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前,也就是1986年,陆雪的母亲围着坟头锄松了几块田上种下南瓜。夏天,南瓜亩满坟头的爬,到秋天还不断的开花结果。坟头是结果的好地方。每个种菜的农妇都这么说。所以,村人园子里的坟头,春夏都青藤覆盖;秋冬被枯草淹没,人在上面践踏,像踩着自己的土地。
这年,陆雪的母亲腆着大肚子上姥姥坟头摘秋天结出的南瓜,忽然觉得一阵子腹痛难忍,动弹不得。十分钟后才恢复正常。下坟时,她在泛黄的瓜叶中发现了可怜的小生灵……小小的奄奄一息的黑狗,它身旁是一个比老鼠洞稍大的黑窟窿和丁点露出土面的朽木。那个黑洞使陆雪母亲有一种瞬间的昏厥。
这年冬天,陆雪降生。
小时候的黑狗是忧郁的温得少年老成。它总是低着头,眼睛朝上翻看人。人往往只能看到它的眼里泛白的色彩。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长大后的黑狗,眼睛隐蔽在黑色的毛色中,唯一能让人看懂的眼神便是阴森森的阴暗和阅尽沧桑版无助的冷,难以亲近和冷漠。它那油亮的黑毛,象绸子一样细滑,保持着不一般的洁净,有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超然。
它从不跟别的狗撕咬。它也从不吠叫。
村里的小孩子见到黑狗总是恐惧的大哭,夜行人遇到冷不丁窜出来的黑狗,被吓出一身冷汗,再胆小些的,永远绕道而行,只要不在从陆雪家门前经过。来陆雪家的乡邻本来就很少,因为黑狗,来者更是寥若晨星。有好占卜者说,黑狗阴气太重,是个不祥之物。
陆雪母亲读过高中,对于这些说法总是致以轻笑。
站在堤巴上望陆雪家,大片橘子园深深掩盖着青砖瓦房,僻静若聊斋里的突然出现的野居,怕人怀疑那里面居住着鬼狐精怪。走在橘子园的陆雪母亲,你不免让人有你美丽妖狐的遐想。
黑狗十岁那年,村里沸沸扬扬的传开本村一个女村民的见闻。
小年前几天,大约凌晨一点多,那个女村民打完夜牌回家,借着朦胧残月,匆匆赶路。经过陆雪家后院的长提,见橘子园内有豆大火星一闪,骤灭。女村民揉了揉眼睛,继续赶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陆雪姥姥的坟头立起一个黑影,瞬即如烟消失。只觉得双腿发软。这个晚上她迷路了,她在橘子园附近绕来绕去,上个梦游神。天亮的时候,面色蜡黄,回家便瘫倒在床上,睡了三天三夜。只能丈夫一开始认为妻子没别人偷情去了,等妻子情绪稳定下来说出原委,才明白妻子中了“鬼魂阵”(俗称鬼打墙)——————人一旦中了这个鬼打墙,是很难走出来的,她能活着回来,也算是这个人命大,以正压邪了。
这是村里人的说法。
一天凌晨,这位村民的丈夫特意打扮成女人的样子,重复了妻子那天那晚的行程。经过陆雪家的橘子园,他故意放慢脚步。但是见到陆雪家橘子园黑漆漆一片。突然,坟头有个黑影窜出。纵使这男人有备而来,也只觉得头皮发麻!那黑影在坟头走动。男人壮着胆子扯着嗓子恶狠狠的吆喝一声:“么子鬼?!”黑影“嗖”的一窜,向堤巴上跑来。那男人定睛一看,原来是陆雪家的黑狗!
男人把自己的所见告诉了妻子,妻子死活不信,说:“一条狗,不可能长得像人一样高。”
她到处演说,告知村民,村子里从此夜即闭户。村民们都将信将疑。黑狗本来有点儿怪异,经此一传,更添上了一层神秘色彩,人都有点儿不敢正眼看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