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头上缠着很多东西,身上盖着白色的布单,妻子正站在我的身边。妻子的两眼红红的,脸上泪痕尚存,显然她已经哭了很久。
妻子看到我醒来了显得有些激动,“你,你这死鬼,要干嘛吗?我快被你吓死了。”
我费了好大力气艰难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是在哪儿?”
“还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跟你说过多少次,少跟那些人一起去喝酒,你就是不听。喝了酒,就打的回家也就没事了,怎么喝了酒,你还敢坐王三那小子的车呢?在哪?你还能在哪?在医院呗。”妻子抱怨着,但不难听出,在这抱怨里带着多少关爱。
妻子的提醒使我想起来了,可不是吗,那日跟王三、丁威、赵尔、还有,还有想不起来了,似乎还有一个人再加上我,五个人一起去喝酒了。我在医院,王三他们呢?王三他们会怎样?我再次艰难的问道:“王三,丁威、赵尔他们怎么样了?”
妻子摇了摇头,轻声而又悲哀的说道:“他们都去了。”虽说妻子平时总对我说他们如何不好,不让我跟他们在一起,但现在显然他们去了,妻子还是很悲哀的。
我还在艰难的想着还有一个人,哪人是谁?我又问妻子“还有谁去了吗?”
妻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你跟谁去喝酒了你不知道吗?难道去了三个人你还嫌少吗?”
是呀,去了三个人,三个我的朋友,真的太多了,可真的是还有一个人,那人是谁呀!他去哪了呢?对,想起来了,是孙斌,孙斌家住锦河小区,我们一起把孙斌送回了家。王三说,他要把我们都送回家的。显然是孙斌到家以后我们的车才出了事故。上帝保佑还好,孙斌一定没出任何事情。正在想着,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示意妻子帮我接一下电话。
妻拿起电话,轻声说道:“你好!哪位?”我不知电话里在说些什么,只听妻子又说道:“我丈夫,就在我身边,可他伤的很重,无法与你说话,你有什么事,我替你问他。”电话里怎样说的我仍不知道,妻子不再对电话里说话,转向我问道:“是孙斌的夫人,她说孙斌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回家,孙斌去哪了?”
我瞪大了惊奇的眼睛,“这不可能,昨天我们一起把孙斌送回家的,看着他进的楼门,他怎么可能没回家呢?”
妻子对电话里说道:“抱歉,我丈夫,伤得很重,他已经想不起来什么了?”说着挂断了电话。放下电话,妻子对我说道:“你一定是部分记忆丢失了,你们看着他进的楼门,他怎么会一夜没回家呢?”妻子想了一下又说道:“孙斌,是住锦河小区的那个吗?”我点了点头,妻子继续说道:“那你说的话就更不成立了。”我用惊奇的眼神望着妻,我用眼睛询问着,“我的话有什么问题?”妻看了我一眼,你昨天打电话对我说是去“珠粤酒楼吃饭,而你们出车祸的地方看,是去锦河小区的途中,所以车根本就没到小区,孙斌又怎么可能下车,你又是怎样看着他走进楼里的?”
“可你不是说,只死了三个人吗?”
“是没有孙斌呀,只能说明孙斌没与你们在一起。你的头一定被撞昏了,我不跟你说了。”
我真的失忆了吗?我不再说什么,手摸着脑袋回忆着昨天,回忆着昨天的每一个细节。
昨天下了班,接到了王三的电话,这小子最近抄股发了一笔,说是要请我们吃饭,这小子发了财当然要好好的敲他一下子,我们去了珠粤酒楼,这是一家五星级饭店,以粤菜为主,那天我们五人喝了很多酒,大概有十五六瓶吧,边喝边聊一直到了晚上十点多,才付了帐,我见王三已有八分醉意,便说道:“三儿,我看你小子还是别开车了,咱们都打车回家吧。”
赵尔那小子说道:“司卫南你小子可真逗,喝这点酒算个屁,就不敢坐三儿的宝马了,告诉你,我不打车,我就让三儿送我回家。”丁威和孙斌也起着哄,“卫南你小子,自己打车走吧,我们可要过过宝马的瘾。”
三儿走到我身边,话里带着几份醉意:“卫--南,放心,我--没事的,保,保,保准把你们都安全送到家。”
看着三儿的样子,我实在怕坐三儿的车,这人已经八分醉了,开车还有谱吗?但我更怕这几个臭小子背后说我胆小鬼,就这样我硬着头皮钻到了三儿的车里,坐到了付驾驶的位置上。
车上路了,按路途首先是送孙斌回家,从珠粤酒楼到锦河小区这段路很我熟,不只我熟,我们几个人都很熟,甚至路边的每一个建筑都很熟。
车子向前开着,“咯腾”一下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我心里一紧,“三儿,你行不行呀,我看咱们还是打车回家吧。”三儿不理我,后面的三个人叽喳喳的笑我,“不过是过了一个减速杠子,看把你吓得。”车继续往前走着,我突然不知道这车是开在什么道上了,路边没有了熟悉的高楼,有的只是低矮的平房,路灯不向以往一样亮如白昼,而是昏昏暗暗的,幽黄,幽绿的说不清楚,偶尔有座高些的楼,却没有繁华城市的霓灯闪闪,虹灯灿灿。“三儿,你这是往哪开呢?”
三儿没有回答我,孙斌,丁威,赵尔三个臭小子说道:“司卫南呀司卫南,真有你的,在北京这样多年,怎么连这儿都不认得?”
我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这是什么破路呀,这样昏暗,像是鬼路。”
孙斌说道:“对了,这是鬼街呀!”
我回答道:“簋街也不这样呀!再说去你家也不经过簋街。”
赵尔答道:“你们两人说的“鬼”街,是不一样的,卫南说的“簋”街是带竹字头那个“簋”,孙斌说的鬼街是魔鬼的“鬼”。跟着他们几个人一齐笑了起来,我突然感到那笑声与我以往“熟悉”的笑声大为不同,那哪里是笑,分明了鬼嚎。这几个臭小子一定是在故意吓我,我心里这样想着不再去理睬他们,注意力更集中在了这条“鬼街”上。路变得狭窄而不平起来,路上的垃圾也异常的多,空中飞舞着白色的、黑色的塑料袋子,和废纸,垃圾的臭味,从车窗飘了进来。这哪里是北京的大街?这样破烂,这样脏臭。我实在忍不住了,又问:“王三,哥们,你把车开到垃圾场来啦?”
王三仍是不说话,那三个人又开始嘲笑我了。我也不再说话,反正闻这臭味的又不是我自己。我还是注意着路。越走,这路越有些奇怪,虽已是午夜但突然让我感到有很大的雾,雾一大团一大团的向我们冲了过来,车子冲破了一个又一个的雾团团,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孙斌下了车,“三儿,谢谢了,我到家了。”我问自己这是锦河小区吗?我虽没来过孙斌家,但也常常从这里路过,那高楼,那景致,怎么也不是这个样子--破烂的旧楼,楼门大概是坏了,歪歪斜斜的挂在门框上,楼的四周被垃圾包围着,似乎这楼是建在垃圾场中。我看着孙斌的背影,不知是不是受了这周围环境的影响,感觉孙斌也是怪模怪样的,他走路的姿态看着那样别扭,似乎两条腿不会打弯儿,而直直的像木偶一样。他身后怎么看都象是有一个半透明的影子在跟着他,那影子的动做与孙斌的动作异常的一致。
我又忍不住多嘴了,“这就是锦河小区吗?原来很漂亮的小区,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赵尔反驳道:“这环境还不够好吗?这小区还不够漂亮吗?”
那丁威也说道:“人家卫南将来是要买小洋楼的,这小区当然不漂亮。”
真没法儿跟这几个臭小子说话,今天这是怎么了,这几个臭小子专门跟我唱对台,平常不是这样的。我发誓今晚绝对不再与他们说一句话。车子又上路了,我无聊的继续看着路。孙斌到家了,按路途该送我回家了,回我家的路,我当然更是烂熟了。
车子在路上继续奔跑着,我越来越觉这路怪怪的,这怎么可能是回家的路呢?大半夜的街上的人可开始多了起来,仔细看来,那人的模样也都是怪模怪样的,衣衫褴褛,分不出朝代,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让人感觉冷冷的,有的断了臂,有的折了腿,有的眼里冒着红,有的鼻里淌着血,这是哪里?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这绝不是回家的路。我急了用手摇着王三,“三儿,这是哪儿?这是哪儿?”不好三儿身上怎么这样冷,冷得彻骨。再一看三儿两眼直直的,脸上同样是没有丝毫的表情。我忙回头去看坐在后排的赵尔和丁威,赵尔和丁威的眼角,嘴角儿都挂着血,脸上露着狰狞的笑,这笑一下子冷到了我的后背。我感到我的后背“嗖嗖”的冒着寒气,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一下子变成了这样,三儿继续开着车,仍是一言不发。我已被吓得全身颤抖了起来,我不顾一切的高喊着:“停车,停车”由不得不去晃三儿的胳膊,三儿的手无力的从方向盘上垂了下来,车子开始蛇行了,我努力稳住自己,侧着身子抓住方向盘,身后不断的传来赵尔和丁威的笑声。我很想踏刹车,然而坐在副驾驶上的我,根本不可能踏到刹车。此时的我慌的要命,怕得要死,突然前面出来了两个人,托着长长的舌头,身著黑白衣,手里拿着一个像是死人出殡用的幡。这古里古怪的样子,更加的使我怕了起来。路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古怪的行人们纷纷加快了脚步,似乎是在躲避着什么。
只听坐在后面的丁威对赵尔说,咱们头来了,又见那两个人向我们的车扑来,好生的吓人呀。好在也不知他们使了什么魔法,车子竟然停了下来。
我不顾一切的打开车门向外冲去,无目标的奔跑着,我感到那长舌人在后面一跳一跳的追着我,离我的距离一点一点的近了,他手里的幡而已经扫住了我的头发。就在这时我的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位老人,那老人冲我大喊着:“你这孩子,怎的这般不醒人事,到哪儿玩不好,怎的跑到这里来玩了?”
我定睛一看,这老人不是别人,恰是我的爷爷,可是爷爷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今天怎么会又遇到了他,我到底是在哪里呢?难道是鬼途,难道是地府。悔,悔不该跟他们一起喝酒,更不该上了已是八分醉的三儿的车。不容我多想,那白衣长舌人已经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大声的喊着:“爷爷救我。”
爷爷生前学过一些法术,也会一些功夫,他一个箭步冲过来,拉住子白衣长舌人:“白大哥,我孙命不该绝,只是误入了这阴路,还请两位大哥高抬贵手,放他回去。”
黑衣长舌人也赶了过来,“司老爷,你孙命该不该绝,不由你说了算,得到阎王那里,由阎王判定。”
我忙躲在爷爷身后,只见爷爷又用身子挡在了黑衣人的面前,“黑大哥,这点小事,何必麻烦阎王他老人家呢,只要你们哥俩点了头,我必会叫孙儿为你们多烧些香,烧些钱来,以报达两位。”
黑白衣人对视了一眼,又摇了摇头,“这个先例开不得,还请司老爷识相,让开这路。”说着把爷爷推到了一边。
爷爷有些恼了,也不再黑大哥,白大哥的叫着了,高喊着:“黑白无常,别以为我姓司的怕你们不行。今天你们不放过小孙,我必与你们分出个胜付。”说着就与黑白衣人打了起来,黑白衣人舞动着手中的幡儿,幡儿不断的发出一道道白光,那长舌也越发的长了起来,横飞竖舞,如同软鞭一个,抽打在地上,地上竟也冒出了火花。
爷爷不慌不忙的,转动着身体,双臂也在空中横劈纵打,两掌间发着绿色的光,挡回了那一道道白光,熄灭了那地上的火花。
爷爷冲我喊道:“我挡住他们,你还不快跑,一直往前跑,什么也别想,只往前跑。”
听了爷爷的话,我不顾一切的跑了起来,那白无常继续缠住爷爷与爷爷苦战,黑无常却抽身向我又追了过来,这时我真真的体会到了好汉难敌四手,爷爷一个人怎可能对付他们两个呢。
爷爷见黑无常向我追来,无心与白无常恋战,飞身一跃的又跳到了黑无常的面前挡住了黑无常的去路。一个劈雳掌向黑无常打来。黑无常一闪,这一掌打空了。也许爷爷这一掌用的力太大了以致于使自己也失去了平衡。白无常乘机用幡子打了过来,这一下恰打在了爷爷的背上,一下子火光四溅,火炮飞溅到以黑白无常的身上,黑白无常也显得大为慌张起来。爷爷,我高喊着,却再也看不到爷爷了。
完了,彻底完了,没有了爷爷,这黑白无常又岂会放过我呢?我两眼直直的看着黑白无常,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着,黑白无常两眼冒着凶光,长舌也更显得鲜红起来,似乎是血正在一滴一滴的顺着那长舌滴下。黑白无常一步一步的向我逼近着,离我越来越近了,两人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幡儿。我吓得闭上了眼睛。
“喵”一声猫的叫声。我睁眼一看,一只大白猫就在我的脚上,这猫恰是我家的猫儿,说来,我对这猫是有救命之恩的,它是一只被遗弃的猫,它生了病,两年前它咽咽一息的躺在楼道里,我抱起了它,把它送到医院为它医好了病,又好好的养在了家中,它现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呢。
猫儿又“喵喵”的叫了两声,只听他细声细气的说道:“黑白大哥,不过是一命顶一命吗?算来我两年前就该到这里来了,结果又偷生了两年,今天我随你们去了,你们放过我家主人。你们已是受了重伤,若不依我的话,我这成了精的猫儿也可以与你们玩上几个回合。”猫儿的两眼发红,死死的盯着黑白无常。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猫,这猫怎么会讲人话了?那黑白无常放下了手中的幡儿也说道:“看在你是一只多年成精的老猫份上,就依你吧!”
猫儿跟着黑白无常走了,周围的一切,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很安静,连路上也没了那些古古怪怪的人了。我突然感到好累好累,全身软软的瘫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醒了过来,才看到了我的妻子,才知道了我们的车出了事故,才知道我的三个朋友离我而去,而另一个朋友却不知下落。
我正呆呆的回忆着一切,妻子突然又对我说,“真是福不双降,祸不单行,也不知怎么搞的,咱家的大白猫好好的竟突然的死了。”
一听这话,我心里“咯腾”一下子,“大白猫死了,它真的是一命顶一命的替我去了吗?”
这天下午两个警察来到了医院找到了我,他们说,在一个尚未建完,但已经停工了的建筑工地的楼上发现了一巨男尸,从那男尸身上找到了身份证和工作证,根据这些证件可以判断这人叫孙斌,警察已经去过了孙斌的单位,单位里知情的人告诉警察,孙斌那天跟我们一起去喝酒了,现在那日一起渴酒的人里,我是唯一一个还有气的人。可我真的说不清楚孙斌尸身是怎么跑到已经停工的建筑工地上的,可我真的是看着他走进了楼门的。
这件事还有很多奇怪之处,出车祸,坐在付驾驶的人是最容易丧命的人,坐在后排的人是最安全的,我却活了,而他们却都死了,莫非真的是已故的爷爷和家中的大白猫救了我。
同走了一段阴路,谁曾想我与我的朋友们却已是人鬼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