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是三年前我来到S城市时,一个刚毕业的上班族W讲述与我的。
遇见W的时候正是这个城市又一波寒流来袭的时间,风雨中夹着雪,刺骨的寒。
晚上十一点多,我在街角的24小时咖啡店里面窗而坐,街道上冷清的光景与店内暖橙色的灯光形成对比。正当我享受着这杯热摩卡的时候,忽然一个黑影冲进了咖啡店里,他抖落了在发梢的雨雪,一脸狼狈的看了我一眼,仿佛是在对坐在门边的我说了声道歉,然后径直向柜台走去了。
这个人买了个三明治便离开了。他不是W。
“冷死了。”我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句抱怨。
我回头看去,一个戴着眼镜穿着中古时期毛衣不修边幅的男人,坐在正对门的桌子旁,一边对着一台手提电脑不停地敲打着,一边皱着眉嘟囔着。几天未刮的胡子,透过眼镜也能看到的黑眼圈,看着让人心疼的憔悴。
这个人就是W。
乍看上去,他是一个无聊至极的人。
无论是他的打扮还是工作,或是说话的节奏,都让人感到平庸的很。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告诉了我一个完全出乎我意料的故事。
这个故事不可思议到已经让我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和W说上话的。只记得好像每每都是这样的夜晚,唯一在S城市街角咖啡店内的两个人,一种心心相惜的感觉让开口说话这件事情变得比想象中简单了许多。
“或许你不会相信的。”W在说他的故事前对我说道。
我摇摇头笑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我不相信的事情,从外星人到美人鱼,从魑魅魍魉到妖魔鬼怪,不管见没见过、听没听过的,我都保持着一份尊重和谨慎的态度。
这是写故事的人最基本的素养。
“但是,我说的都是实话。”W继续说道。
W今年24岁,是一家软件公司的程序员。生活简单,每天两点一线。今年三月的时候搬进了一间新的出租房里,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W的故事
新的公寓很简单,是一个看上去随时会倒塌的木头老楼里的一间。
房间里能数的上来的家具,就只有一张床、一组衣柜和一张书桌。一方窗户朝西,房租便宜。厨房和厕所是公用的。
W搬进新屋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奇怪,只是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才察觉有些怪异。
十几平米的房间里,衣柜却占了整整一面墙。
双开门的柜子一共四个,一字排开,直到房门边。
W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所以只占用了靠着床边的一个衣柜隔间,其余的还没有仔细打开过。想到这里,不知为何W心痒痒的,忽然起身向衣柜走去。
他打开了灯,看了看这些衣柜,都是扎扎实实的实木门板,没有雕花,笔直立挺的几乎要顶着天花板了。
W先打开了第二个衣柜,没什么特别的,和第一个放置自己东西的衣柜格局一样。
第三个,打开,还是如此。
就在自己快要失去兴趣的时候,W走向了第四个衣柜间。
第四个,打不开。
无论W在外面如何使劲,这第四个衣柜的柜门就像是从里面锁住了一样,完全打不开。W索性狠狠地踢了一脚,关灯睡觉了。
W的生活就像是这个出租房一样枯燥乏味,而且千篇一律,不是在公司码程序,就是在家里码程序;不是在公司吃泡面,就是在家里吃泡面;不是在公司一个人工作,就是在家里一个人工作。孤孤单单,也习惯了。
晚上十二点刚过,W一如既往地从桌前起身,伸了伸懒腰,打算拿泡面去厨房加餐。他打开衣柜(也只有这里可以储存一些东西了),伸手,却没有摸到泡面。
三日前曾新买的几桶泡面,明明记得还有剩余,怎么就没有了?
W细细想来,数量上怎么也对不上。干脆不想了,关灯上床睡觉。
再一次,W继续在家里加班,还是一如往常的伸手去够衣柜里的泡面,又捞了个空。数量又对不上。
在此之后W刻意留心了一下泡面的数量,每吃一盒便在本子上记下。
果然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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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料,一个月后,剩余的泡面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但说来搞笑,这是W几次试验才发现的。
一开始买的不多,结果一盒也没有少,于是W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之前太敏感了,便不再计算了。结果一次买了一箱之后,数字上又对不上了。一来二去,W发现了一个规律:如果买的泡面少,则数量就能对的上;但是如果买的多,吃了多少和剩余多少的数量上便会对不上。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手法如此谨慎,而且消失的东西只有泡面。W仔细检查了自己为数不动的家当,一件不少,唯独泡面,实在让人不解。
W打开存放泡面的衣柜,他伸手敲了敲衣柜板,几声沉重的闷响,他又用力推了推衣柜各个组合板,没有任何缝隙。衣柜里也没有老鼠,再说衣柜门如此厚重且拼接紧凑,就算有老鼠也逃不出去,自然溜进去也是难事。更何况,W住了这么久并未见到有鼠患。
难道这世上还有泡面贼?撬门开锁,就为了吃一桶泡面?怎么说也是对桌上几万块钱的电脑的侮辱。
如果不是。难道,是这衣柜吃了?那可真是一件稀奇事情了。
W仔细打量着衣柜,怎么也想不明白。
于是,W决定以后衣柜储存的食物,不超过五盒泡面,这样虽然需要一个星期去超市买一次,但是却避免了未知的麻烦。
说到泡面,W也是一个挑剔的行家。什么品牌的面软棉滑嫩易消化最适合宵夜,什么品牌的筋道爽口有嚼头最适合解饿,什么品牌的细面好吃,什么品牌的粗面最有味,什么国家的品牌最特别,什么口味的面条吃不腻,什么季节吃什么样的泡面,什么水温最适合泡面,不同的泡面泡的时间各有不同,这些他研究的头头是道。
久病成医,久食成饕吧。
总之,W说,他泡出来的泡面和别人泡的不是一个味道。
就这样,泡面、衣柜还有W,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
忽然有一天,五盒泡面的平衡也被打破了。明明只吃了三盒,衣柜里应该还剩两盒的,但其中一盒,就这样不翼而飞了。
到了这个程度,再想忽视已经困难了。
W决定,在家里不起眼的位置安装摄像头,他要抓住这不翼而飞的泡面,或偷泡面的贼!
几天下来一无所获。就在W想要放弃的时候,泡面贼出现了。但是,在看过监视之后,W宁愿自己没有当初的那份执着和好奇,今天也就不至于将自己陷在深深的恐惧之中了。
那是一个貌似男人的东西,W说道。
他四肢修长,身高也异于常人,从监视器中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能推测那好像是一个骨瘦嶙峋的男人。他总是在晚上出现,从第四个衣柜里出来的。
很自然,就像是推开自己的家门一样,然后四处溜达,又回到衣柜里。
自从W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单独住在这个出租房里之后,他即使在屋里也会特意避开第四个衣柜走路。而且,无论他壮起胆子怎么试图打开那间衣柜,依旧是纹丝不动的打不开。
于是,W开始尝试在桌在上留一张纸条,然后出门。反复几次,却并没有任何收获。
更让W觉得奇怪的是,即便如此,家里似乎也有没有任何其他人生活的痕迹。
有时候W会琢磨起来,例如他吃的泡面盒呢?总不能全都放在衣柜里,那必将引来蛇虫鼠蚁之类的东西,但是并没有。
总之,W再也不敢在家里待着了,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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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是白天还是晚上,他会尽可能的出门。而且,他再也不想吃泡面了。W也想过搬家,但是房租和押金的开销已经无法让他再另寻一间出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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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于是,他只好自我周旋。这也就是为什么,接连几个晚上我都会在同一家咖啡店里遇见他的原因。
“后来呢?”我问
“没有后来了。”W说:“自从那以后,我几乎是在外面过夜的。不是在朋友家,就是在24小时的咖啡店、餐厅里过夜。天气暖和的时候,还在公园的长椅上睡过觉。”
我没说话,打量着W憔悴的脸。他毛衣的袖口已经脱线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W说。
“相信。”我说:“我相信你。”
“无所谓了,”W说:“明天我就搬家了,再也不用过这样的生活了。”
W说完站起身收好了东西,看着窗外有些泛白的天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也起身递给了W一张名片,告诉他,或许有一天我会将他的故事写出来也说不定。他苦笑了一下,接过了我的名片后走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再也没有在那家咖啡厅见到W了。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在我打算离开S市的当天,我收到了一封未署名的电子邮件。
我点开邮件,发现只有简短的几行字,然后附件是一个1.5G大小的压缩文件。
邮件是W发来的,他先告诉我自己已经搬了新家了。本不想联系我的,但是忽然想起分别时我对他说的话,觉得还是有必要将他录到的视频发给我,就当是为自己的故事佐证。
我将附件下载解压后,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看着。
这段视频里的内容远远出乎我的意料,也远比W给我讲述的更将清晰。
现在想来,当时W已经是用最轻松的语气来叙述与我,恐怖的程度与视频相比,是轻描淡写了许多。
视频只发来了有捕捉画面的日期,其余的空缺日期不知道是没有任何捕捉画面,还是W忘记了拍摄,总之只有三天的监控记录。这三天的视频其实是全天的,只不过在没有捕捉到的画面W做了快进处理,唯独捕捉到了的画面是正常速度播放的。
通过这三段视频也可以看出,那个在衣柜里的男人似乎只在凌晨出现,白天和晚上完全没有出现过。
这让我想起了W曾经和我说过的话,他是如何处理泡面盒的呢?
而顺势展开,我又想到例如“他是如何上厕所的呢?”“他是如何吃其他东西的呢?”“他是如何泡泡面的呢?”“他又是如何生活的呢?”“他为什么会在衣柜里的呢?”“房东又知道吗?”,等等。
总之,就算看完这些画面,除了恐惧我依然得不到任何答案。
W发来的视频
画面一:
5月13日, 2:42AM-2:58AM。
夜视镜头里,第四间衣柜的门打开了。一个身材细高瘦长的男人从衣柜里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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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四处溜达,好像在自己家里巡视一样,毫无忌惮的大方的依次走到房间的各个角落。(但是整个房子才十平米不到,完全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么)。
最后,走到了W的床边。停留了一分钟左右,然后又退回到了衣柜里。
画面二:
5月16日,3:58AM-4:24AM。
画面变得更加诡异。
衣柜打开,男人出现。依旧是像上次一样,就像是面壁罚站的人一样,每到一个角落都会停留数分钟,依次走完了房间每一个角落。
这一次,男人打开了W的衣柜。可以看到衣柜里有其他的物品,都排放有序。他从里面拿了什么东西(应该是泡面),然后回到了自己的衣柜。
画面三:
5月17日,2:21AM-3:48AM。
衣柜打开,男人出现。
依次走到房间各个角落。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回到衣柜里,而是走到了W的床头。然后,一直站在他的床头。
一直站着。
一直站着。
一直低着头看着W的站着。
这样的画面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视频结束。
在W给我的邮件中他还提到了另一件事情。原话如下:
“在我搬家之后,也不免对衣柜心存芥蒂。但更令我不安的是,现在偶尔还会经过原来的住处,里面依旧有灯光。但究竟是谁住在里面,已经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