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一个我爸的亲身经历。
事情发生在上世纪80年代,冬至日,黄河大堤郑州段,北岸。确切地讲,南岸是花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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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岸属于新乡原阳县,黄河岸边一个叫小王屋的村子。现在交通发达了,交通工具多种多样,那个年代,人穷,基本上一辆自行车就算老百姓很奢侈的交通工具了。为了让事情更加连贯,我稍稍再多介绍一点背景。我们姐弟4人,和广大的中国农村家庭一样,我妈主内,我爸主外,负责挣钱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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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天生是做生意的料,一生做了无数种生意。80年代,信息闭塞,我爸偶然的机会发现在皖北买黄牛,到黄河北岸的新乡去卖,一头差不多可以赚50元钱。你知道80年代的50元是什么概念吗?我清晰地记得,我小学一年级的学费才5.5元钱。我爸一行4人,从皖北每次买大概10头牛,一路徒步向西北新乡的方向进发。中间路过豫东老家,稍作休整。一次往返,加上采购、徒步运送、销售整个流程,差不多要50到60天的时间。那一年,我爸他们生意出奇的顺,一共贩卖了6次。第5次黄牛交付时,买家王先生没有按时交款,说第6次时一并支付。阳历12月初,第6次交付时,买家还是没有给钱。这次,我爸是真急了,要不到钱的话,就不能继续下一次生意了,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资金链断裂。我爸让其余3人先回老家,他一个人驻守在花园口北岸黄河岸边的一个小旅店里面,专职要账。我爸前几次去,王家人要么就不见你,实在躲不开的话,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没钱。不能不说,我爸还是有点儿手段的。再后来,就是大包小包的提着礼品去王家,也不说要账,一住就是两三天。
时间到了冬至日,我们豫东老家的规矩,冬至日这一天是要上坟的,和农历七月半一样,也算是一个鬼节。冬至日下午4点左右,我爸又是大包小包的从旅店出发了。北方的冬天,冷,天又黑的早,黄河大堤,一望无际的芦苇荡。我爸借了旅店老板一辆自行车,去的时候时不时要掉一次链子,我爸后来讲,每次下来装自行车链子,总感觉背后不远处有人在跟踪着他,也记不清下来装了多少次的链子。右手边就是流淌了几千年、几万年的黄河水。
到了王家,酒过三巡,王家老婆碍于面子,实在不忍心一个债主还要经常给自己家送礼,说“老王,你欠人家多少钱,赶紧给人家,别再让人家跑了”。这次还挺顺利,老王果断将2280元现金交给了我爸。夜已深沉,我爸这次决定不住在王家,带着现金赶回旅店。刚出小王屋村,可能也感觉到自己身上这2280元现金的分量,我爸一个寒噤,真冷啊,但背后有人的那种感觉,比来的时候更加强烈了。我爸在黄河大堤上点了一根烟,停留了一分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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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了这根烟,就要一口气赶回去了。这次骑上车,自行车竟然很争气,不掉链子了。我爸越骑越快,心里有一万个疑惑,真的,为什么自行车链子一次也不掉了。来的时候,可是掉了不下50次啊。他顾不上这些了,现在身上的2280元钱最重要,若这被抢了,那我们全家估计要吃土吃好几年了(而且,这还不是我们一家的钱)。我爸自己说的,他越骑越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好像走错了路,似乎已不是来时的路。。但他没时间多想,只能向前。。向前。。
隐隐约约地,路边出现了好多人,穿着古装,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仿佛完全看不见我爸这个现代人。越是有人,我爸心里越是打鼓。。再往前,有人在结婚办喜事,还有人骑着高头大马,还有卖水煎包的,香气甚至都能闻得到,还有时高时低的叫卖声。有人在踢球,不是现代的球,是那种用布团缝制的。还有那种酒楼一样的,中间放着一个方形的桌子,四周四条长凳。还有打铁的,甚至打铁的声音都能听的到。我爸后来说,他当时怕急了,只是飞速的蹬着自行车。那些人也没有阻挡他,似乎并没有发现他。。我爸迅速的骑,最后他看到的,是他后来给我们讲过很多次的非常震撼(或者叫恐怖)的画面。
他从队伍的尾部,一点点接近、经过、远去。那是一支送葬的队伍,绵延有200多米,队伍的最后面有约100人,身着白色的孝衣,手持哭丧棒,再往前,是真人大小的纸马纸人,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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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是红漆棺木,至少有16个人抬着,再往前,是招魂幡,最前面是约20个人的唢呐队。。这支送葬队伍一水的古装。。在我们豫东老家那里,送葬绝对不会在晚上进行的,绝对。。我爸说,他当时觉得自己身上的棉衣外都渗出汗来了。他急速的蹬着自行车。。最后,唢呐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接着,我爸远远的听到了几声狗叫。。再然后,就是“两岸青山相对出”,黄河大堤又渐渐地明朗了,左手边古老的的黄河水还在静静地流淌着。最后,终于看到了一个现代的集镇,好像叫武惠(不知现在还有没有这个名字),我爸在一家旅店门口停下来一问,已经到了焦作温县境内了。也就是说,我爸已经骑着自行车早就过了自己住的小旅店,那一支烟后,已经飞奔了60多公里了。。此时,我爸已经汗水湿透了棉衣,他决定当晚就住在那家小旅店。
第二天白天,我爸骑上自行车一路向东,返回之前的小旅店,自行车链子又不知掉了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