望。我现在什么希望都没有了,那可怜的男孩还在坟墓里挣扎着。
万念俱灰的我居然再次找到了那个地方。但是……但是一切多么奇怪啊!他不见了,或者说,另外一个人代替了他!
那个人没有发现我,但是我被旱叔发现了,他恶狠狠地望着我,我拼命地跑出来,居然也回来了。
现在的心还在跳个不停……
10月15日
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再回去一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一次我去的话将会有无比的凶险。因为旱叔的眼神里充满仇恨。
我答应过他什么也不能说出来的,我只能这样写,如果我不能回来,希望雷峻大哥能看见。
我只能说,在那红色的坟后面,似乎隐藏着很大的秘密。旱叔是个关键的人物。雷峻大哥,你绝对要小心。"
日记到这里就没有了,时间刚好是真路失踪的前一天。
雷峻合上日记本,深深地吸了口气。真路究竟被她的好奇心卷进怎么样的纠纷里?日记里说的红坟、大房子、旱叔,特别是那个——乔俊,究竟有怎样的关联?
时间已经是中午了,他给张帆打电话,回答他的却是长久的忙音。
真路的日记里分明写到:“我觉得这一次我去的话将会有无比的凶险。”她在日记里多次提到了“雷峻大哥”,尽管他那么不耐烦,那么不把她放在心上,她还是想到了“雷峻大哥”。
三、竹林
雷峻看了看表,下午三点左右。
他围着那红坟转了几圈,并把周围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山坡下有个工地,堆着零散的建筑材料,但却没有看到工人。
这时,雷峻听到激烈的争吵声从山坡上面传来。似乎有人在通着电话:“什么?不准动这里的墓地?我们这里的新校区明年就要全部落成,这里要建一个食堂的!……”
不一会儿,雷峻看见一个穿夹克的中年男子气冲冲地从山上的松林里走下来,后面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随从模样的年轻人,另外一个是一个苍老的老人。雷峻看见那老人不由心中一动:那个人满脸刀削一样的皱纹。
中年人气极败坏,“啪”地挂上手机,对那老人叫道:“你带我去见他!”
老人木讷地摇摇头,指指自己的耳朵,表示听不见。中年人更愤怒了,他摇着双手大声吼道:“即使你听不见,我也要把这墓地的事情都处理了!要么你们自己搬,要么我们动手!”
三个人发现雷峻的时候,他装做看风景的样子刚好慢慢走上来。
中年人恨恨地瞪了老人一眼,下山了。老人呆呆地看着他们离开,又看看周围的坟墓。
雷峻注意到他的眼光在红坟上停留了一下,眼里流露出爱惜的神情。雷峻跟上去大声问:“您住上面吗?”
老人飞快地向前走,迅捷的脚步和刚才的呆滞成了鲜明对比。雷峻下定决心要查个水落石出,他紧紧跟着那老人。那老人见他跟了上来,突然停下,指手画脚咿咿呀呀地对他乱叫了一番,似乎对雷峻的跟踪感到非常愤怒。
雷峻诚恳地说:“我有个朋友失踪了,我怀疑就在这山上,你是住在这里的人吗?”
老人果真不叫了,他看了看雷峻,突然发足朝山上狂奔而去,雷峻急忙跟上。老人在山上生活多年,爬起山路竟也把训练有素的雷峻远远甩在后面。山上松树又多,眼看那老人的身影晃了几晃不见了。
雷峻爬到山顶,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山的那一边居然是连绵不断的竹林。风吹过处,竹林掀起阵阵浪潮,发出沙沙的声响。那么漫山遍野的竹林,似乎要到对面的后山去,发出的声音自然非同寻常,居然有种凛然的气势。
雷峻毫不犹豫地走了下去,径自走入那片竹海之中。
一进去就感觉一股潮湿的寒气扑面而来,鞋子踩在松软的地面,像被什么吸引进去一样。错愕之间看看自己的脚,依旧还是在原地。他摸摸枪套里面的枪。那硬邦邦的东西给了他点安全感,他鼓气勇气继续向前走去。
突然他觉得背后有人影闪过。雷峻回头,只看见氤氲中摇曳的竹叶。他有点心虚,拔出枪来端在手中,沉声问道:“谁?”
没有声响。
也许是老人家故意引他迷路的。
他在偌大的一个竹林里不知道走了多久,眼看太阳就要慢慢沉下山去,他顿时有点气馁。按说这个竹林即使再大,也不可能走了那么长时间连个边际都没有。他觉得自己似乎一直在一个地方打转转。
林子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去。
他掏出手机,没有信号,电池也只剩一格了。为了保证与外界的联系,他关掉了手机。
凭直觉,他可以判定那个老人很可能就是真路日记上提到的旱叔!
这个时候,他突然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不觉饥肠辘辘。顾不得脚下潮湿的泥土,雷峻顺着香味走了过去。
四、古宅
如果是传来的是饭菜的香味,按道理应该不远才是,但是雷峻又走了两个小时也没发现人家。
夜色来临,一轮明月在竹林一方升起。
香味越来越浓了,雷峻听到潺潺的流水声。竹林里居然还有条小溪。小溪不是很深,雷雨脱掉鞋淌水而过,看着清澈的溪水里映照着一轮明亮的圆月。
接下来他的那种意境立刻戛然而止。
小溪对面,稀疏的几株竹子后,是一座非常华丽而诡异的——红坟。那红坟比他在校区看到的更为气派,有三层护栏。
坟墓的前面,三炷香已经燃到一半。白斩鸡、扣肉和一碗米饭端端正正地摆放在那里。
前面还有三个小小白瓷酒杯。如水的月光泻下来,四周雾气四下减退。仔细看那墓碑,没有姓名。
雷峻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面,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接着,他面前出现了一座气派的府邸。
说是府邸,是因为那房子的确是完完全全的明清时期的建筑,朱红色的门,门前两个红色的灯笼上面有大大的黑色的“仇”字。这个房子像是刚刚翻新过,弥漫着还未散尽的油漆的味道。
雷峻把枪收好,上前扣门。
门里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脚步声也让雷峻的心不由得“扑嗵扑嗵”跳起来。
脚步声在门前停住了,许久没有开门。
雷峻屏住呼吸,怎么也没有勇气再去敲一次。隔着一道门,门里门外的人就这样僵持着。
片刻之后,门开了,发出吱呀的声音。按声音判断,这房子年代已经久远了。
雷峻本能地后退几步,开门的是那个老人家,这让他如释重负:“是您?”
老人往里面侧了侧身体,做出让他进去的姿势,雷峻迈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门口有几株湘妃竹,一个小小的院落,里面有个月形拱门,老人手里提着一盏油灯,静静的在前面带路。房子虽然不大,但是回廊、院子、花园一件也不缺。一路走来,芭蕉、湘妃竹、茉莉花样样植物都清新雅致,只是可惜四处灯光昏暗,未免过于冷清。雷峻一时间有错入时空之感。
待走到三门后的院子,看到正房亮着灯火,里面传出一个男人咳嗽的声音。
雷峻不动声色地跟着他走进了屋子。只见那里面均是清代的红木家具,一个满面病容的中年男人坐在正座上,穿着考究的孔雀蓝的唐装,旁边是一个风姿卓约的少妇,穿着月白色的旗袍。两个人都不友善地看着进来的雷峻,旁边的落地灯发出昏暗的光芒。
“旱叔,他是什么人?谁叫你让他进来的?”少妇责怪似地看着老人。
旱叔漠然地看着雷峻,对少妇打了几个手势,似乎说雷峻是迷路的人。雷峻心中明了,旱叔的听力并没有丧失,只是不能说话。
“我是迷路才来到这里的,打扰你们真不好意思。”
外面传来一个轻轻的男孩的声音:“大哥,是谁来了?”
少妇急忙叫道:“小俊,你不要出来!”
从门外进来了一个清秀的少年,十八九岁的年纪。他的脸色苍白,看上去比那男人更加瘦弱不堪,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几乎就是一个死人的眼睛,那样没有光彩,那样绝望。
“小俊!”男人的不悦加深了,“这里有大哥,你快回去!”
叫小俊的人慢慢地扶着门出去了。
这个时候雷峻的肚子叫了起来,“我饿了。”
五、仇氏
旱叔的饭菜非常清淡,但是美味可口。雷峻把最后一碗汤喝完了以后,对面的一对夫妇还保持那样的姿势看着他。
夫妇,对了,他们说他们是夫妇。男的叫仇立山,女的叫钟铃,以经营这片竹林为生。
“我们很少接待外人。”仇立山淡淡地说,言下之意就是请雷峻吃完了快走。
“我是个警察,来这里找个朋友。”雷峻注意到他讲到警察二字的时候仇立山和钟玲的脸色大变。
“我们这里没有你找的人!”仇立山恶狠狠地说,眼睛片反射出冷漠的光芒。
“那很难说……”雷峻冷冷地说,他掏出了警官证,“我要找的是一个叫叶真路的女孩。”
“没有!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你快点离开!”仇立山大叫起来。
雷峻很快的说:“那我还要找一个叫乔俊的人,你们知道吗?”
“我就是乔俊。”刚才那个已经离开的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小俊!”钟玲急忙叫道,“谁叫你出来的?”
“我弟弟脑子有点毛病,他的话你不能当真!”仇立山急忙起身要推乔俊离开。
“我看他挺正常的,你没有权力阻止我查案。”雷峻的倔脾气上来了。
仇立山瞪着雷峻,接着就松懈下来:“好吧。但是我弟弟身体不好,你不要刺激他。”
他对乔俊低声说:“小俊,是大哥担心你。涉及我们家族的隐私,你就不要说了,这和警察先生的案子是没有关系的。”他看乔俊的眼光有一种父爱的宠溺和威严。乔俊连连点头。
这家人的关系看上去颇为奇特。雷峻心想,是弟弟,为什么他姓乔而不姓仇呢?
乔俊的房间在侧房。里面还是典型的中式布置,书桌上有一个开着的笔记本,里面在播放风光片。
雷峻敏感地问:“你喜欢看风光片?”
“那是医生的建议,说这个能舒缓我的情绪。”乔俊低声说。他说话的声调似乎都是那么细微地,生怕惊吓到自己一样。
“哦。”雷峻说,“我想问问你,你认识一个叫叶真路的女孩子吗?”
乔俊望着他,雷峻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认识。”他的回答让雷峻的心立刻复位。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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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在哪里?”雷峻接着问。“你说……她失踪了?”乔俊着急地说,“她怎么了?”
“她已经失踪三天了。”
乔俊痛苦地抱头:“都是我不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雷峻温和地问他,但是乔俊只是缩在床上呜呜地哭,雷峻一时间手足无措。
门突然开了,仇立山怒气冲冲地站在外面,似乎是很忍耐地说:“雷警官,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走到楼下,明月把庭院照得一片雪亮。仇立山对着明月凝视良久,突然叹气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家很奇怪。”
雷峻不置可否。
他继续说:“本来是我们家的隐私,我们仇家有规矩,是个……怎么说呢,长期封闭自守的家族。”
“乔俊这孩子是我后母的儿子,随她妈妈姓。他妈妈去世的时候情形比较诡异,乔俊可能受了点刺激……我和我妻子一直想让他安心静养,也就没让他外出求学。当然对于这一点我们也很内疚……这个月外面突然有个女孩子不知道怎么进了我们竹林。你知道我们竹林一般外人是进不来的,她遇见乔俊……说实话你可能不相信,她长得和乔俊妈妈年轻的时候非常相似,乔俊的情况也好了一点。”
接着他的脸色就变了:“本来我是愿意让她和乔俊来往的,但是这女孩子太不祥了……”
“和那红坟有关吗?”雷峻敏感地问。
仇立山斜眼看了雷峻,冷冷一笑:“我们仇家的人,凡是成亲的夫妻都必须长守我们家里的这份产业。如果有一方离开仇家,那么必然会受到诅咒身亡。我们,都是不能离开这里的人……”
那不是和住活死人墓一样吗?雷峻心想。
“那女孩,和乔俊的妈妈一样,都迷恋上那座红坟!”仇立山狠狠地说,“当初他妈妈也是那样……即使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在红坟旁边窃窃私语……最后,她终于跳井自杀。”
雷峻寒毛都竖了起来,似乎眼前掠过一个妙龄少妇,在深夜的时候依偎在红色的坟墓旁边喃喃自语。周围阴气弥漫……他回过神来问:“为什么要建一个红坟呢?”
“那个红坟……其实是给活人的坟墓。”仇立山冷冷地说,“是给那些伴侣已经去世的人准备的。”
雷峻突然想起来一直没有见过仇立山和乔俊的父亲:“您的父亲还健在吗?”
“还健在的话,要这个红坟干什么呢?……”仇立山对着天空出神地说。
“那红坟,是给您父亲的?”雷峻顾不得忌讳,急忙问。
“雷警官,”仇立山客套地说,“我父亲在国外疗养。这个家,一直都是我做主。”他停了停,又回到雷峻一直关心的话题,“说实话,你说的那个小姑娘真路,她对那个红色的坟墓越来越着迷。我担心她重蹈小俊妈妈的覆辙,所以就把她赶跑了。”
赶跑了?雷峻想了想,拨通了张帆的电话。
没有信号。他举着手机四处找信号,好不容易出现了一格。电话居然是占线。
过了几分钟又打一次,结果还没接通,电池没电了。
雷峻差点把手机扔上屋顶。钟铃在后面淡淡地说:“给你准备的房间在对面,我带你过去?”
六、魅影
房间是钟玲临时帮他布置的,被褥都是新的,但是房间还是弥漫着一股长期无人居住的灰尘味。
“这间房是小俊妈妈生前住的房间。”仿佛是故意似的,钟铃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雷峻躺在床上想着——投井而死。
他想起几年前他经手的那个案子。美丽的女人,惨白如玉石一样的皮肤。如青葱一样的手指。
雷峻的眼光漫游到镂花的门上——那是装了花玻璃的门,他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绝对是女子的身影,而且是一个美女。那样曼妙的姿态。
那身影一晃就过去了,雷峻急忙拔出手枪追了出去。
果然有个女子的身影在二门的芭蕉树下闪过,一身素白,衣快飘飘。雷峻急忙跟了上去。那女子的身影蓦地又不见了。
雷峻已经走了一个下午的路,此时极是困顿,脑子渐渐不清醒起来。那女子形如鬼魅,到底是人是鬼?虽然他是无神论者,但是这个时候也出了一身冷汗。
他慢腾腾地走过二门,抬头看见那大门一侧早已洞开,红色的灯笼光芒从外面射进来。雷峻觉得汗流浃背,风一吹就觉得凉飕飕的。
按他的记忆,门外应该是一片竹林才是。透过那院子里的湘妃竹,透过那扇半开的门,他依稀看见竹林里有个白衣女子在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她笑了。
雷峻打开枪的保险,慢慢地绕过湘妃竹走出大门,可是门外空空,明月已经偏西,哪里有女子的身影?
再往前走,就是那座红坟了。
本来是有酒菜摆在哪里的,但是现在已经空空如也。那里有三炷刚上的新香。
要是旱叔收走了酒菜,那这三炷新香显然是有人刚点的,
雷峻艰难地吞了口口水,一切的一切,都太莫名其妙,太诡异了。
不远处小溪对面的竹叶抖动,他猛地抬头,又是那白影闪过。雷峻深深吸了口气,淌过水迅速地追了过去。
白衣女子速度奇快,似乎脚不沾地,不停地在竹林里绕弯路。雷峻累得够呛也没追上她。
竹林渐渐密了,女子也不见了踪影。深夜林子里气温奇低,饶是雷峻身体强壮,也忍不住打起颤来,他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远远就看见那条小溪,反正刚才他的裤子鞋子都湿了,他也就淌了过去。
再走一段路就是那个见过很多次的坟墓了。他看看那三炷香已经点了一半,绕过它向宅子走去。
那个坟墓想来是看多了,现在也不觉得可怕了。
他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慢慢回头——
不是不可怕了,而是它变样了。
先前在月光下,这座红坟怎么看都是觉得很骇人,但是刚才他一眼就过去了,是因为……它已经是一座白色的坟墓了。
白色的坟墓,是人们经常看见的那种。
雷峻脚一软,“啪”地一声坐在了地上。
白色的坟墓,似乎年代久远,墓碑上面的字迹似乎有点模糊。雷峻现在是怎么也没有勇气去看一眼了。
雷峻跌跌撞撞地飞奔到仇宅,但是一下子呆住了:那灯笼依旧,但是已经是惨白的灯笼。大门破旧,丝毫没有先前那种刚漆过的味道。
门是虚掩的。
雷峻此时已经惊惧到了极点。他横下一条心,一脚踹开门。
里面是荒芜的庭院,与他先前看见的整洁幽雅的庭院完全不一样。
仇立山,钟铃,旱叔,他们不是一直在这里的吗?难道,他们都是鬼魂?
一想到这里,雷峻冷汗直流,本来背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搞了半天,他和一群幽灵共餐?
他踌躇着走到刚才他还就寝的房间面前,只见上面蛛网纠结,灰尘遍布。一切,都是阴森森的毫无生气。
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拍向他的肩膀。
七、故人
雷峻被这一拍吓得简直是魂飞天外,他猛地回身端起枪顶住了来者的脑袋。
拍他的是旱叔,纵横沟壑的皱纹在月光之下看起来更为丑陋。他在对雷峻拼命地挤出一个笑脸,但是那个笑比哭还难看。
雷峻叫道:“你是鬼还是人?”
“是鬼……还是人?”旱叔居然开口说话了,声音嘶哑得象从地下传来的一样。
他能说话让雷峻大感意外,他傻笑着,手里拿着油灯。
这样的眼神更让雷峻头皮发麻:“他们呢?我是说仇立山他们?”
“他们?”旱叔不明所以地摇头,"这里没有‘他们’。"
难道和他原先看见的哑巴,不是一个人?
他眼光突然落在了旱叔背后。一个白色的身影翩然而至。正是刚才他苦苦追寻的白衣女子。那齐额的盖发,削尖的下巴,不是真路是谁?
真路似乎不认识他一样,她俏生生站在月光满地的庭院里,茫然地看着他们。
雷峻一看她大喜过往,他冲上去:“真路,是我啊,别怕,是雷峻大哥啊。”
真路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坏了,她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接着疯狂地要挣脱雷峻的钳制。
雷峻后脑突然受到一件硬东西的袭击,他急忙回头。一个手杖对他劈头砸了下来。雷峻伸手抓住了手杖,却看见袭击者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那老头年纪与旱叔不分上下,但是眉宇之间颇有威严,身上穿的是素白的唐装。他怒道:“你要对我的如意做什么?”
真路这下挣脱了雷峻的怀抱,一下子躲到老头的后面:“鸿志,他是谁?”
那老头把她往后面推推,昂首对雷峻说:“你要对我的妻子做什么?”
妻子?雷峻听得一头雾水:“老先生,她是我的朋友,叫叶真路。她年纪当您孙女都可以了,怎么说是你妻子?”
老人愤怒地拄着拐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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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嫁我多年,即使年少,也是我仇家的人!”雷峻看看真路,她眉宇间有股隐忍矜持的风韵,哪里像小女生?
她稍微镇定了一下,说:“这位先生,你真的觉得我和你的朋友很像吗?”
她的语音柔和动听,雷峻想难道真认错人了吗?她是“如意”而不是“真路”?
旱叔巍颤颤地走了过来:“少爷,他可能认错人了。”
雷峻心中一亮:“您是不是仇立山的父亲?”
老人再次愤怒:“仇立山?他早死了!我没有这个儿子!”他说完,由真路(如意?)扶着,走进正屋里去了。
仇鸿志?是仇立山父亲的名字?那么说那座红坟就是为他自己建的?那现在怎么变成了白坟了呢?
雷峻急忙跟着走了进去:“我能问一个冒昧的问题吗?那外面的那个坟墓,是什么人的?”
鸿志老人手一颤,旱叔责怪地看了雷峻一眼:“那是我们家少爷第一个妻子,玉竹少奶奶的坟墓。”
“她去世有几十年啦。”鸿志老人叹了口气。
“她和如意长得很像啊。当是时年纪轻轻就过世。我心里对她不住。后来我娶的妻子因为受不了我对她念念不忘,就离开我了。但是如意……”他温柔地看了一眼真路(如意?),“她不嫌弃照顾我这个老头子啊……”
真路(如意?)急忙拉住他的手:“我不离开你。”
她说这话的时候感情真挚,让鸿志老人都眼睛湿润:“我已经是坟墓里的人了……”
旱叔急忙恭敬地说:“少爷,如意少奶奶身体不是很好,还是让她快去休息吧,您也早点睡了。”
老人同意,看着真路(如意?)进了庭院右边的房间,自己就转到堂屋后面的房间。
“我们见过面的,您真的不记得了吗?”雷峻急急地问。
“我真的不记得见过你。”旱叔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玉竹……是少爷青梅竹马的女子。他们早就定了亲了。但是解放前少爷在国外留学,就一直没有和她完婚……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少爷在香港避风头,这里的竹林被红卫兵毁得乱七八糟。玉竹小姐伤心啊……她家里人逼她嫁给当地的一个乡干部。她就……投井了……”
“可是少爷当时在香港已经娶亲了。他回来的时候,知道此事后觉得愧疚。他就决定留了下来。”
雷峻想了一想,半天才说:“可是世事难料,鸿志老先生也是不得以啊。”
“我家少爷就是这样的人。”旱叔静静地说。
“那他香港那边的妻子呢?”雷峻想到这点。
“她不愿意离婚,又恨我家少爷不把她放在心上,一直有怨言。其实我家少爷打点她家的生意,又亏了她什么……”他停了停又说,“后来听说她去巴黎的时候飞机失事了……”
“那仇立山是他在香港的儿子吗?他还……”雷峻咬牙问,“在这吗?”
旱叔愣了一下,怪怪地说:“当然是少爷在香港的儿子……我带你去看看。”
一边走,雷峻一边问:“那乔俊呢?是鸿志老人的孩子吗?”
“那是如意小姐生的孩子。”旱叔突然停住,“雷峻先生,小俊就拜托你了。”
这时他们走到一个祠堂模样的屋子前,旱叔停下来,“您自己进去看吧。”
雷峻一步踏进去,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牌位,看来是仇家列代先人的祠堂。到处烟雾缭绕。雷峻冷汗直流,转身看着在门外的旱叔,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石像。雷峻想到了什么,开口说:“我好像没有告诉你我叫雷峻吧?你怎么知道的……”他腿一软倒了下去。他闻到一股甜腻的香味。
“你……”旱叔的影子渐渐模糊。这个祠堂似乎都晃动了起来。密密麻麻的牌位围着他打转。
“真路……”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八、危险
雷峻是被激烈的摇动晃醒的。
“雷警官!雷警官!”仇立山叫他。
还是昨天晚上他睡觉的那间屋子,干净的被褥,木床。
“小俊出事了!”仇立山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雷峻穿上外套,发现自己的枪还开着保险放在枕头旁边。他心里一阵急跳,急忙关了收进枪套里。
走出房间,四处鸟语花香,庭院干净整洁。
难道昨天晚上是一场梦?
钟铃惊慌地拿着纱布跑进乔俊房间。
“他怎么了?”雷峻进了房间,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药水味。乔俊右脸白如纸,双眼紧闭。
“他自杀!”钟铃叹气,“虽然已经知道他有抑郁症,但是这样激烈的举动还是第一次!乔俊今天凌晨在自己的房间割脉,旱叔发现的。”
雷峻担心地看着这个昏迷中的少年,钟铃苦笑说:“我以前是学医的,你别担心。”她看了门外在抽着闷烟的仇立山说:“他就是看中我能照顾小俊,才把我娶过了门。”
“他真的很爱这个弟弟。”雷峻说,他看看一脸凄然的钟铃,心想这个可怜的女子要陪自己丈夫在这样的地方也真难为她了。他突然想问:“旱叔呢?”
“他下山去找药了。我们需要些镇静的药物。”
雷峻转守为攻:“请问你先生是香港人是不是?”
钟铃眼睛瞪得很大:“哦,你怎么知道?”
仇立山刚好进来,“谁告诉你的。”
雷峻看着乔俊,“小俊说的。他说他哥哥以前是在香港生活的。是……他爸爸的妻子生的。他很自卑。”
“他有什么自卑的,他妈妈是极好的女子,也是爸爸心爱的女人。即使没有正式给她名分,那也不能改变他在我们家的地位!”仇立山激动起来,似乎对他弟弟的偏爱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
雷峻决心气气他:“他的妈妈还没有和老先生结婚吗?这个我倒不知道。”
仇立山发现中了雷峻的圈套,不由气得脸色骤变。
那边的乔俊又开始说胡话:“妈妈……我要妈妈……”
仇立山急忙上前摸他的额头:“好烫!”他对钟铃说:“我们不能再等了,要把小俊送到医院去!”
钟玲急忙说:“你疯了?山下的路那么难走,你叫小俊怎么受得了?”
雷峻在一边沉默不语,看看外面的阳光洒在庭院里,房子树木的影子清晰可见,完全不是昨天晚上的光景。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这个念头在头脑中一闪而过,他还不能确定。
雷峻点了烟,在外面慢慢地抽着。如意的幽灵,也许早已经在这附近徘徊多年,不入轮回。雷峻不相信鬼魂一说,但是这么大一座子,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变成一座荒凉大院?
真路……真路……要是你在这附近,那请给我一点指示……雷峻想到昨天那张漠然的脸,不由颓丧万分。
太阳到了中天,仇立山,钟铃和雷峻默默吃了饭。旱叔一直没有出现。庆幸的是乔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他的高烧仍然不退。
雷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我想到处看看。”
“请便。”仇立山冷淡地说。
雷峻凭着记忆走过昨天跟着旱叔的路线,走到了昨天失去知觉所在的祠堂。
让他惊讶的是,里面居然什么都没有。这是个空荡荡的小祠堂。只有破败的布墓,但是没有一个牌位。雷峻惊讶极了。
他左右看了一会,没有任何发现。这里非常干净,看来是经常有人打扫。
突然听到有女子细碎的声音。是说话的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娇嫩的声音,听似真路。
雷峻急忙冲出去,外面却没有一个人。他挂念真路,在前院后院找了数次。但是一无所获。回头的时候,看见仇立山站在乔俊的门口冷冷地看着他,脸上有一丝冷笑。
随着光线退却,潮湿的雾气再次包围这座宅子,鬼气森森的感觉再次袭来。这样的地方,让他有窒息的感觉。要不是寻找真路的信念在支持他,他真的马上想离开。
那么多年,没有一个案子像这个案子那样让他有精神错乱的感觉。
这个时候大门居然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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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叔断然不会这样敲门。屋子里的人都紧张起来。雷峻把手放在枪套上,示意他们不要慌张,然后自己去开门。
敲门声停了一会,又继续起来。
雷峻悄悄走到门口,猛地打开门,手中的枪指着来者的方向。让他惊讶的是,他迎来的也是黝黑的枪口。
“别动!”他大叫。
“雷哥!是我!”来人也是一脸惊讶的表情。
是张帆!
雷峻一见到熟人,精神顿时一振。
张帆把枪收好:“我看到有你电话,打过去已经关机了。你那车一直停在人家宿舍门口,学校看是公安局的车,就打电话到局里……”
雷峻的内心深处第一次为自己违章停车而感到庆幸。
张帆很忧郁地说:“我在山下发现有个老人心肌梗塞死了。我看到附近的派出所都来人了。”
难道是旱叔?雷峻心里一沉。
“旱叔出事了?”仇立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张帆注意到身后仿佛是从民国时代出来的人,他愣了一下:“雷哥,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个红坟,看到了吧?就是真路前些日子提到的那个。”雷峻低声说。他们一前一后进了主院,雷峻低声把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张帆愈听愈奇,最后听到嘴巴合不拢:“真路有危险?”
他们四个人商量了一下,现在天色已晚,决定明天上午送乔俊去医院,然后确认旱叔的尸体。
“什么时候发现旱叔尸体的?”
“早上六点,村民发现的。”
非常微妙的时间,雷峻心想。
九、异动
晚上张帆和雷峻一个房间。他们很早就躺下了,但是谁也没有睡着。
“你觉得这对夫妇怎么样?”雷峻问。
“怎么看怎么别扭。”张帆回答,随即低声说:“嘘。”
门外是钟铃的声音:“你们睡了吗?要不要出来喝莲子汤?”
两个人都没有做声,
接着是仇立山阴森森的声音:“你放安眠药了?”
“不放?你又坚持去看爸爸……”
“我就怀疑旱叔那老家伙每次都不让我们去看父亲有什么古怪!不行,我已经很久没有见父亲了,我要去看看他!”
“他恨你,不会见你的!”
“他毕竟也是我父亲!”
他们压低了声音争吵着,仇立山走了过去。她急忙跟上。
雷峻和张帆交换了一下眼色,悄悄地跟了出去。
仇立山走的方向不是外面,而是祠堂。两人都觉得诧异,互相对看了一下。张帆不甘心,他就闪身走了进去。雷峻也跟了进去。
里面什么也没有。
钟铃站在后面,在月光下面如同一尊石像。
“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雷峻四处摸索,“这里,应该别有洞天。”
“墙后面……”张帆也发现了异常,他急忙帮雷峻去推那堵墙,居然动了……
……后面,后面居然是另外一个祠堂。密密麻麻都是牌位。
雷峻闻到一股熟悉的甜香,他急忙掩住口鼻后退:“小心……”
张帆回头看他,表情怪怪的:“你怎么……”他话没说完,就应声倒地。
雷峻顿时觉得手足酸麻,他歪在一边,看墙那边拿着一个喷雾器的仇立山:“你很聪明,到底怎么发现的?”
“月亮……”雷峻艰难地说,“是月亮提醒了我,看见不同的坟的时候,月亮的影子是不同的……谁也不会想到,你们家的建筑居然是个完全对称式的……连大门,院子……都是对称的……”
雷峻已经想到了,那天晚上他看见的是两个不同的院子。谁也不会想到,在竹林里会有两条并行的小溪,有一座前后结构完全一致的府邸。如果不是他看见院子里阳光下的影子心中一动,恐怕永远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这两个人,不能留下来了。”进来的钟铃拿出一支注射器。
当钟玲慢慢逼近的时候,仇立山开口说话了:“旱叔是你杀的?”
“不杀他?那老家伙装聋做哑那么些年,现在是想下山去揭发你。你不杀他,他却要你的命!”钟铃冷冷地说。
“他不会要我的命的!”仇立山大声说,“他对我们家忠心耿耿,再说,那是意外……”
“但是警察不会放过你的!”钟铃也大声说,“你恨如意,因为她夺走了你父亲!并且要霸占你家那么庞大的产业!连同这片竹林!所以,那天你失手把她推入了井里!”
“住口!”仇立山痛苦地叫道。
钟铃似乎压抑了很久,现在滔滔不绝地说:“你母亲去世,你就决心回来接受你父亲的产业。但是你父亲对以前的情人玉竹念念不忘之余,竟然又迷上了另外一个年轻的女人!所以你恨她!她死了以后,你千方百计对小俊好,完全是愧疚使然!”
“你们在说什么?”一声苍老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两人吓了一跳。原来是雷峻那天晚上看见的鸿志老人。他脸色都变了,拄着拐杖从祠堂外面慢慢地走过来。
“父亲!”仇立山叫道,脸上是痛苦的神色,“如意的事……对不起……”
“不是说你不能来吗?我要在这里陪如意。”鸿志老人颤巍巍地走到一个牌位前,那里写着“爱妻如意之灵位”。他看着那牌位,对旁边的事情似乎都不管不问。
“旱叔死了!”仇立山指着钟铃说,“就是这个女人害死了他!”
钟铃一直冷笑。
“唉,他知道得太多,应该死了……”鸿志老人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雷峻全身酸麻,他强自撑着眼皮看他们。
仇立山突然跪了下来:“父亲!您原谅我吧!当年我的确是想从如意手中把你夺回来的!但是我熟悉她以后,竟然爱上了她!我……我那天强暴她。后来她就自杀了……我这么多年不离开这里,都是为了赎罪!父亲……”他悔恨地摧打着地面,泪流满面,“那天,那天是钟铃为如意做的检查……她,她已经怀了孩子,是,是我的……”
仇立山哭得涕泗横流。听他的话,自然就是钟铃凭这个证据一直钳制仇立山了,她的出发点,也不外乎仇家的财产,林子加上香港的财产,不知道是多大一笔财富。
鸿志突然哀号起来,他扑到如意的牌位:“如意……你说你被红坟感动了……你为我生了孩子,陪了我那么多年……我以为自己心里只有玉竹,但是现在才知道,你才是我心里的永远痛……”
这个时候,鸿志老人突然歪了下去。
“父亲!父亲!”仇立山急忙扑上去抱住鸿志老人,老人呼吸急促,看来是心脏病发了。
“你快救救父亲!”仇立山回头向钟铃吼道。
钟铃一动也不动。她平静地说:“我为什么要救他?他死了,你也死了,那财产就是我的了。”
“你说什么!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仇立山扑上去掐她的脖子,“当年如意的死我就怀疑是你给她什么刺激!你是不是吓唬她要把事情告诉父亲?说!”
钟铃张大嘴发不出声音,但是却出奇的平静。
接着,仇立山软软地倒了下去。他的心脏,插了一把刀子。
钟铃整了整自己的领子,冷笑:“你以为你是谁?我忍气吞声服侍你,住在这样一个闷死人的地方,你却念念不忘那个女人!我一把火烧死你们,让你们死无对证!”
仇立山眼睛睁得很大,他的眼光突然一直盯着外面:“如……”
钟铃突然回头,月光下面站着一个风姿卓越的女子,穿一身白色的裙子,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是你!”钟铃吓了一跳,颤抖着说:“你是人还是鬼?”
那女子慢慢走到鸿志老先生那里,老人眷恋地望着她:“如意,是我辜负了你……”
女子一笑,似乎原谅了一切。老人含笑合上眼睛。
仇立山却提着一口气,睁大眼睛看着女子:“你来索我的命了吗?我等了好多年了,如意……”
那女子却走向雷峻。
“你是真路?”雷峻喃喃地说。女子终于出现一个可爱的笑容,是雷峻熟悉的笑容。
钟铃回过神来,举起刀子:“原来是你这小丫头!”
“小心!”雷峻叫道。钟铃像豹子一样朝真路扑了过去。真路猛地回头……
枪响了。钟铃肩头中了一枪,再也动不了了,眼睛里还是愤恨的火焰。
“快打电话……张帆那小子的手机应该能用……”雷峻吃力地说完话以后,眼皮再也支撑不住了。
十、最终
竹林里神秘的仇氏家族的秘密终于揭晓。仇老先生不幸去世,仇立山受伤住院。出院以后等待他的是几年前强奸案的判决。钟铃被检察院以勒索、杀人罪名起诉。而忠心耿耿的旱叔却遗憾地死在了钟铃的手上。
乔俊还在医院接受治疗,长期抑郁症的折磨,加上自杀,他的情况已经很恶劣。
“我很抱歉。”雷峻真心实意地对真路说,“是我不好。”
真路笑了笑。
“雷哥,你多心了。”张帆转向真路说,“对了,要看看你的小俊同学吗?他在第一医院。”
雷峻细心检查这个案子留下的所有证物。乔俊的笔记本也在。他看看,里面都是风光片,优美的风光,看多了也乏味。
“雷哥,你老看这个风光片干什么?”张帆奇怪地问。
“我也奇怪,小小年纪怎么喜欢看这么无聊的片子。”
“不是说医生建议他看的吗?”
“医生……想起来了,钟铃担任的是他长期心理医生的角色吧。”雷峻突然想起旱叔的一句话“雷峻先生,小俊就拜托你了”。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似乎有无限寄托在其中。似乎乔俊有逃脱不了宿命一样。
“你不去,我们就去了。”张帆拿了车钥匙,和真路走了。
雷峻还是不动,呆呆地看着风光片。
市一医院在东区,张帆开车到的时候,只见那里围了一大群人。许多医生护士都在下面来回奔跑,其他人都紧张地看着住院楼的上方。
“你别乱来啊!”大家纷纷叫道。
真路心中一个激灵,她跳下车发疯一样向楼下跑去。
张帆感觉不妙,急忙跟了上去。
阳光非常刺眼。楼顶上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瘦弱少年在茫然地看着天空。
“乔俊!”真路尖声叫道,“你不要啊——”
办公室里,雷峻看着风光片的时候,电脑突然死机了。画面就卡在那里。他看见了那个画面,不由愣了一下:“老天……”
这果然是妙极的杀人方法。
画面上是一幅极其令人沮丧的灰色画面,下面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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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的生命已经坠入地狱。”他急忙叫来法医小陈。
“这样的方法在外国的心理犯罪案子中见过吧?”他问。
小陈楞了,喃喃地说:“居然有人用这样的方法……”
在普通片子中加入数桢,里面全是心理暗示的画面和句子。因为人视觉停留有一定的时间,普通人是绝对不会察觉自己看到了什么的。但是长期下去,大脑接受大量这样的暗示,必然造成沮丧厌世的情绪。
拿这样的手段对付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实在太卑鄙了。
雷峻急忙打通张帆的手机,只听见对方是嘈杂的声音。
“张帆!是不是乔俊出事了?”他大声问。
对面声音非常嘈杂,突然听到真路的一声尖叫:“啊——”
随后,时间都安静了。
外面的蓝天凝固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