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故事大全 > 鬼故事 > 长篇鬼故事 >

走错房间

2020-12-09 作者:故事大全 阅读:
  

  (一)

  方岚收拾好最后一件行李,伸展了一下有些疲累的四肢,然后转身微笑着巡视自己的新家。工作了两三年了,独自在这城市闯荡的自己终于结束了四处租房的半流浪生涯,拥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说真的,方岚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不错,在现今房价高涨的情况下,她居然能以二十万的价格在这不错的地段买到一套二室一厅的房子,真是有些不可思议。这个六层式的住宅区总共也只盖好了六、七年的时间而已,方岚买的房子在这个新村13号的401室,虽然房子不是新的,但原来的房主也没有长住过,所有的设备装潢都还很新,总之她是捡了个大便宜。

  方岚十分庆幸自己在网上看到这则卖房广告时能在第一时间和房主联系并在看过房子之后便立刻作了决定,如果她也象林聆那样因为房价便宜而疑神疑、犹豫不决的话,说不定房子早让别人买走了。虽然房主说急着用钱要她把房款一次付清,害她拿出了所有的积蓄之外还问林聆借了五万,但看着这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就算接下来要每天吃泡面她也甘之如饴。

  “唉,总算忙完了!”收拾完客厅的林聆一边轻捶着微酸的手臂,一边走进方岚所在的卧室。一头微卷的中长发加上漂亮的娃娃脸,以及那娇小的身段,可爱的林聆总是让人误以为是高中生。她与方岚是大学时代的好友,现在又是同事,关系十分的亲密。“你也收拾完了吗?”林聆一边问道,一边懒懒地摊在了床上。

  “嗯,都好了!”方岚也在床上坐下。与林聆的美不同,长发及腰的方岚属于那种带有古典韵致的温婉美人,不算十分亮眼,但很柔美。

  “真不敢想象,你连考虑都不考虑就把这房子买下了来!”

  “这么好的房子只卖二十万,我不先下手为强,还不让别人给抢先了?”

  林聆有些激动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赞同地道:“就因为这房子很好,却卖得这么便宜,才让人不放心啊!没理由的嘛。”

    

  “好了啦!”方岚微笑着揉了揉林聆的头发“你别疑神疑鬼的啦,我总算有家了,你该为我高兴啊!请我吃晚饭吧!”

  “吸血鬼啊!”林聆夸张地哇哇大叫“哪有这样的啊,骗人家来给你搬家,还要人家请你吃饭,好过分啊!”

  “没办法啊”方岚装出小媳妇的可怜样,目光“幽怨”地望着林聆“泫然欲泣”道:“人家的积蓄都用来买房了,你不请我吃饭,难道要我沿街乞讨不成,呜,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啊?”说完做作地往床上一扑,就学起林黛玉来了。

  “好了啦!”林聆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她总觉得方岚不去演戏实在是浪费“又来这一套,我认输还不行吗?我请你吃饭啦!”其实,就算方岚不说,她也打算这么做的,谁让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呢。

  “嘻嘻!”方岚狡黠地笑了,哪里还有半点难过的样子啊“我要吃海鲜!”很可耻地开口道。

  “你抢劫啊!”林聆哇哇大叫,明知对方在故意逗她,她还是很配合地双手插腰做出恶霸状“白吃的人还想提要求,不要太过分哦!我做主,两碗光面,吃到你撑!”说着将方岚从床上拖起,替她拿好钥匙,推着她往外走。

  “再加两块排骨,两个荷包蛋!”方岚象没骨头似的任由林聆推着走,并懒洋洋地讨价还价。

  “要不要加点巴豆啊?”林聆拿好了钱包,总算把那个女人推到了门口了。

  “那不用了,要求太多,人家会不好意思的啦!”方岚继续与林聆调笑着,并打开了房门。

  一股阴寒的冷风在方岚打开门的那一瞬向她迎面扑来,冰冷而带着不安的气息让她竟然无法再向前跨出一步,就这样呆立在原地无法移动,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栗与寒气从她的腰椎处升起并漫延到四肢百骸,头皮一阵发麻,全身的汗毛也顿时竖立起。“这就是毛骨悚然的感觉吗?”方岚的大脑里突然冒出这句话,这种如坠冰窖的感觉没有比毛骨悚然这个词更能贴切的表现出来了。只是,没有经历过这种感觉的人是无法体会这个词中所包含的恐惧的,但在这一刻,方岚却莫明其妙的有了这种经历。

    

  “岚,你怎么了?”跟在身后的林聆不解于方岚的突然沉默与停下的脚步,忍不住去拉她的手,却低呼出声:“你的手怎么那么冰啊,岚,你不舒服吗?天啊,你的脸色也好难看啊!”林聆伸手探上方岚的额头,触摸到的也是一片冰冷,而她的双眼则直直地望着对面的402室,那看上去有些陈旧的暗红色的大门以及锈迹斑斑的铁门总让人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林聆曾听方岚讲过,房主说402室是没有人住的,空关了好几年了。但此刻门上的眼却让林聆有种强烈的被窥视的感觉,这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直觉得心里发慌。“岚!”林聆大叫了一声,并用力摇着方岚的肩膀。

  方岚眨了眨眼睛,终于有了反映,转头看向一脸担忧的林聆,故作轻松地笑道:“你干吗叫得那么大声啊!我又没聋!”

  “你没事吧?”

  “没事啊!你怎么了?”不能让林聆知道她刚才的感觉,不然她又要大叫了!

  “你刚才好怪,一直盯着对门看,叫你你也不理人家!”林聆不安地抚着胸口,一想起方岚刚才的样子就有种说不出的害怕与诡异。

  “哦,可能是一时闪神啦。没什么,这一阵子太累了,有点精神恍惚也很正常啦!”见林聆似乎还要说什么,方岚忙岔开话题道:“别说了啦,人家都饿死了,快走吧!”说着关上了房门。

  “去哪个海鲜坊呢?”锁好铁门的方岚又开始逗林聆,并转身,突然脸色又微微一变。

  “吃光面啦!”被逗弄的林聆又可爱地叫了起来,没有发现方岚的异常。

  “好啦,随便吃什么,快走啦!”说着便拉着不停地咕哝着的好友急急的下楼。方岚的心一阵狂跳,她不敢告诉林聆,刚才她转身时发现402室的房门似乎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但再定神看时,却发现房门还是紧闭着的。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但这里的气氛真的很诡异。说真的,连她自己都开始觉得买下这房子有些欠缺考虑了。

  走出楼房的两人都没有看到,402室的房门慢慢地开启了一条缝隙,在那阴暗的房间里似乎有什么未知的事物在窥视着外面,窥视着对门的401室,其间似乎还夹杂着似有若无的阴惨惨的飘乎的凄冷笑声,随即“砰”的一声,门又重重关上,轻扬起一片厚重的灰层。而此刻,走在路上的方岚兀然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强烈的不安与恐惧令她忍不住回头望向401室的窗口,虽然,那里什么也没有!

    

  (二)

  初秋的夜晚已有了些凉意,吃过晚餐的方岚与林聆悠闲地走在回方岚新家的路上。傍晚时的诡异也因晚餐中的愉快气氛而消失无踪了。但随着临近家门,那种不安又向方岚袭来,让她的情绪不免有些低落。

  突然,身边的林聆停了下来,并扯了扯方岚的衣袖。方岚不解地望着好友并用眼神询问。

  林聆微皱着眉,有些不快地轻声说道:“岚,周围的人好奇怪啊,都死盯着我们,不知道在看什么,我看向他们时,那些人又装模作样地把眼光移开,这里的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啊!”

  方岚闻言看了看四周,有不少正在闲聊的老年人,似乎是在偷偷瞥着她们,眼神都很怪异,但发现她看向自己时,又全都把目光移开、回避。但方岚也没介意,笑着对林聆说道:“我是刚搬来的,别人难免多看两眼罗,你也知道那些老人啦,总喜欢看个热闹,探听个什么的,这也不足为奇啊!”

  “这个我也知道啦,可他们的眼神真的很奇怪啦!”林聆有些烦燥地道,并因为找不到原因而有些气闷。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明天还要上班呢,等会儿拿好你的包包,快点回家休息吧,”说着,又顿了顿道:“要不然睡在我这儿也行。”

  “不了,我还是回家吧!不过,你要是害怕的话,求我留下来陪你,本小姐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说着装出一付了不起的样子“嘿嘿”地奸笑着。

  “我求求你了,”方岚“卑微”而又“崇拜”地双手合握在胸前,乞怜着声音道:“你快回家吧,别再折磨小女子了!”说完忍不住笑了出来,并向家中逃去。

  “坏人岚,你敢捉弄我,亏人家还尽心尽力地帮你,我要打得你变猪头啦!”说着也笑着追了过去。

    

  直到两人都不见了踪迹,周围的那些老人们才互相对望了几眼,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眼中有着无奈与同情。

  送走了林聆,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虽然有路灯,但已经空无一人的小区里面还是有些阴森,只有离方岚新家不远的转角处的小卖部里还亮着灯。想到冰箱里面空无一物,方岚决定先去买几包泡面以备不时之需。

  店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伯,自称姓赵。灰白的头发,略胖的身形,脸色红润健康,声音洪亮,看上去倒也十可的和蔼可亲。在方岚选泡面口味的时候,那老人也随口与方岚攀谈了起来。

  一听说方岚是新搬来13号401室的,老人的笑容不由敛了起来,神色凝重地说道:“小姑娘,你别怪我老头多管闲事,住在这小区的人都有个习惯,过了晚上十一点,家住这13号里的住户,或是住在这13号附近的年纪大点的人要是回来晚了,宁可在外面住宿也不愿回家,就连我这小卖部也都是在十点半或十点四十左右准时关门。你也最好留个心,晚上千万别在十一点后回家,十一点过后,门外若有动静,就算有人敲门也千万别开啊!”

  “为什么?”方岚不安地问着,傍晚时的恐怖感觉又缠住了她。

  “唉,你也别问了。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我也要关门了。对了,记住最重要的一点,千万别走错房间啊!要是进了那402室……”老汉顿了顿,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看着方岚有些苍白的脸色,心有不忍地道:“小姑娘啊,要是有地方住,还是别留在那里了吧。那姓刘的一家真是没天良啊,这种房子还卖人!”最后那句是赵老伯的自言自语。

  方岚脸色苍白地拎着几袋泡面,站在13号门洞前,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虽然楼道里有路灯不至于漆黑一片,但下午的阴风阵阵与赵老伯的话始终盘旋在脑中,拖住了她的脚步。

  好不容易有了个家,她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啊!方岚咬了咬牙,安慰着自己,也许自己只是太累了,产生了幻觉,而那些老人也总爱疑神疑鬼地故弄玄虚,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怪,人总是在自己吓自己。晚上和林聆回来,还有送她回家时也没有怪事发生啊,她只是这几天累坏了而已。而且,那赵老伯的话也很矛盾啊,她怎么可能走错房间跑到402号去呢,自己的家还会认错吗,何况她又没钥匙。想到这,方岚更肯定自己只是在吓自己,便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走进了13号。

  一路上还算无惊无险。在终于走到了四楼时,方岚还是感觉到了楼下几层所没有的寒气直直侵入她的肌肤,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而傍晚402室房门打开的那一幕又跃入她的脑海。虽然她没有回头看,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402室的门开了,这种感觉是那样的真实而又强烈。在这空无一人的楼道里,气氛压抑、恐怖而又安静的令她想尖叫,但她唯一能做的是快点打开房门躲进家里。好不容易颤抖着双手打开了房门,她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也顾不上铁门没锁就关上了大门。随着门“砰”的一声关紧,方岚有如刚跑完一千五百米一般虚脱地抚着狂跳的心滑坐在了地上。冷汗伴着止也止不住的泪水一起流了下来。刚才在门外有着一种强烈的存在感让她惊恐万分的不敢回头,也幸好她没回头,不然,她就会看见一只苍白而泛青的指甲尖长的女人的手(或可称之为爪子)从402室微开的门缝里缓缓地伸出来,而那手的目标显然就是方岚。如果她当时回头了,那她就再也没有力气也没有机会开门或逃跑了。

  好不容易稳定情绪的方岚终于有力气站了起来,并无意中看向厅里的挂钟,这时时针刚指向十一点整,而方岚所不知道的是,房外的楼道里的路灯瞬时全部熄灭,再也无法亮起来了!

    

  (三)

  受了惊吓的方岚已经完全没有刚搬完家的喜悦了,只是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回到卧室后紧闭房门关灯上床,并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都盖的严严实实的,生怕有一点肌肤露在外面。她只想快点进入梦乡,这样可以让她忘了那些不安。可是,虽然她很累,但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会看见402室那半开的房门。

  方岚就这样躲在被窝里,想快点睡着,但却连眼睛也不敢闭上,脑海里却反复地想着傍晚所发生的事以及赵老伯所说的话,越想越不安,也越想越害怕。方岚有些后悔没有留下林聆来陪自己了,能多个人壮胆也好啊!也或许,她真的不应该考虑都不考虑一下就买下这所房子,就象林聆所说的那样,这么好的房子卖的却这么便宜,多多少少总是会有些问题的,她真的不该这么急着决定啊!

  时间早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了,整个房间里都安静的可怕,安静的令人窒息,她唯一能听见的是自己小心翼翼地压抑着的呼吸声。突然,一种铁门开启的长长的“吱扭”声从大门外传来。虽然方岚在自己的卧室里,也关闭了房门,并用被子闷住了头,但在这静寂的夜里,那声音却格外的清晰、刺耳而又渗人。方岚顿时全身一僵,如果她没听错的话,这是她家的铁门打开的声音。但这么晚了,会是谁?突然,赵老伯的话又浮现在她的脑中“十一点过后,门外若有动静,就算有人敲门也千万别开啊”,不错,不能出去!方岚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努力地想平抚自己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

  “叩、叩、叩”一阵冰冷、毫无温度的规则的敲门声瞬间击碎了方岚之前所做的所有的心理建设。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瞳孔急速的收缩着,此刻的敲门声有如死神的催魂曲般让她几乎崩溃。冷汗沿着额头缓缓地流下,身体无法克制地抖得有如秋风中的残叶,她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牙齿打战时彼此碰撞的“得得”声以及自己的急促的心跳声。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有规则地继续着,敲门的人(也许不是人)似乎很有耐心并不打算离去。方岚颤抖地用那已经浸透冷汗的手捂住自己微微抖动着的双唇,以防止自己发出声音,因恐惧而莫明涌出的泪水早已爬满她苍白的脸蛋儿。

    

  “有鬼!”她的脑海中猛地浮现出这两个让人惊恐万状的字。毕竟,在这夜深人寂的夜里,有谁会来敲她这个新搬住户的房门?先别说她在这一个熟人都没有了,就算是朋友,也只有林聆知道她新家的地址啊,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是林聆了。而如果是小偷或强盗的话,根本不可能这么“礼貌”地来敲门了。也不可能会有人搞这么低级的恶作剧来捉弄她啊!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终于停了下来,方岚躲在被子里依旧一动也不敢动,她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到时候又把门外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给引回来。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门外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在确定那敲门声没有再响起后,全身都已被冷汗浸湿了的方岚,才鼓足勇气悄悄地拉开被子的一角,害怕地偷偷张望着。虽然她很怕自己会因此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但没有亲自确认自己是否安全,她也不能安心啊!屋里昏暗一片,只有从窗外投进的惨淡的月光给房间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阴蓝。她微微颤抖的手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灯,刹时,明亮的灯光扫去了一室的阖暗,也让她稍微地扫去了心中的恐惧与不安。方岚小心地用力撑起自己虚软的身体靠在床头拥被而坐,适才所受的惊吓让她再也忍不住地将脸埋入膝盖轻声哭泣着。

  突然,震耳欲聋的电话铃声猛然响起,方岚被这划破夜空的突兀的巨响吓得大叫出声,她苍白着脸象看着怪兽一般惊恐地看着那响个不停的电话。此时床头的闹钟显示着两点三十分,她不知道这么晚了,会有谁打电话给她,但那铃声显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又过了片刻,方岚才战战兢兢地哆嗦着拿起了电话移向耳边,她只“喂”了一声,便立刻惊声哭叫着将电话扔向最远的地方。那电话里没有人说话,只有寒透人心的尖锐刺耳的凄惨的笑声,唯一能确定的是那应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而与此同时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只是这次不再是规则的轻击,而是那有如怪兽要破门而入般用尽全力的杂乱而又激烈的巨响着的“砰砰”声。

  “走开,走开,求求你,快走开,不要缠着我!”方岚再也忍不住了,她无法控制地伸手抓起枕头用力扔向卧室的房门,然后双手用力地捂住了耳朵,几近崩溃与绝望地尖叫着恸哭出声。而回应她的还是几乎疯狂的巨大的敲门声以及铁门来回撞击大门与墙壁的“哐啷”巨响,而电话里的可怕凄厉的笑声也从门外阴恻恻地渗进来,那根本就不象是人所发出的声波。所有的这些恐怖的声响交织着方岚的哭泣声,就这样,持续了一夜……

  清晨五点多钟,当第一丝曙光从窗外照进来时,周围的一切终于平静了下来。心力交瘁的方岚隐约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巨大的关门声,而那声音似乎是从402室传来的。经历了如此惊心动魄的恐怖的一夜,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的方岚再也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四)

  林聆微皱着眉放下了手中的电话。又是忙音。

  “怎么,还没联系上方岚吗?”林聆的老板,也曾是她们学长的迟蔚峰一脸凝重地问道。

  “电话忙音,手机又没开,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岚从来不会这么无缘无故地不来上班的,就算有事也至少会打个电话啊!可现在都中午了……”林聆没再说下去,她都快担心死了,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该不会真的是那房子有问题吧?”。于是忍不住说:“都叫她考虑一下再买了!”

  “买什么?”迟蔚峰挑了挑眉,五观深刻的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买房子啊!”林聆有些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这个学长怎么就跟个木头人似的,生意上的头脑不知算不算是基因突变啊!人家追女朋友,在还没到手之前,谁不是殷勤百倍地活象猎犬,非把对方的行踪查个一清二楚不可。他道好,只想好好地看着心爱的女人(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病态啊),却为了不想给她压力(他自己说的)而从不追查或过问她的行踪(脑子有病),只期望佳人能在某一天能惊觉(惊吓比较快啦)最好的其实一直就在她身边(除非他突然出意外死了),然后,Happyend(没睡醒呢)。

  而据林聆所知,她这个学长从大学时代起就已经哈方岚哈得半死了,所以才会想尽了方法让佳人一毕业就背井离乡地跑来他的公司工作,为的就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也连带着她这个方岚的好友也沾光得了个好职业。本来林聆是很看好他们这一对的——方岚对人和善,开朗大方却不失温柔婉约,从外表看来简直就是古代仕女的翻版,而学长高大威猛,内外兼备,两人根本就是“美女与野兽”……呃,错了!是郎才女貌的最佳组合。谁知道这个品行、外表、才学都没的挑剔,还曾当过校园“白”的迟蔚峰,居然纯情含蓄(也许是闷骚吧)的让人吐血,所以才会和方岚同事了两、三年了,却还处在“爱你在心口难开”的暗恋阶段,并从未在方岚面前表现出青眼有加的蛛丝马迹,反而一再地掩饰(只有方岚看不出来他蹩脚的演技,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迟蔚峰那纯纯的初恋给了谁)。也难怪她难得有同情心想帮上一把而对方岚说“学长喜欢你”,却总是换来方岚含羞带怯的一句“别乱说”。每当这种时候,林聆就有种想撞墙的冲动,这两人明明是郎有情,妹有意却偏偏爱玩“猜猜我在想什么”,难怪有人说“恋爱中的男女都是白痴”啦!急得他们这些看热闹的旁人都恨不得一脚踢他们进洞房了!

    

  瞧,这不……“买什么房子?”真是气死人的问题,全公司连打扫的阿姨都知道方岚搬了新家了,他这个第一男主角(看来很快就会变成路人甲了)却还在那“茫然无言问苍天”。

  “鬼屋啦!”林聆没好气地回答着,并开始收拾东西。她越想越不放心,所以决定翘班去找好友。

  “鬼屋?!”听到回答的迟蔚峰,脸上终于有了比较明显的担心与惊慌的神情,林聆的心里总算有了些安慰,学长还是很关心方岚的。正想问他是不是愿意和她一起去找方岚,谁知……迟蔚峰紧皱着眉头,表情有些受伤地道:“难道我对她不好吗?所以她才想辞职自己开个‘鬼屋’营业?可是,只要她开口,我能帮她创一份更好的事业啊,那种‘东西’能有好的市场吗?林聆,你帮我劝……呃,林聆?林聆?”陷入“痛苦深思”的男主角终于发现第一女配角不见了踪迹,忙到处寻找。

  “在这!”林聆站在办公室的门口,无力地招着手道:“我要去找方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啊?”见对方似乎犹豫了一下,忙道:“不去别后悔!”她决定了,这一次一定要把这两个害她出现未老先衰、早生华发现象的家伙给送作堆,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我去!”林聆的最后一句果然起了作用,只见迟蔚峰一脸坚定地拿起了车钥匙跟了过来。

  一路上,林聆把方岚买房搬家的事情经过都大约地告诉了迟蔚峰,最后叹了口气道:“希望岚的翘班和这间房子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我总觉得这么好的房子卖得这么便宜一定有问题。”

  “别胡思乱想了,也许就如同房主所说的那样,他急着等钱用,所以才会把房子便宜卖的。”迟蔚峰又恢复了一惯的冷静,十分理性的道。

  “可是,就算岚买的401室没问题,但我的直觉告诉我,那间402室一定有问题!那里明明没人住,可昨天我和岚出去吃晚饭的时候总觉得那屋里有人正从猫眼里面看着我们。”想了想又道:“也不对,该怎么说那,如果我说感觉上象是在被整间402注视的话似乎比较贴切。但那不是很奇怪吗?房间怎么会盯着人看呢?”

    

  “是很奇怪!”迟蔚峰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道:“所以才说你是胡思乱想啊!你们女孩子就是想象力太丰富了。对了,是这里吗?”

  “对,就在前面停!”

  迟蔚峰停好车后随着林聆进了13号,“401室是吧?”说着便一马当先的跑在了前头。

  “是啦!”林聆疾步跟在了后头,有些受不了地嘀咕着:“早不知道在干吗呢,现在急了!”却见迟蔚峰早不见了踪影,忙叫道:“等等我啦!”耳畔却已传来了敲门声。

  “方岚,你在吗?”声音停了下,林聆听到了打开铁门地声音,心想也许她在家呢!忙赶快了两步。

  公房的每层之间都是采用两层式的折回式的楼梯,所以当林聆走到三楼半转上四楼时却吓了一跳,因为她没在楼梯口的401门口看到迟蔚峰。一种不好的预感让她急忙奔上四楼,却见迟蔚峰站在402室的门口一副要进门的样子,可那房门并没有开啊。

  林聆忍不住大叫一声:“学长!”

  被吓一跳的迟蔚峰忙回头看向林聆,不解地问道:“做什么啊?”说着还伸手推着房门,在遇到房门紧闭的阻力后不由“咦”了一声道:“方岚,怎么啦,开门啊!”

  “学长!”林聆已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忙上前将迟蔚峰拉开道:“你在敲哪个门啊,这是402室!”然后拉着他转身道:“这才是401室!”

  迟蔚峰有些疑惑地定睛一看,确实没错,但,“我刚上来时根本没看见这里的401室啊!”然后指向身后的402室道:“而且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上面写着401,刚才还有人开门呢,我以为是方岚。”说着,不由陷入了沉思。

  林聆只觉得心里发毛,她刚才是见学长想进门的样子,但那房门并没有开啊。会是……林聆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忙道:“还是快找方岚吧。”说完,便拖着迟蔚峰一起用力敲门,也这才发现方岚的铁门是大开的,而一种好象是针对自己的怨毒的注视也从身后的402室向射来,让林聆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五)

  方岚悠悠地睁开了眼睛,在片刻的茫然之后,便记起了昨夜所发生的事情。她立刻惊坐起惊恐地目光散乱地打量着四周,在发现自己还在卧室里时,才稍稍地安心一些。这时却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她的神精又立刻紧绷,双手用力地抱住头闭着眼睛哭叫着:“走开,别再缠着我了!走开!”她已经经不起任何的惊吓了,也不愿去想是谁在敲门。

  “方岚,你在吗?我是林聆,快开门啊!”

  “方岚,你没事吧?我是迟蔚峰!”

  门外隐约传来了好友和学长的声音,让方岚安静了一些,但现在的她有如惊弓之鸟一般,不敢轻易相信门外站的不是昨夜的那可怕的“东西”,也许“它”会学别人的声音来骗她开门。于是,她开始有些歇斯底里地大声哭叫道:“我不会相信‘你’的,快走开啊!别再敲门了!求求‘你’!”

  林聆和迟蔚峰对望一眼,他们确实听见了方岚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她的话很奇怪,语音里带着哭声和不稳定的情绪,但她的行为更奇怪,他们不明白方岚为什么不开门。一种不好的预感同时袭上两人的思绪。

  “学长,方岚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林聆忍不住伸手掩住嘴唇,担心与不安让她的眼中不自觉的浮现泪光。

  迟蔚峰紧锁着眉头,神色严肃地略一沉吟,然后对林聆道:“林聆,你让一下,我来撞门!”

  已经没了主意的林聆当然不会有异意,便退向了一边的楼梯并下了一阶。她下意识地避开了靠近402室的位置。她不敢说出来,可能是幻觉吧,她所感觉到的怨毒的注视始终从那间紧闭的房门里向她射来,尽管林聆知道那里是没人住的。

  高大健硕的迟蔚峰没有白白浪费在健身上所花用的时间,在几下全力的撞击之后终于破坏了那把顽固的门锁。大门因强烈的冲击而反弹到后面的墙上,发出了一声巨响。迟蔚峰因为惯性的作用而向前跌撞了两步,但随即便稳住了身形,在略微打量了下房内的结构后向内奔去。林聆也紧随其后,但在进门后却略一停顿,然后关上了房门,并从客厅处拿了一张椅子顶在了门后。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直觉让她觉得这样比较好一些,虽然门锁坏了,但总觉得应该把门关上。

    

  此刻的迟蔚峰已经站在了那间房门紧闭的卧室前,幸好门没上锁,不然可能又要费他一番力气了。在进门之前,他已经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来面对房内可能会有的情况。而在看到缩在床上抱着头哭泣的方岚时,不由的松了口气!除了门边上有两个枕头,一部电话被扔在房内的一角而让整个空间显的有些凌乱之外,一切还算是差强人意,最重要的是方岚除了情绪不稳之外,没有受伤,也没有衣衫不整……不能怪他,在这种情形之下,很难让人不往那方面去想。尽管他不会介意方岚可能会遭遇到的任状何况,迟蔚峰只要方岚能活生生地在他面前就足够了!刚才在门外担惊受怕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爱方岚,他不能忍受失去她!

  迟蔚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的手停止因极度的担心与害怕方岚受到伤害的恐惧而引起的颤抖,然后快步走向床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扶方岚的肩膀,并轻声道:“方岚……”

  “走开!”他的手才刚刚碰到她的身体,方岚就象触电般地惊跳了起来,并失控地推打着迟蔚峰,挂着泪痕的苍白的脸上依然双目紧闭,一夜的惊吓让她显得憔悴不堪。

  迟蔚峰忙乱地压住方岚的双手,然后将她搂进怀中,柔声安慰道:“别怕!方岚,我是迟蔚峰,没事了!没事了!”

  “学长?”渐渐冷静下来的方岚怯生生地睁开了眼睛,在确认了眼前那张熟悉的脸后,再也忍不住地扑入迟蔚峰的怀里放声大哭。站在门边的林聆没有去打扰他们,但看着好友哭得这么伤心,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轻轻抹了抹眼角后便去厨房煮开水,准备热茶。

  二十分钟后,情绪稍微稳定的方岚双手捧着茶杯,心有余悸地给两人讲了她昨夜的经历以及那个赵老伯所说的话,因为还没有从惊恐中完全恢复过来,她的陈述有些混乱,但在场的两人还是大约了解了所有的情况。见方岚捧着茶杯的双手仍微微颤抖着,始终坐在她身边的迟蔚峰体贴地用双手轻轻合握住她的,也将温暖和安心悄悄地传递着。

  听了事情的经过,林聆的脸色都吓得苍白了,正如她所说的,这么便宜的房子肯定有问题。但体贴的她并没有重复这种目前已经没有意义的话,一夜惊魂的方岚现在需要的是朋友的安慰和帮助,而不是用这种话来加重她的后悔与懊恼。

    

  迟蔚峰一直沉默而认真地听着方岚的叙述,他一向是个无神论者,认为鬼怪之说根本是无稽之谈。但现在,不能说他肯承认这世上有“鬼怪”,可在这里发生的事确实很奇怪,先不说方岚所遇到的事是不是人为的因素所造成的,光说他会把402室错当401室这件事上就透着古怪,当时他确实看清楚了门牌号码。好吧,就当他是一时心急看错了,但视力正常,而精神状况也一向良好的他怎么会没看到就在楼梯口的401室呢?而他的眼睛告诉他,那时401室所在的位置上明明白白的是一堵墙,他当时只是因为太担心而没去在意为什么这一层只有一户。而在他敲门时402室的门确实开启了,虽然开启的速度很慢,并且没有发出声音,但他不可能连门是不是开了也分不出吧?而在林聆来了之后,那门却是关闭着的,就好象从来没开过。这里也有一个问题,照当时的正常情况来说,打开的门在下一刻就关上的话必定是很迅速的,所以不可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吧,但当时就是在没有任何声音,甚至没有任何时间空隙的情形下,门就关上了!

  猛的,方岚所转述的那位赵老伯的话在迟蔚峰的脑子里闪了一下,“千万别走错房间!”这句话有些奇怪,但刚才,他确实差一点就走错房间啊!想到这,迟蔚峰这个大男人都不由的心里一阵发毛,不敢去想要是当时他进了402室的话会怎么样。

  迟蔚峰望了一眼楚楚可怜的方岚,想了想道:“这件事确实有些奇怪,我想这里原来的房主因该会了解一些情况。你还有他的电话号码吧?”见方岚点了点头,又道:“我来打给他,就跟他说在产权的移交上还有些问题要问他,请他过来面谈。”

  方岚找出了电话号码,迟蔚峰便很快地打通了,并以方岚男友的身份约了对方马上过来。挂断后,时间是一点五十分,然后三个人便静静地等那个原房主的出现。

    

  (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时钟显示已经三点五十分了,也就是说从他们打电话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可那个刘姓的原房主还没有到。在一个小时前他曾打过来一个电话,说是马上就快到了,可一个小时过去了,方岚他们还是没有等到他的人。

  林聆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急躁地在房内来回地踱步。又过了几分钟,忍不住道:“学长,你再打个电话给他,看看他现在人在哪儿,我们不能老这么等下去啊!如果他一时半会儿来不了的话,我们就别等了!这地方实在是有点邪门!岚,你还是收拾点衣物,晚上住到我那儿去吧!”说完后,见迟蔚峰依言拿起了电话试着联系那位房主,林聆不由又抱怨道:“那个姓刘的不会想等到天黑了再来吧?我可不想在这里等到天黑,我看我们还是趁天还亮着快点走吧!”

  方岚也同意林聆的话,她真的不想再在这里待着了,不由望向迟蔚峰。只见迟蔚峰已拨通了电话,但听了好一会儿后,挂断,然后皱着眉道:“电话通了,但没人接听!”

  “什么嘛!”林聆不由地叫了起来,气呼呼地道:“那家伙肯定是心里有鬼,所以不敢来了!”

  “应该不会,”迟蔚峰略沉思,冷静地分析道:“如果他不敢来的话,一开始就可以推托了,说有事或是没时间,任何一个借口都可以,没必要同意之后再爽约。就算当时没考虑清楚,事后反悔不想来的话,那他根本没必要在一个小时前又打电话过来说他就快到了啊,他也完全可以利用第二个电话来推辞,就说临时有事来不了了,那也是合情合理的理由!”

  “也可能他在耍花枪呢,有些人就是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明明根本没打算过来,却弄得好象跟真的一样!这也是不无可能的呀!反正我就觉得他今天不可能会来了!岚,别等了,我帮你收拾东西,马上就走吧!那个门锁也别管了,如果那个小卖部的老伯说的是真的话,这里根本不会有小偷光顾啦!”说着便动了起来。

    

  迟蔚峰在一旁静静地帮着忙。林聆的话有些道理,虽然他并不太相信那个房主会有这么无聊,但等不到他的人,他们也没理由在这里耗时间了。而且,迟蔚峰也觉得应该趁着天没黑之前快些离开,最主要的是,以方岚目前的精神状况实在不适合再待在这里了。

  三个人很快地就收拾好一些简单的换洗衣物和日用品,由迟蔚峰提着旅行袋,林聆扶着已换下睡衣的方岚一起离开。迟蔚峰还是拿着手机试图联系上那位姓刘的男子,在出门时,一阵手机铃声传入三人的耳内。迟蔚峰愣了愣,将已拨通的手机从耳边移开,那不是他们的电话,最主要的是那铃声的频率和手机里所传出的铃声频率是一样的。三个人都呆在了原地没有动,好不容易情绪稳定一些的方岚又开始了痉挛似的颤抖,并惊恐地缩在了迟蔚峰的身后,紧紧地贴着他。如果他们没听错的话,那铃声是从402室内传出来的。

  迟蔚峰犹豫了一下,轻轻一按,挂断了手机。随即,那铃声也停止了!迟蔚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深吸了一口气后,按了重拨。就如三人想的一样,那铃声又响了起来,并且确确实实的是从402室内传出来的,现在他们能够肯定,那是原房主的手机,但为什么会在那里啊?恐怖诡异的气氛瞬间笼罩住整个四楼。半响后,林聆苍白着脸,声音微颤地道:“他走错房间了!”

  林聆的话道出了最诡异的情况,迟蔚峰也不由的脸色微变,但他还是不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这一切一定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而最有可能的是有人在搞鬼。在略微平复了自己的紧张情绪后,迟蔚峰大步跨向402室,他一定要把那个搞鬼的人给揪出来。迟蔚峰下意识地去开铁门,但这时,铁门却是锁住的,记得他和林聆来的时候铁门根本没锁,他曾打开过。但不管了,如果有人存心搞鬼的话,事后锁上门也是有可能的。于是,他在方岚和林聆惊恐的低呼声中高声叫道:“里面是谁,快出来!如果你想搞恶作剧的话,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别再装神弄鬼了!”在等了片刻,仍没有回音后,迟蔚峰又道:“如果你再不出来的话,我就报警了!”门还是没有开,但却从屋内传出了一些阴恻恻的笑声,不很清晰,但门外的三人都听到了!这时的方岚已经害怕的快崩溃了,缩在了比她还矮半个头的林聆怀里无声地抽泣着,就连想出声阻止迟蔚峰都无法发出声音,而林聆也已全身虚软,但仍颤着声音对迟蔚峰道:“学长,别叫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迟蔚峰望了望方岚,虽然他很心痛,但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任由那个把方岚吓坏的家伙在那里偷笑。很明显的,那人就在402室里面,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姓刘的原房主。他绝不能放过他。在又等了片刻,房门还是没有开,迟蔚峰毅然拨打了110,想通过强制的手段来迫使对方无处可逃,并谨慎地站在门口以防止对方逃跑,不过他还是让两个吓坏了的女生回到了房里。

    

  十分钟后,警察便赶来了,有两人。一位年约四十,姓高,中等身材,长的很平凡,但不象一般的警察那般严肃,脸上挂着友善的笑容,看似庸碌,但那双眼中藏着智慧与干练;另一位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姓李,一看就是才从警校毕业没多久的,一米八的身高,长得不错,挺帅的,但毕竟年轻,不免给人一种浮躁高傲的感觉。

  迟蔚峰把大约的经过说了一下,但为了不让别人觉得他们大惊小怪或精神异常,便十分注意用词修饰地表示,有人装神弄鬼吓唬他的女友,那人很可能是这里的原户主,而此刻,他就躲在402室内。听了他的话,那位年轻的警察十分的不以为意,虽然他没说什么,但表情很明显显示他把迟蔚峰当作胆小的无聊份子,并为因这种事而特地跑来感到浪费时间。而那位年纪较大的警察,虽然他始终保持着笑容,但迟蔚峰仍是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些耐人寻味的凝重神情。

  那位姓高的老警察笑着对迟蔚峰道:“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你和你的那两位朋友可以先离开,余下的事情我们会处理的。”

  “离开?”迟蔚峰一时没反应过来,顿了顿道:“不需要我们留下录口供吗?如果嫌疑人在那屋里的,也应该需要我们在场指认啊!”事情还没查清楚就让报案人离开,这种做法太奇怪了,难道他们不担心有人报假案戏弄警察吗?而他注意到连那个年轻的警察也是一脸疑惑与不赞同地望着姓高的警察。

  “没关系,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们会通知你来警局的,你刚才不是留了你的资料了吗?”那名老警察似乎急着赶人。

  “对不起,我坚持留下。一定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迟蔚峰此刻甚至开始怀疑这警察该不会是和那姓刘的串通好的吧,等他们一走就准备放人。

  “你,唉!”姓高的警察见迟蔚峰那么坚持,也不便再说什么了,只得叹了口气并敛起笑容,别有深意的道:“你要留下也可以,不过最好照看好你的那两位朋友,她们已经吓得不轻了吧?唉,真是没完没了啊!”最后那一句是他的自言自语,只是不知道这没完没了指的是什么。

    

 (七)

  那位老警察嘱咐完了迟蔚峰后转头对那个年轻人说:“小李,你打个电话回去,就说是402室里好象有人,让他们再派几个人过来!”

  “啊?”那个年轻警察显然有些迷惑,问道:“就这么说吗?”

  “是的,你叫小赵听电话,他会明白的!”

  “噢!”小李应了声,嘴里不免嘀咕着:“不就是一个躲在房里的变态嘛,有必要那么兴师动众吗?”但他仍是依言打了电话,挂断后仍是十分疑惑地道:“小赵说他们马上赶过来。”他本来以为是老高老糊涂了,并不指望局里会理他,而且他还作好了被骂的准备呢,没想到小赵居然马上就说带人过来,甚至没问他地址。好厉害,这个402室很有名吗?

  又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又来了三名警察,其中领头的是一个年约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长得很高,有将近一九零,身材魁梧,脸也很黑,五观嘛,不能说英俊,但很有性格也很正气,仿佛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职业。听老高的称呼,此人就是电话里的小赵。

  那人来了后,老高将他拉到了一边轻声地交待了几句,迟蔚峰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见他一边听一边点着头,并有些神色凝重地向他这边望了几眼。结束谈话后,那个小赵走了过来,公事化地对迟蔚峰道:“是你报的案说这里的原户主在402室里?”

  “对,原本我们约了见面的,但等到现在也不见他来,但他的手机铃声却从402室里传出来。我们敲过门,但没人开。因为我女朋友昨夜曾被人惊吓过,而我们怀疑惊吓她的人就是这位姓刘的,所以就报了案。”

  了解情况后,那位小赵点了点头,然后示意手下去开门,当看到铁门是紧锁的时,忍不住皱紧了眉,嘴里喃喃自语道:“又是锁着的吗?”说着,又和老高交换了一下眼神。

  就在另一位警察在用工具开门时,迟蔚峰突然注意到一件事情,那就是来了的这两批警察居然都没有敲门喊话。照一般的情况来说,如果屋内有犯罪嫌疑人在的话,他们至少会先确定一下里面是否有人,或通过敲门、叫喊的方式来设法让里面的人能够自己开门出来。但他们就好象是笃定不会有人开门似的,甚至也没有质疑过他报案的真实性,这一切的不合常理甚至可以从那位姓李的年轻警察脸上所表现出的疑惑以及不赞同的神情里看出来。

    

  五分钟后,门锁被打开了,但负责开锁的警察却没有直接的进去,而是退在了一边象是在等那位小赵的指示。而此刻,迟蔚峰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安的强烈感觉,似乎有一种会让人全身发冷的气息从那间房里传出来,这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的,该怎么说呢,迟蔚峰拼命地想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来表达心中的这种感受,“死亡!”这两个字突然跃入了他的脑海。对!就是这种死亡的气息。迟蔚峰连自己都为这个想法而感到震惊,但在此刻,已戴上白手套的小赵与老高以及后来的那两位警察更是加深了他的不安。为什么?他们甚至不了解屋里的情况就确定有罪案发生了吗?这一切太不合常理了,但他们却又表现得理所当然的样子。

  在进屋之前,那位小赵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想跟进去一探究竟的迟蔚峰,并用非常严肃的口吻道:“迟先生,请您留在这里,由小李陪着你,没有我们的允许,请不要擅自进来打扰我们工作。”说完后,便头也不回地进了402室。

  人家都开口了,而且还有个人看着,迟蔚峰纵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等在外面了。

  “学长?”林聆的轻唤从他的身后传来,她已经冷静一些了,在安抚了方岚后忍不住跑出来看一下事情的发展。

  “林聆?你怎么出来了?方岚呢?她好点了吗?”

  “好多了!”说着望了眼一旁的小李后道:“警察来啦?事情怎么样了?”

  “进去了几个人,不知道在搞什么?”迟蔚峰有点不太高兴地撇了一眼402室,那几个警察还不忘将门虚掩上,偏偏里面又十分的昏暗,害他什么也看不到。

  “噢!”林聆点了点头,忽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学长,你和这位警察先生进屋里来等吧!别站在外面了!”

  两人对看了一眼,觉得林聆的话有道理,他们没必要站在这里傻等,还不如进去坐一会呢。于是便一起进了屋里。那位警察坐在了客厅里,而迟蔚峰则进里屋安抚心上人去了。林聆在给年轻警察倒了杯茶后,忍不住有些好奇402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见那位警察正在打量着屋里的装潢,林聆便偷偷地溜了出去。

  站在402室的门前,林聆双手抚着胸口以平复自己的紧张的情绪,虽然她仍旧很害怕,但女人好奇的天性还是战胜了恐惧心理,再一想到里面还有好几名警察在,便也不由的更加壮了胆。事后证明林聆非常地后悔自己的好奇心泛滥,但此刻,想一探究竟的心理压过了一切。

  林聆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轻轻地推开了虚掩的房门走了进去……

  就象她事情过了很久以后跟别人描述的一样,在经过了昏暗的玄关后,她看到了那个吊死在布满灰层与蜘蛛网的天花板上的男人,他的身上布满了血淋淋的仿佛是用爪子所抓出来的伤痕,他的脸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那些可怕的伤痕与血迹足矣让任何一个看到这情形的人崩溃,而那凸出的死灰色的眼球里充满了恐惧。林聆仿佛能从那里看到一种被传递的死亡的诅咒。

  在尖叫了一声后,林聆便失去了知觉。

    

  (八)

  四周是浓浓的迷雾,半米之外的地方可见度就为零了,也就是说,除了这些惨白妖异的气体之外,林聆根本什么也看不见,更不会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方岚呢?学长呢?其他的人都在哪里?林聆慌乱而又害怕地在原地打着转,并大声呼叫着方岚与迟蔚峰。可是没有人回应她,她就象是误闯入了另外一个空间,一个除了她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人的空间,这种认知让林聆更加害怕了起来,一种被遗弃的感觉让她一阵慌乱,但仍不放弃地呼叫着好友,只是,依旧没有人回答。林聆咬了咬嘴唇,那种轻微的疼痛感让她稍稍地冷静了一下,并意识到只有靠她自己才能走出去。在稍稍找回了一点勇气之后,林聆略微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半犹豫地向某个方向试探性地战战兢兢地缓缓移动,可是浓雾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走向哪里。突然,一阵轻轻的女人的歌声从前方传来,虽然在此时此刻,歌声出现的十分的诡异,但那种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孤独的恐惧感令她根本不及多想!她只知道有歌声就代表了有人,她不想一个人被孤零零地留在这里,她必需找到那个唱歌的女人,她要离开这里!

  林聆仔细地听着歌声传来的方向,可有一点很奇怪,林聆听不到歌词,或是听不懂吧,但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只是努力地沿着声音寻去。歌声越来越近了,而浓雾也渐渐地开始散开了。没有了白色的迷雾,不知为何,连光线也开始变暗了。又过了一会儿,雾气几乎已经散尽了,借着微弱的光亮,林聆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间套房的客厅里,除了昏暗一点,这里与一般的套房没有区别,而那歌声仿佛就在她身边回响,但她却无法确定方位,林聆向四周都张望过,但却看不到那个唱歌的人。

  林聆把目光移向了那两扇紧闭的房门,莫非唱歌的人就在其中一间房里。林聆想了一想,最后还是强压下突然涌出的恐惧感,颤抖着声音问道:“有人在里面吗?”话音刚落,歌声就停了,又过了一会儿,只听一声缓慢的“吱呀”声撕扯开了周围的静寂,林聆打了个激灵,这声音仿佛是拉开了某种极致危险的恐怖序曲,有着震颤人心的妖异力量。

  门完全敞开了,只是林聆根本无心去观察房内的环境如何。她只是戒备而又恐慌地望着门口。在那堵墙后面应该有个人吧,因为有一块血红的布料从墙后露了出来,那应该是一件穿在人身上的衣服。林聆用力地咽下一口唾沫,因为紧张,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也越来越快。她突然猛地倒抽一口气,双手无法控制地掩上了微张的嘴唇,双眼大睁,急速收缩的瞳孔映出了一颗从墙后缓缓探出的有着长长黑发的头颅,由于是侧面,而那头发也遮住了她的脸,林聆无法看清她的样子,但那女人就象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般透着一种危险的带着死亡的阴森恐怖的气息。林聆还未从极度的恐惧中回复,只觉得眼前一闪,没有任何连贯性的动作组合,那个女人已面对着林聆跪在地上,那双有着长长的指甲的如鸡爪般的苍白而泛青的手微曲着手指支撑着地面,衬着那血红的衣袖,林聆甚至可以看见那青黑色的血管从那青白色的皮肤里透出,说不出的阴森可怕。她还是没有抬头,诡异的长及地面的黑发披散在前面遮住了她的脸,林聆的胃一阵紧缩,眼前的情景令她想吐,她现在最希望的是那女人千万不要抬起头来,也别再移动,直觉告诉她,自己决对不会想正面面对她。可事情并不能象她所希望的那样发展,那女人缓缓地抬起了头,随着她的动作,那头长发也慢慢地分向两边,露出了她那同样苍白泛青的脸,看向林聆。不!那不能称之为看,林聆再也忍不住地失控尖叫出来,那个女人只有眼白而没有瞳孔,那样的鬼气森森,令人发疯的恐怖。随着林聆的尖叫,那只鬼(林聆已确定她的身份,决不会怀疑她不是鬼)张嘴大笑了起来,林聆看不到她嘴里有牙,只看到那好象见不到底的会将人吞噬的黑黑的咽喉,随着笑声,那苍白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道伤口,鲜血顿时布满了那张大笑的鬼脸。那表情与声音极度地扭曲,林聆再也想象不出比这更可怕的场景了,她想逃跑,但身体就象灌了铅一样无法移动,然后,林聆眼睁睁地看那些黑发猛地爆长,飞射过来缠住了自己的咽喉,慢慢地收紧,直到她眼前发黑,渐渐无法呼吸……

    

  “林聆,快醒醒!”一阵急切的呼叫声令林聆猛地睁开了双眼,她的身边已围满了人,但目前她无暇去管其他的,只是急促地大口呼吸着,窒息的感觉依然那么地清晰,那种头痛欲裂与全身无力再再地提醒她,刚才那决不只是梦。

  “林聆,你没事吧?”方岚一脸的惊魂未定与关心地道:“刚才你昏倒在402室,是这几位警察先生把你抬回来的,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你叫醒,你怎么了?我看你刚刚脸色发青,呼吸困难的样子真的好可怕。你不要紧吧?”

  过度的惊吓让林聆一时说不出话来,而喉咙也是如灼烧般的疼痛。恢复了一些体力后,她下意识地伸手轻抚着喉咙,却摸到了一些异物,林聆迟疑地将那“物体”拿下来,仔细一看,那是几缕长发,是远远超过在场的任何一人的头发长度的长发,望着这件不该出现的东西,林聆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中一个场景,那是她昏倒之前所看到的,只是当时太过震惊而没有留意,那就是被吊死的男人的脖子上缠着的就是头发,而且那头发就象是从天花板上长出来的一般缠绕着死者的脖子。林聆抬起头来,眼泪止也止不住地从那双神情空洞、涣散的眼中流了出来,她无助而又惊恐地望着所有的人,向众人展示着手中的头发,颤抖着嘴唇,半天之后才用着沙哑的声音努力地发出了声音:“402有……有鬼……她想杀了我!”回答她的是方岚的抽气声,和迟蔚峰以及那几位警察的默不作声与严肃凝重的神情,他们都看到了林聆脖子上所浮现的那触目惊心的紫红色的勒痕。还有,402的房门猛地关上的突兀的巨响!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不寻常的宁静,就连那个不知情的姓李的年轻警察也苍白着脸说不出一句话来,适才由于林聆昏倒前的一声尖叫,他和闻讯一起赶去402室的迟蔚峰都看到了那具可怕的死尸,受过高等教育的他以前是从来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的,但就算把这当作人为的凶杀案,他仍是无法解释那从天花板上长出的头发是怎么一回事,那是无法用常理和科学来解释分析的超自然的现象。

    

  (九)

  事到如今,迟蔚峰再也无法说服自己这件事是人为的恶作剧了。迷一样的房间,无法解释的现象,一起离奇可怕的凶杀案,以及那句仿佛带着诅咒的“千万不要走错房间”的警告。他相信,这里面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内情,而那两位姓高和姓赵的警察一定知道一些情况,至少,应该比他和方岚、林聆知道的多。本来他只是想把方岚带离这里,但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陷入昏迷的林聆也居然受到了生命的威胁,他当然不会再天真地以为只要离开这里就会万事大吉了!如果真有超自然的力量的话,那隐藏在402室里的那种力量决不是他们所能够抗衡的。目前最重要的是尽量多地去了解一些情况,只有知道这件事的来去脉,他也才有把握去想对策。想到这里,迟蔚峰别有深意地望了望那位姓赵的男子,而他也正望向迟蔚峰,然后坦然地开口道:“我知道你心中一定有很多疑问,但一会儿我会通知重案组的人会来接手这件案子,我必须和他们交接一下,”说着拿了一张纸,写了一组手机号,递给了迟蔚峰道:“这是我的电话,过两个小时后,你打给我,我们约地方聊一下。但目前,你们最好趁着天黑之前快离开这里”说着,便暗示性地望了一眼惊魂未定的林聆。

  迟蔚峰会意地点了点头,接过了电话号码,只见上面写着苍劲有力的两个字赵晔。然后他也递出了名片道:“如果你提早结束的话,可以先打给我。”

  “放心,我会的。其实我不找你,他们也会找你来讯问的,只不过,我不想让你们在这里拖延时间,我会对他们说你们有事先离开了,要问什么可以传你们去局里问。”

  “那谢谢了,我这就先带她们离开。”

  “等一下,别让那两个女孩儿独自待着,也先别让她们休息,晚上我们见面时你也把她们一起带过来。唉,看来那‘东西’是越来越厉害了,我们不能不防着点。”

  “我知道了,晚上见。”迟蔚峰与赵晔握了握手,心里十分感激他的细心,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带着两位吓坏了的女生离开这里。

  晚上七点整,迟蔚峰带着方岚和林聆依着电话里赵晔所报的地址来到了他的家。原本以为一个独身男人,又是在干警察的,一定会忙得没空收拾,家里肯定脏乱不堪。没想到他家里窗明几净,全都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室一厅的房子布置得活象样品房,他们心里不由又对赵晔生出了几分好感。

    

  在众人坐定后,赵晔奉上了茶水,又寒喧了几句便切入了主题。

  赵晔喝了一口茶,然后缓缓地开口:“这一切都要从四年前夏天说起了……”他的目光飘向了远方,陷入了回忆。

  那时的赵晔才从警校毕业没多久,调入分局后便一直跟着老高。那天有人报警说XX小区13号402室的住户苏可馨已经失踪好几天了,而她独居的房子里也传出了阵阵臭味,有点象是尸臭,她的邻居因为不放心所以报了警。接到报案后,老高便带着赵晔一起赶到了现场,在三楼他们就闻到了那股难闻的味道,来到四楼后,他们先敲开了401室的房门讯问情况。那就是已死的刘姓男子和他结婚两年的妻子。姓刘的全名叫刘己康,长得还算俊秀,不过给人的感觉目光不正,有些邪气,面对妻子时又是唯唯诺诺的很没气概。而他的妻子陈维妤一看就是精明厉害的角色,很漂亮但有种咄咄逼人的感觉,看起来很不好相处。

  老高和赵晔按程序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便去敲402室的房门。其实,经验老道的老高早就已经知道那是尸臭了,但还是按照规矩办事。在敲了一会儿没回音后,便拿出了万能钥匙准备开门。

  “当时,大门和铁门都是上了锁的,而大门的颜色也是米白色的,并非象现在是暗红色的。”赵晔看了一眼眼前的三人解释着,在又喝了一口茶后才继续说下去。

  一打开房门,他们就闻到一股强烈难闻的臭味,没什么经验的赵晔当时就差点吐了出来,但还是强忍住了。老高看了看地上的死苍蝇便已肯定屋里有尸体了。果不出所料,那个苏可馨就吊死在客厅的天花板的吊灯上,穿着一身刺目的红衣,她的脸上有着几道明显的抓痕,似乎是被指甲划破的。由于绳索所勒的位置的关系,她并不象一般上吊死去的人那般舌头伸得老长,但那睁得大大的上翻的双眼与嘴角的那抹似有若无的冷笑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不久后,法医来了,证明正确的死亡时间是三天前的晚上十一点到一点之间,初步认定为自杀。由于死者没有留下遗书,所以自杀的原因不明。

  从发现尸体开始,一向笑呵呵的老高神色就很凝重,已经戒烟好几年的他,却问其他同事借了整包,一根接一根地抽了起来。赵晔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在最初的惊吓过去后,不免有些兴奋,于是拖着老高到一旁想分析案情。在他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后,才发现老高根本不感兴趣,但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赵晔的话,沉声道:“你知道三天前是什么日子吗?”在见到赵晔的一脸茫然之后,才重重叹了口气道:“三天前是农历的七月十四,俗称鬼节。你知道在鬼气最重的时候穿一身红衣在午夜自杀又代表了什么吗?”在赵晔还来不及说出“迷信”这两个字时,老高便已抢先道:“这个女孩会变成厉鬼,向那些亏欠她的人索命!更甚者,那些无辜的人也可能会遭殃。”

  “老高,我从来不知道你原来是这么迷信的,都什么年代了,还厉鬼索命呢!”赵晔当时不以为意地道:“这女孩也一定是相信了这种莫明其妙的传言才会想不开自杀,这么年轻,真是可惜了!”

  “随你信不信,”老高也不反驳赵晔的话,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这里恐怕不会太平了,我只希望能快点查出这女孩儿是为了什么事想不开的,如果能还她个公道,平息她的怨气的话,就是上天有德了。”

  赵晔又唉了口气,面带悔意地望了望迟蔚峰等三人道:“可惜我当初太自以为是了,不然……”略顿了一顿,赵晔打住了这个话题又继续道:“果然被老高说中了,在那个苏可馨的头七夜里,出现了第一名受害者,那是502的住户年仅十二岁的儿子。”

    

  (十)

  那天,502室的一家三口因外出访客,回到家已经近十一点了,因为小孩子比较好动,所以就先跑了上去,而那对夫妻则慢慢地走在了后面。当时整个小区用的都是感应灯。可在夫妻两人走到二楼的时候灯突然灭了,无论他们怎么制造响声都无法亮起来,这时差不多已经十一点了。因为这种公共设施损坏也是常有的事,所以他们就没多想。但也因此而担搁了一点时间,其实也就是十几秒而已,随后夫妻俩听见了铁门以及房门打开的声音,还以为儿子已经自行开门回家了。但直到他们摸黑走了到五楼时才发觉不对劲。出门时为了安全起见,所以铁门是锁了的,可刚才他们的儿子已经先回家开门了,怎么可能再把铁门锁上呢?夫妻俩越想越不对,连忙打开了房门。屋里的一片漆黑更增添了几分不安的气氛,在打开了所有的灯找了一遍后,还是没有孩子的影子。夫妻俩急了,什么也不顾地冲了出去敲了整幢楼里所有邻居的门,结果都没找到孩子!

  当时,整个13号里的居民都被惊动了,不知是谁突然说:“孩子会不会是在402室里。”当时所有的人都吓白了脸,面面相觑后又想起这天是苏可馨的头七,那些比较迷信的人立刻找了借口回家了,只剩下些不信邪的留下来陪502室的夫妇。大约在两点多时,众人终于决定报警。

  那天正巧也是老高和赵晔当值,两人到了以后,那位妻子早就哭得说不出话来了,还是那位男主人把情况说了一遍。听过他的陈述后,老高的脸色显得十分难看,沉思了好一会儿后才对赵晔说道:“去402室看一下吧。”

  听了老高的话,赵晔十分的不以为然,虽说孩子是在那对夫妇之前上的楼,基本上的失踪范围应该是在二楼以上,而他们也表示已经去过所有的住户家中找过,却没找到,但因此就认为孩子会是在402室中,那也太扯了吧。孩子又没有402室的房门钥匙,而里面也没有人住,根本不会有人开门让他进去,想想都知道人不可能在里面。但介于自己是个新人,一切还不熟悉,既然前辈都开口了,那也只能去跑一次了。

  赵晔跟着老高偕同那对夫妇以及几个好事的居民一起来到了402室门前。在开门时,赵晔发现铁门是锁着的,当下心里有些纳闷:案件还在调查期间,没有理由把铁门也锁了呀?不过他也没多想,但开门后赵晔所看到的情景令他终身难忘——那个十二岁的男孩全身血淋淋地吊死在客厅里那盏苏可馨上吊的吊灯上,他那瞪大的向外突出的眼中充满了恐惧、绝望与痛苦。赵晔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他根本无法注意到身后孩子的母亲是如何陷入疯狂的哭喊直至晕倒;孩子的父亲是如何地从震惊到不敢相信,再到悲痛欲绝;还有那些邻居是如何地惊恐、失控地尖叫着逃离!他只知道,没有比这个更震憾更残忍的死亡了!而他当时所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只是个开始而已。

    

  “由于孩子的离奇死亡,连同苏可馨的案子也被重新定性,局里将两起案子当作有联系的凶杀案开始一起调查。而我当时也认为这是一起人为的连续杀人案。虽然老高在第一次看到苏可馨的尸体时所说的话曾在我脑中闪过,并且也觉得孩子的死有些古怪,但一向受正规教育的我立刻就否定了心里的这种想法,觉得一定是某个拥有402室钥匙的心理变态者作的案,因为事后证明并没有人将铁门锁上过,所以才认定那个罪犯是有钥匙的。由于两具尸体都是我和老高发现的,而这一区又属于我们分局管,情况比较熟悉,所以上级决定让我和老高一起参与案件的侦破,协助调查。”

  经过一定的探访,赵晔他们了解了不少的情况。据苏可馨公司的同事说她是一个文静、内向的女孩,由于父母早逝,她也没有亲人,总是独来独往的没什么很要好的朋友,但同事们都挺喜欢她的,她很漂亮,工作认真,从来不和人争执,和谁都客客气气的。不过在她出事前的一个月苏可馨请过两天病假,后来再来上班后整个人都显得很不对劲,精神恍忽,还常常犯错,有时被人不小心碰一下就会吓得神经质地尖叫,然后跑开,还有好几次有女同事看见她躲在洗手间里哭。有人猜她是不是失恋了,可谁都没听说她交过男朋友。而从她的邻居那里了解的情况也大致相同,苏可馨很少与人来往,也从来没见过她带男朋友回家过,也没和谁结过怨。当问及她脸上的抓伤时,大家都表示不知道是谁划的,只知道在她死之前的两天就看到有伤了,有同事问她她也不说。

  事情查到这里,基本上确定苏可馨的死应该和那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有关,但当问到是什么事时,她的邻居都似乎有所隐瞒,支支吾吾地推说不知道。尤其是401室的那对夫妻最为奇怪,对苏可馨的事情总是一推四五六,一问三不知。表面上好象很礼貌很合作,却从不好好回答警察的讯问,总是以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来搪塞,而后没几天他们就搬去了亲戚家。不过,发生这种事情,无论是谁都没办法坦然地住在这里吧,所以也不能说他们什么。

  就在警方加紧查案的时候,又出现了一名受害者,是那位男孩的母亲。孩子死后,她就一直处在精神恍忽的状态,也无法正常上班所以在家里休养。据他的丈夫说:出事的那天晚上她的妻子一直哭哭啼啼地说要找孩子,因为他自己也很心烦所以没有留意,当发现妻子不见时已经晚了。最后又是在402室里找到了那个女人的尸体,同样的死亡方式,同样的诡异,而铁门又是锁上的。一个月内出现了三名死者,整个居民区都闹得人心惶惶,有些13号的居民甚至象401室的那对夫妇一样搬去了别处。警局内部压力也很大,上级下了命令让参与案件的人员尽快破案。直到发生了一件事情,市局才决定把这当作悬案而停止调查。

    

  “发生了什么事情?”林聆脸色苍白地问道。

  “在调查过程中死了一名警察!”赵晔的眼中闪过一丝酸楚的悔恨:“我当时就在现场,死的那人是当时与我一起在现场调查的同事。在孩子死后,老高就很少再来这间402室了,他也特地嘱咐我让我千万别在晚上十一点后过来,因为当时有居民反映,一到晚上十一点后楼里的感应灯就不亮了。只可惜,当时我太自以为是了,根本没把老高的话放在心里。因为急着破案,我们工作起来都没日没夜的,只要想到了,管他是什么时候,照样来现场。

  那天晚上十点多,我和那个同事商量了一下决定再来现场看看有什么遗漏的证据。就在他查看的时候我接了一个电话,为了不防碍他,所以就出门接听,大概也就两三分钟吧,楼里的感应灯突然就熄灭了,怎么样也亮不起来。我戴的是荧光表所以知道时间,当时是十一点整。说真的,虽然听说这里一到晚上十一点灯就会灭,但听说和亲身经历的感觉是不一下的,而在同一时间,一种阴森森的寒气也弥漫在四楼直渗入我的皮肤。当下我的心里就有些发怵,于是挂断了电话准回402室。怪事发生了,我出来听电话时,两扇门都是开着的,在这时铁门和大门居然“碰”的一下都关上了。其实门突然关上并没什么,也许是风吹的,但奇怪的是铁门居然被锁上了,就算是风吹的也不可能把铁门也吹上还顺便下了锁吧?我当时越想越不对劲,急忙敲门,并呼喊那位同事的名字,可没有回音。由于把开门的工具都留在了402室里了,所以我根本进不去,因为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我连忙联系其他人,结果……”

  “结果怎么样?”林聆颤抖着声音问着,虽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大约猜到的结果。

  “就象你们想的那样,我的那位同事成了苏可馨的第三位受害者。而在我始终守在门口,屋内也没有其他人闯入和逃脱的迹象的情况下,我们没有找到任何的嫌疑人。”说完后,赵晔陷入了一阵沉默。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为自己的执意而为而后悔着,如果他肯听老高的话,也许那位同事就不会死了。

    

  (十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凝重得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大家全都沉默不语。不可否认,有时候真相还是不知道比较好,无知的人才不会有太多的烦恼,而此刻,方岚与林聆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因为她们不知道是否离开了那里就绝对安全了,她们曾经是那样地接近死亡,至今想来还是心有余悸。

  又过了一会,迟蔚峰突然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告诉我们这些?死了三位平民一位警察,这么严重的事情居然没有被媒体渲染、传播的沸沸扬扬,一定是被人压下的缘故吧?我想这件事情应该属于警局内部的绝密档案,虽然我们和这次的死亡事件有所牵连,但并不代表你可以向我们透露这件事情吧?”

  “的确是这样,”赵晔十分认真地看着迟蔚峰,一字一句地道:“我们所有参与此案的工作人员都被勒令禁止向外人提及这件案子的内容与实情,而我之所以会对你们说这些是因为你们已经被牵扯进来了!这四年来,除了以上这三位受害者以及今天遇害的刘己康之外,还死了十一个人!”赵晔苦笑了一声:“你们知道吗,那位同事死后,局里就吩咐人把那个吊灯给拆了,把十三号的感应灯都改成了常明灯,可还是人照死,十一点后灯照灭。后来死的那些人都和刘己康一样是被天花板上长出来的头发给吊死的,那些头发我们也是剪了一次又一次,可不管用,最后连402室的房门都象被血染了一样一点点地变成了暗红色。”说着,他转向方岚道:“你昨天夜里的遭遇和第七位受害人很象。她也是个年轻女孩儿,因为搬出来独立生活所以借住在401室。”见众人脸上有几丝不解之色,赵晔又解释道:“我说过当时401室的房主搬走了,然后也有一些其他住户也离开了,剩下些空房,他们便找了中介出租给了外人。”说完后又满脸的不屑与气愤地道:“这些人真是没有公德心,良心都让给吃了!知道吗?后面那十一位受害人里有五位都是租房人,三位是小区的居民,十三号一位,十二号、十四号各一位,有两个是来十三号访客的,还有一位是个小偷。”小偷?看来这个小偷还真是够倒霉的。“当时那个借住在401室的女孩晚上也被这样的骚扰过,但和你不同的是她当时就报了警,那天晚上值班的警察一听说是在那里,便不敢晚上过去,于是嘱咐那女孩儿千万别出去开门还说天一亮就会派人来解决。结果在我们第二天赶去时已经晚了,那女孩儿的房门大开着,402的铁门又是上了锁的。也许是因为太害怕了所以她才想离开那里的吧,可还是没能逃过一死。最后那个怕事的警察也因此被开除了,因为不管有多危险,我们还是不该忘了自己的职责啊!”

    

  赵晔的话是有道理,但方岚他们心里还是挺同情那位警察的,其实无论是谁,都会因为面对危险而胆怯的。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到真正的大无畏而在面对危险时能挺身而出的?现代人连看见小偷偷东西都不敢出声制止了,更何况是去直接挑战死亡呢。那个警察也一定不会想到那个女孩儿会死,他叫她千万别出去其实是希望无论是谁都别出事吧!但这些都已经是过去了,没必要他们来操心,目前最重要的是赵晔所谓的“牵扯进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晔从三人的脸上看出了他们的疑问和忧虑,便又接着说道:“到了后来整个警局内部都在讨论这件事情,甚至有人提议请人来捉鬼。上级领导因为立场的关系不能公开表示赞同,但也没说不行,只是装作不知道来表示默许。于是,一位有二十几年工龄的老警察便介绍了一位‘高人’。我是不知道那位‘高人’到底有多‘高’,只知道他也是无能为力。听几个知道内情的同事说,那位‘高人’只是去看了一下402室,甚至没有进去就把这件事给推托了,不过他走时说了几句话,原话我是不记得了,但大概的意思是说:402室里的那股‘精神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也太执着了,它的杀机大过仇恨,而死者聚集的怨气令它越来越强大,如果不及时制止的话总有一天会破门而出。当那股力量冲出那间房间的话,要收服它就难上加难了。它需要的是一个能带它离开402室的‘媒介’,而那个‘媒介’则是第一个被它杀死在402室之外的怨灵。它在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说到这儿,赵晔便打住了,然后神情复杂而悲悯地看着林聆,有些无奈地道:“你是第一个在402室之外被它袭击的人。”

  闻言后,林聆的脸刷的一下变得煞白,忍不住伸手抚过自己脖子上的紫色的瘀痕,而方岚则无法相信地用手捂住了嘴不自觉地摇着头震惊地望着好友。“不会的,不会是林聆的,”方岚忍不住哭了出来:“那间房子是我买的,和林聆没有关系啊!真要有人去死的话,那也应该是我,不该是林聆啊!”林聆会因此而死吗?不!方岚此刻好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如果林聆因此而出了事的话,她决不会原谅自己的。

  赵晔的话真是出乎迟蔚峰的意料之外,没想到陷入危险的居然是林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先将已哭成泪人的方岚紧紧地搂在怀里。经过这件事后,两人之间暧昧不明的关系似乎向前跨了一大步,但此刻却谁也无法感到喜悦。

    

  在最初的震憾过后,林聆反倒变得平静了,如果有某一件事情你再也无法去躲避时,直接面对它要比任它在你背后的黑暗中伺机而动要安全的多。不管自己是不是“402室”的目标,逃不开的话,那就迎战吧,至少现在她已经知道对方的目的了。“死”是最坏的打算,但在这最坏的打算里还是能有一个不让对方得逞的反扑机会——如果非死不可的话,也要死在402室里,决不让对方的计划成功,决不能让“它”离开402室。暗暗打定主意的林聆望向赵晔道:“你的意思是说即使我不在402室里,它也会向我袭击的,”顿了顿,林聆略一沉思,又道:“应该说,即使我不在402室里,它也‘能’向我袭击对吗?”

  “我不能肯定,但它确实在你昏迷的时候袭击了你。我想它的力量还不够强大,所以只能趁你在精神力量最弱的时候通过梦境对你下手,而这能‘下手’的范围有多大我也不了解。不过我曾听说,每个人的梦境其实是可以自己控制的,在自己的梦境里你可能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在402室之外,它其实应该是最弱的,而你在自己的梦境里却可以变得最强大,如果你的精神力量够强的话,说不定能够和它抗衡。”

  赵晔的话似乎很有道理,也许事情并没有到了绝望的地步。林聆确实是第一个在402室之外被袭击的人,但她也是第一个从死亡中逃脱的人,因为在402室之外,它——不够强大!所以,它只能在方岚的门外徘徊,却不得其门而入。但在402室之内……唉!所以才千万不能走错房间啊!不过目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需弄清,那就是苏可馨的死因,如果她是那股执念的根源的话,那弄清这一点十分的重要。要知道,即使它再弱,如果当时林聆没能及时醒来的话,还是必死无疑的,她也不敢肯定自己的精神力量是否能和最弱的“它”一较高下啊!但没办法,事到如今只能一边查探苏可馨的死因,一边碰碰运气了!唉,拚了!林聆咬了咬牙,纵然再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十二)

  铁门扯着长长的刺耳的金属磨擦声缓缓地开启,而在同一时间,原本明亮的楼道也突然变得昏暗,在一段令人呼吸都几乎停止的空旷的仿佛真空的安静之后,402室那暗红色的大门突然爆裂开一个巨大的黑洞,破门而出的长长黑发疾速地飞射出来缠住林聆的脖子,以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将她拖向那个黑洞,在她的脸贴近门边时,那张没有瞳孔的苍白可怕的鬼脸伴着扭曲尖锐的狰狞笑声猛地出现在洞口,与林聆面对面地接近地几乎贴上她的脸。如此恐怖的情形让林聆无法抑制地尖叫出声……

  “啊!”林聆满头冷汗地从床上惊坐而起如缺氧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睁得大大的,没有焦距的眼中是满满的恐惧,而在她的瞳孔中还残留着那张恐怖鬼脸的逐渐变淡的影像。过了一会儿,渐渐恢复意识的林聆才用力地闭了闭眼,并将双手的十指插入发中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个恐怖的梦境甩出自己的脑海。

  自从在赵晔那里听到了关于402所发生的事以及对于“它”之所以会攻击自己的猜测,这三天来林聆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做这个梦。梦境很真实,每次醒来,凡是被头发缠过的地方都会出现青青紫紫的瘀痕,也可能是没有休息好的关系,自己在梦中的力量变得越来越弱,人也越来越难以快速地醒来。林聆知道自己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再强的精神力量也无法与极度的疲劳相抗衡啊!但目前为止,对于苏可馨的死因还是没有查出点什么,直觉告诉她,原401室的房主刘己康的妻子陈维妤一定知道一些内情,但这三天来,方岚和迟蔚峰一直试图联系上陈维妤想和她谈一谈,但她总是避而不见。今天,再也没有耐性等下去的他们,决定三个人一起找上门去堵人。虽说人家刚死了丈夫,就这么冒冒然地上门去讯问确实有点不妥当,但林聆的生命已经是危在旦夕了,如果再不尽快解决的话,真让那“东西”破门而出,这对谁都没有好处。所以他们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直接从赵晔那里要来了地址,要去问个明白。

  窗外透着微弱的晨曦,而床边的闹钟也显示着此刻只有五点二十分,离她和方岚、迟蔚峰约定的时间还早,但林聆却再也睡不着了,顺手披了件晨褛便下床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打开窗户,让初秋微冷的晨风吹进房间,借此让自己的大脑清醒一下。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林聆感觉好多了。连着三天受到同样的惊吓,就算是再恐怖,人也会变得有些麻木了,她已经不会再象第一天从梦中惊醒时那样害怕地哭叫了,只是看着冷冷清清的屋子突然有点寂寞,想起了在美国的哥哥还有去探亲的父母。本来这次父母是希望她能一起去的,但有些懒又有些恋家的林聆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来享受这难得的三个月的自由时间。如果她当时和父母一起走的话,就不会遇上这种该死的倒霉事了,但她也庆幸自己没有离开,不然,方岚该怎么办啊!大学四年,工作两年多,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有七年的友情了,她们两个可是比亲姐妹还亲呢,林聆甚至曾经希望方岚能成为自己的嫂子,只可惜哥哥和方岚也很要好,但却好的活象亲兄妹,就是不来电,现在反道便宜了迟蔚峰那个呆头鹅。想到这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两个感情白痴的相处方式,林聆忍不住笑了出来。很奇怪,她现在居然还有心情笑,但如果她真的逃不开死亡的诅咒的话,能看见好友终于找到了一个好归宿,她也觉得安慰了。自从那天她硬是把想留下来陪她的方岚赶去了迟蔚峰的住处,她就知道这段让他们这些旁观者直想撞墙的恋情总算是能“拨开云雾见月明”了,这也许是这次的“遇鬼”事件中唯一的收获了。如果这次他们都能平安渡过的话,也许自己很快就会给方岚当伴娘了。然后……林聆的目光飘向了远方,她也该是时候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依着赵晔给的地址,迟蔚峰、方岚还有林聆找到了陈维妤现在所居住的那套老式的公房,那是她父母的家。由于刘己康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这几天她都闭门不出,丈夫的所有身后事也交由亲朋友好友来帮忙办理。在费了好一番口舌之后,在家守着女儿的陈维妤的老母亲才肯让他们进门。三人在客厅里坐定后,那位看上去很慈祥但神容有些憔悴的老人家才进了女儿的卧室叫人。过了好一会儿之后,老人家才又一脸无奈地到走了出来,有些抱歉地道:“对不起,我女儿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实在是没办法出来见你们,你们还是改天再来吧。”

  改天?林聆没有多少时间等了!着急的方岚今天是打定主意非要见到陈维即妤不可,于是口气不免有些急躁地道:“对不起,老人家!我们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您的女儿,您就对她说这和她丈夫的死因有关,请她无论如何都要出来谈一下好吗?说真的,如果不是情况紧急,我们也不会冒冒失失地在这种时候找上门来啊!”

  “是啊,老人家,请您再帮我们去说一下吧!”迟蔚峰也一脸诚恳地请求着。

  “唉,不是我不帮你们,实在是我女儿对于己康的死连和我们都不谈,我们那些亲戚都嚷着说要找凶手,可小妤却只是喃喃地自语着说什么‘有鬼,有鬼’的,还说什么‘那个疯子来复仇了’,我们问她具体的,她也不说,却叫我们别管了!说实在的,关于他们住处闹鬼的事我们也是有所耳闻的,不过以前都不信,所以才劝他们把房子卖掉的,结果,这回己康真的死了!小妤以后可该怎么办啊!”说到伤心处,陈维妤的母亲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三人对望了一眼,暗想那个陈维妤果然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也正因为是如此,今天更不能空手而归了。想了一想后,迟蔚峰才满脸严肃地道:“老人家,其实不瞒您说,我们也是为了您的女儿才特地赶来拜访的,有些事情如果不弄清楚的话,只怕不止是您的女婿,就连您女儿的生命也会有危险,现在我们大家只有团结起来一起想办法才不会让您女婿的悲剧重演。”迟蔚峰的话似乎有一点吓唬老人的嫌疑,但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如果那“东西”真的得逞,破门而出的话,那任何事情都可能会发生的。而从陈维妤母亲转述的话中听出,苏可馨的死好象是和他们有些关系的,那现在刘己康已经死了,那陈维妤也未必能逃过,所以方岚和林聆都没对这番话发表什么意思。

  听了迟蔚峰的话,陈维妤的母亲果然很紧张,忙道:“有这么严重吗?那,那你们再等一下,我再进去和小妤说一下!”然后便又进了里屋。

  林聆他们不由稍稍放松了一下,希望这番口舌没有白费。又过了好一会儿,房门打开了,三人的眼睛不由一亮,心跳也因兴奋而跳快了几分,那老人家身后跟着的那个十分憔悴的陌生女人应该就是陈维妤了,只是不知能从她那里了解多少内情啊!

    

 (十三)

  陈维妤也不过是三十岁左右,一头波浪式的长发因缺乏打理而有些干枯,原该很漂亮的脸却有着不合年龄的苍老与苍白,从那双神情涣散而零乱的布满血丝的眼中可以看出她的精神状况非常不稳定。林聆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有几分不忍,但现在真的是没时间再等了,无论如何今天都要从她的口中打探出一点有价值的东西来。

  迟蔚峰清了清喉咙,刚想打开话题却被陈维妤打断了,只听她沙哑的嗓子带着些神经质的颤音有些激动地道:“我不管你们来是什么目的,但对于我丈夫的死我不想多谈,请你们走吧!”说着就要回屋。

  “等一下!”林聆在愣了一下后,立刻回过神来站起身来叫住了陈维妤飞快地道:“我们不是来和你谈你丈夫的,我们想谈的是苏可馨!”说完后,三人都不由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留意着她的反应。

  陈维妤的身形僵了一下,林聆的话果然起了点作用,于是她趁胜追击地继续说道:“我们是想了解苏可馨是为什么自杀的!你,应该知道一些情况吧?”

  “对啊,”方岚也站了起来焦急地在一旁插嘴道:“如果你真的了解什么的话,请你告诉我们好吗?我朋友的生命受到了威胁,而这一切好象都和苏可馨的死有关,如果你肯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的话,也许会有解救的方法!你就……”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陈维妤瞬间好象受了很大的刺激一样失控地尖叫着打断了方岚的话,并突然转身用力地推开了林聆,满脸惊恐地歇斯底里地大叫着:“我不认识苏可馨,她的死和我们没有关系,是她自己想不开的,不关我们的事!你们走!快走啊!别来烦我了!”说着又转身奔进了房内“碰”地一声将门合上。

    

  若不是一旁的方岚和迟蔚峰扶着,林聆就摔倒了,在稳住了身形之后还没从陈维妤的突然发作中回过神来,但对方那不寻常的激烈反应就已经让他们确定自己没有找错方向。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早就为好友的事情快急疯了的方岚也顾不上自己还在别人家中,冲到那紧闭的房门前一边用力地拍打,一边大声道:“陈维妤你给我出来啊,这样逃避有用吗?当初你们明知道房子有问题,还把它卖给我,现在出事了,你却躲起来连一点帮助都不肯给予,你扪心自问一下,你这样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对于你丈夫的死我们很遗憾,但如果你不肯帮我们的话,下回死的可能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这种丧亲之痛你都亲身经历了,你忍心再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经历和你一样的痛苦吗?求你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吧!求求你了!”说到这,方岚再也忍不住地偎进了上前来搂住她的迟蔚峰的怀中痛哭起来。她真的好后悔自己买了那间房子,如果自己当初肯听林聆的多考虑一下的话,就不会让自己最好的朋友陷入这样的危险之中了。虽然这三天来林聆没说什么,但方岚不是瞎子,好友身上不时多出来的瘀伤是因为什么造成的,就算不说她也猜的到。只是林聆因为怕她加深买房的后悔而体贴地隐瞒着,不要自己留下陪她也是因为害怕这种危险会牵连到她才把她赶去迟蔚峰那儿的。林聆是那么的善良、细心,但这样的善良、细心反让方岚更加觉得内疚和难过。

  “你们还是先走吧,”陈维妤的母亲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地劝着。说实话,把有问题的房子卖给人家确实是他们理亏,但还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啊!如今女婿死了,也算是报应吧,可不能再让女儿出些什么事了!虽然对于对方的处境十分的同情,但她还是一位母亲啊,难免自私。“小妤真的没精力来应付这些了,等她好点了,我会劝她和你们联系的,你们还是先请回吧。”

  林聆眼眶微红地望着哭得伤心的好友,默不做声地站在一旁,她知道方岚在为自己的事情而内疚着,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才好。迟蔚峰则双眉紧皱地搂着心上人,一双利目中泛着隐隐的怒气。对于陈维妤的遭遇他是有些同情,但无法苟同她这种置别人的生死于不顾的行为,可是迟蔚峰却不能对她的母亲迁怒。在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怒气之后,他才尽量地心平气和地对那位老人道:“对不起,也许我女朋友的言行有些激动,但这个女孩儿”迟蔚峰指了指林聆继续道:“她是我们的好朋友,才二十几岁而已,却因为你们卖给我女朋友的房子,而使她的生命正受到威胁。我们此刻也不想要讨什么公道,只是为了救她的生命而希望您的女儿能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而已!如果有什么不礼貌的地方,我会向你们道歉的,但也请您劝劝您的女儿,我们要求得不多,只是希望让她先摸摸自己的良心再来决定是否愿意和我们谈一下。”说着,迟蔚峰拿出了一张名片递了出去,又道:“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您女儿想通了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请她打电话来给我们。”说完这番话后,他又低下头柔声地对怀里的方岚道:“岚,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她会想通的。”

    

  “是啊,岚,”林聆也安慰着劝道:“我命很大的,没这么容易就死的!”说着,硬是和迟蔚峰一起拖着方岚离开了。

  三人都走了之后,陈维妤的母亲不由叹了口气,看了看手中的名片,然后走了女儿的门外敲了敲门道:“小妤,他们都走了!”在顿了顿后又道:“妈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那男的说的没错,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摸摸自己的良心啊!就算那个姓苏的女孩儿的死和你们没关系,但现在又牵扯到其他无辜的人来,要是真能帮上什么的话还是帮一下的好,救人一命总是没错的。”说着又将迟蔚峰的名片从门缝里塞了进去道:“这是那个男人的名片,该怎么做你自己考虑吧。”说着又唉声叹气地走开了。

  躲在房里的陈维妤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呆呆地望着地上的那张名片,那三个人和她母亲的话她都听见了,只是因为惊吓过度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从502室的男孩死后她就知道总有一天会轮到自己,所以才会和丈夫急着搬离,可没想到刘己康还是死了。她知道其实苏可馨的死与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但她忘不了在苏可馨自杀之前对他们的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着的诅咒。她是因为太害怕了所以才不愿去回忆,不愿去谈及,但她并不是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面临死亡而无动于衷的冷血的人啊,只是她好害怕去回想,也好后悔自己当初的幼稚!将布满泪痕的脸深深地埋进了膝盖中抽噎着,陈维妤真希望时间到此就停止,这样就不用去面对可怕的现实了。过了好一会儿后,她终于抬起头来,犹豫了好一会儿后,眼中浮起一抹下定决心似的坚定,终于,她站起身来走过去捡起了名片。

    

  (十四)

  一路上,三人都没说话。迟蔚峰一边开着车,一边从后视镜中关心地望着死搂着林聆哭个不停的方岚,虽心痛,但却不知该怎么安慰才好。本来还以为会在陈维妤那里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结果却白跑了一趟。叹了口气,迟蔚峰正想着该怎么开口来打破这令人难受的气氛,手机却突然响起。一看来电显示,原来是赵晔便连忙接听。在“喂”了一声后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迟蔚峰立刻兴奋地道:“好,我们马上过去!”说完后挂断了电话,一边找地方将车子掉头一边向后座的方岚和林聆道:“赵晔说他那里有新的情况,叫我们立刻去他家。”

  “什么新情况?”林聆问道。

  “不知道,他在电话里没说清楚,只提到找到了一个认识苏可馨的人,好象是她的老同学。那女孩儿知道一些很重要的事情,现在人就在赵晔那里。”

  “真的吗?”方岚止住了眼泪,紧握着林聆的手,声音因激动而略有些高扬。希望这次不会白跑一趟。

  一路飞车地赶到了赵晔的家,才一敲门,赵晔就打开了房门,显然是一直在等他们。三人还未进屋他就激动地道:“今天和几位同事又去了次现场,结果碰到一个女孩儿说是来找苏可馨的,一问才知道是她的高中同学。她对苏可馨的死十分震惊,并主动地说愿意提供一些苏可馨的情况,我可是冒着被处分的危险才把人给劫到我家来的,希望会对你们有所帮助。”说着将三人引进了屋内指着一个身穿白衣的长发女孩儿道:“就是她,叫于珊珊。”

  “你们好!”于珊珊站了起来,向三人打着招呼。清秀的脸上却有着不健康的病态的苍白,纤瘦的身子显得十分的赢弱,她给人一种好象长期卧病在床的感觉。

  在互通姓名之后,于珊珊才叹息着说:“四年前我因生病的缘故去了国外治疗,临行前只来得及给可馨写一封信来道歉,谁知这次回来却是阴阳两隔了!唉,我还以为她全好了呢,谁知道……”

  道歉?其他四人均对望了一眼,最后还是由赵晔提出了共同的疑问:“你不是说,从高中毕业后你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吗?那又是因为什么事情需要你写信来道歉呢?”

    

  赵晔的问话让于珊珊微微地震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一脸复杂的情绪轻声地道:“这一切还要从高中时说起了!”于珊珊习惯性地伸手将一侧的长发略到了耳后,眼中闪着回忆,娓娓地道出一段往事……

  苏可馨和于珊珊曾一起就读于本市的一所重点高中,两人都是成绩优秀的好学生也是好友。苏可馨长得漂亮也很开朗,很受同学和老师的喜爱并被选为学习委员。但于珊珊由于身体的关系常常请病假,所以很少参加班里的活动,虽然成绩也很优秀,但在耀眼的苏可馨的身边却只能当一片陪衬的绿叶,一点阳光下的流荧。虽然苏可馨一直把于珊珊当作最好的朋友,但长期活在好友优秀的阴影之下而总被忽略的于珊珊,心情开始有了变化,从最初的羡慕、向往渐渐地变成了妒忌。女生之间的友情有时是很微妙的,更何况是在最不稳定的青春期,一种人与人之间的攀比与较劲的天性也会因为长期的不如意而变成一种可怕的思想。就在于珊珊的不自觉中,她开始讨厌起自己的好朋友了!她讨厌苏可馨的受欢迎,讨厌老师一有事情要托付就首先想到她,更讨厌苏可馨对她的仔细和照顾,那感觉就好象自己是个随时会死的废物一样。

  其实,于珊珊那时的心态是有些扭曲的,可她自己并不知道。她只知道不想再看到苏可馨那春风得意的笑容,不想再听老师和同学笑着说:“苏可馨,来帮我做……”,她突然很想看到苏可馨从高高在上的地方重重摔下的狼狈样。只要一想到那种情形她就会有一种让自己虚弱的心脏无法负荷的兴奋。

  说到这,于珊珊有些虚弱地停住口,抚着胸口急促地喘着气,脸色也更苍白了。其他的四人虽然很想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但看着显然是心脏有问题的于珊珊,终是不忍催促,还不免担心起她的身体来,问她是否要休息一会儿,需不需要吃药。但于珊珊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在喝了一口赵晔递过来的白开水后,歇了一会她才涩然地苦笑道:“我当时一定是被魔鬼附身了,居然会有这么可怕的念头,如果我不是一念之差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那今天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了。”

  自从有了这种想法之后,于珊珊开始冷眼旁观,寻找着机会打击苏可馨。但当时的苏可馨并没有意识到好友心情的变化,对于于珊珊越来越多的冷嘲热讽也只是当作她因为生病而心情不好。见自己在言语上的挑衅并不能对苏可馨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反而使她更关心自己后,于珊珊却毫不领情,居然把苏可馨的好意当作因为瞧不起她而故意炫耀的装模作样。心理的天平早已倾斜的于珊珊想打击苏可馨的念头越来越让她无法控制到几近疯狂。终于,一次学校组织的旅游活动让她找到了机会。

    

  “什么机会?”方岚有些心寒地问着,她真的看不出来,长得这么柔弱的女孩,居然会有这么可怕的心态。

  “最老套的那种,栽赃陷害!”于珊珊艰难而又苦涩得说着,说完后忍不住闭了闭眼,这件事情已经折磨她好多年了,她一直在为此而深深后悔着,后悔自己居然会这么的可怕!

  林聆他们都不说话了,听到这样的事情无法让人的心情不沉重,就算于珊珊不说,他们也猜得到,她一定是把同学因为旅游而上交的费用偷偷地放在了苏可馨的那里,其后果也可想而知。的确是很老套的做法,但却有效,因为所有人都相信眼见为实,但却不肯去轻易相信“亲眼看到的也并不一定是事实”。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沉默,迟蔚峰说了声抱歉后,走到阳台上去接听,片刻后就回来了,并伏在赵晔的耳边说了几句,只见赵晔表示同意地点了点头后,他又坐回了老位子继续等着听事情的后续。于珊珊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后又说起了往事。

  当钱在苏可馨的书包里被搜到时,所有的人都震惊了,无辜的她完全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只能无助地望着所有的人,看着老师眼中的失望与痛心,看着同学们从不敢相信到鄙夷轻视,她就好象一个赤身裸体地站在衣冠楚楚的人群中的异类,毫无尊严地被人指手划脚地批判、指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满腹委屈地哭诉着,但回答她的却是冷漠和不相信。

  学校没有报警处理,但仍是找来了她的父母,给了她处分。尽管她拼命为自己辩解,却没人愿意相信她,甚至觉得她对自己的“人赃居获”还在狡赖的行为简直就是厚颜无耻。老师对她的“不知悔改”失望到了极点,同学也把她当作病毒似的排挤,避之如蛇蝎,而父母更是不谅解她的行为,一向正义而严肃的父亲甚至用一种极其厌恶的眼光看她口口声声说她不再是他们的女儿了。

  “这一沉重的打击彻底地击垮了可馨,她再也没有往日的自信,笑容也从她脸上消失了。被摘去了所有的‘好学生’的光环,可馨越来越沉默。以前她总是被同学围着说说笑笑,但那之后,唯一和她作伴的就只有她的影子和别人那刺耳的明嘲暗讽以及那如利刃的眼神。看着可馨那灵魂仿佛被抽走的孤单落寞的背影,我却丝毫没有那种目的达到时的快感,有的只是深深的内疚与做了坏事之后的心虚与担惊受怕。我的心脏承受不住这样沉重的负荷,终于病情严重到需要住院,而在我住院期间却发生了让我彻底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的事情。”

    

  (十五)

  苏可馨的母亲一向身体不好,而让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女儿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受不了打击的她终于一病不起,就在于珊珊住院一个星期后便去世了。祸不单行,苏可馨的父亲也因为妻子的病逝而悲痛欲绝,终日精神恍忽的他在一个月后死于车祸。一个原本美好的家庭竟然因为一份莫明其妙的妒忌而在瞬间家破人亡,支离破碎。已是满腹的委屈与悲愤的苏可馨终于因为一连串的不幸与打击而彻底崩溃了!

  在医院住了两个月的于珊珊回到学校后便听到了同学间的窃窃私语,而他们所谈的内容却令她震惊——苏可馨的精神状态似乎出现了问题,除了常常一个人发呆之外,她还会自言自语,就好象一个身体里面住了两个灵魂一般自己与自己对话。学校已经注意到这一情况而在考虑是否要联系苏可馨唯一的亲人——她的奶奶来决定是让她继续升学还是让她考虑退学。于珊珊不敢相信这件事情,于是开始仔细地观察留意,但事实证明根本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去证实这件传闻,复学的第一天她就看到了“两个苏可馨”的诡异的场面。一个是怯懦、无助、自卑而总是在哭泣的苏可馨,另一个则是有着冷酷、疯狂、残忍的眼神的苏可馨,那个可怕的苏可馨并不常出现,但每次出现后便总是在责骂、教训另一个自己,而那个柔弱的她却总是被她自己给骂到哭泣。现在于珊珊终于知道这是精神病中最诡异的那一类,俗称“人格分裂”。就因为当初她的一念之差所犯的错,一直都是快乐而又优秀的苏可馨疯了。

  看着曾经的好友变成了这个模样,听着别人毫不避忌的在那里“疯子”、“小偷”地叫着、聊着,于珊珊突然感到一股莫明的心寒。她知道苏可馨是无辜的,因为一切都是她一手导演的,但这样的后果却是她预料不到也承担不起的。就因为这一个被她栽赃陷害的污点,别人就能全盘否定苏可馨曾经的努力与优秀,难道以前老师的信任与同学的拥戴都是一种虚幻的假象吗?其实苏可馨从未被人真心接受过,所以在出了事情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相信她是无辜的,也没有一个人想过要去察一察真相。相比之下,这些人更愿意去扩大谈论别人的缺失与不幸,并为有人可以让他们来幸灾乐祸而兴奋不已。于珊珊忽然发现这些朝夕相处了近三年的同学、老师就如同这段时间里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那般陌生而又麻木不仁。别说苏可馨是无辜的了,就算她真的因为一念之差而犯下了错误,这些曾与她这么亲密的人也不愿意去宽容地原谅她,帮助她吗?他们并不了解真相啊,却能把这个当作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来娱乐!也许是这个世道太太平了,所以他们才想用别人的不幸与污点来肯定自己的幸福与高尚,却在一不小心之下把他们最恶劣的人性全都暴露无疑,“人言可畏!”难道这些将来准备进名牌大学,有可能成为社会菁英的高才生们竟然不知道这四个字是可以杀人的吗?

    

  于珊珊看着周围那些丑陋的嘴脸,开始觉得呼吸困难。在她陷害苏可馨的时候,那嘴脸一定比她现在所看到的要可怕上千百倍吧!深深的罪恶感如狂风暴雨般袭来,因此而生的愧疚与悔恨又开始压迫着她那虚弱的心脏,一点点开始苏醒的良知让于珊珊想说出真相,但苏可馨的遭遇却让她害怕启口,曾经那么优秀那么受欢迎的她都会被逼疯了,那么这些将人性中的残忍发挥到淋漓尽致的“高尚人群”又会怎么对待罪魁祸首的她呢?这样的压力与痛苦终于让刚刚出院,才复学三天的于珊珊再次因为心脏的原因晕倒住院,而这次严重到必需让她休学一年来放弃即将进行的高考。

  在那之后,于珊珊再也没有见过苏可馨了,只是从来探望她的同学那里知道了一些情况:苏可馨终于退学了!而之所以会退学的原因却让班里的每个同学以及老师都心惊胆战。那个来探望于珊珊的同学脸色苍白地说了整个事情发生的经过。起因只是因为坐在苏可馨隔壁的同学丢了一枝钢笔而已,而那位同学则立刻指责苏可馨,说是她拿的。于是又立即跳出了一群自诩正义的同学,任凭苏可馨百般辩解,仍是咄咄逼人地齐声讨伐!他们翻乱她的书包,清空了她的课桌,在没有找到任何赃物的情况下,仍是“小偷,疯子”的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最后由老师出面调解才平息了整件事情。结果,那位同学在书包的夹层里找到了她的钢笔。虽然知道冤枉了苏可馨,但她却毫无愧疚地刻薄地大声道:“就算她现在没偷我的钢笔,也不代表她以后不会偷,手脚不干净就已经够惹人嫌的了,现在连精神都不正常了,谁知道一个疯子将来会做出什么事情啊!”话音刚落,就引起了不少的附合声与嗤笑声,虽然也有些同学觉得这话有些过分,但终是没有出声制止,连老师也只是不痛不痒地随意地苛责了一下那位同学,说什么钢笔找到了就好,别再说些没有意义的话,甚至没有让她道歉的意图。

  当时,没有人知道苏可馨的心情是怎样的,她只是苍白着脸,目光呆滞地定定地望着前方,泪水毫无所觉地冰冷地往下划落,仿佛那泪水不是从她体内流出的一般。周围布满了调笑的低语,虽然声音不大,但那一句句刺耳的“疯子”直直地钻入了她的耳中,也钻入了班里每一个同学,包括老师的耳中。

  那位转述的同学眼中透出了回忆的恐惧,连声音都微微地发着抖,并忍不住发冷地双手环臂轻搓着取暖,顿了顿后才继续说下去。

  当时大家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好象已经忘了正在上课了,老师制止了好几次都没有用。那时苏可馨突然侧过脸望了一眼那位“丢钢笔”的女生,而那位女生却傲慢而又厌恶地回瞪着她,并厉声地说了句:“看什么看,疯子!”这句话又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虽然在事后,所有人回想起来时都觉得并不好笑,但当时,他们都笑了,就好象在欺负弱者时的那种病态而又扭曲的满足感,这种人性中最冷酷无知的一面他们可谓是发挥到极致了。而这时,苏可馨突然也笑了,开始只是轻笑,然后变得越来越大声,那声音里透着一种让人心寒的压力。渐渐地,其他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并开始感到某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情绪,连老师都被这种场面震地说不出话来。然后,另一个“苏可馨”出现了,“她”的眼中带着嗜血而又疯狂的笑意,直直地望着那个女生,用一种让人战栗的温柔声音问道:“你说谁是疯子?”那个女生早已吓的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呆呆地望着她。虽然大家都见识过这个“苏可馨”,但“她”却是一直都存在于那个属于苏可馨的私人世界中,与别人一向是隔绝的。但此刻,“她”却跳出了那个界限,开始面对所有的人了。这样的场面实在令人措手不及而又毛骨悚然,要知道,这个“苏可馨”是个完全陌生的未知数,最重要的是:“她”不是正常情况下出现的!

    

  气氛变的越来越紧张,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危险波动。就在有人忍不住快要尖叫时,“苏可馨”笑着开口道:“你不知道一个疯子将来会做出什么事情是吗,我来告诉你。”说着,她的眼中出现了一种不正常的兴奋而又残忍的神情,猛地拿起那枝钢笔,在一片惊呼声中向那名女生刺去。在血花飞溅时狂笑道:“疯子是会杀人的,而我要杀光你们全部的人!”

  于珊珊没有看到当时的情况,但从那位述说的同学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猜出那时的情形有多可怕。幸好有几位男生反应快,及时制服了苏可馨并夺下了钢笔,而那位女生也本能地闪了一下,所以只是伤了手臂,但那样的情形相信在场的每一人,都会终生难忘的!何况当时已陷入疯狂的苏可馨突然伸手抓向自己的脸,在制造出一道道血痕之后,用那种恶毒的声音伴随着那有如千年寒冰般的眼神大声笑道:“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这样的情景,无论是谁都不会轻易忘记的吧。就因为这件事情,苏可馨终于退学了,但为了不把事情闹大,学校封锁了消息,只是让苏可馨的奶奶带走了她。在那之后,就没人见过她了。

  于珊珊说到这时,所有的人脸色全变得煞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些死状恐怖的受害者。但他们弄不懂的是,在调查案件时,所有人口中的苏可馨都是正常的啊,莫非她曾被治愈过,但最终因为某些原因使她的旧病复发,引出了那个残忍、疯狂的人格来。那这个诱因又是什么呢?

    

  (十六)

  于珊珊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悔恨、愧疚的眼泪,轻轻吸了吸鼻子又接下去道:“我通过多方打听后才知道可馨的奶奶带了可馨去了外地治疗,她休养了两年,病情才终于稳定了,由于另一个人格似乎没有再出现的迹象,所以她们又回来了,并住到了现在的这个家里。虽然过得很清苦,但可馨仍是上夜校修完了高中和大专的学业。在她工作一年后,奶奶也去世了,然后她就一直独居着,也没和别人有过密的接触,更没有人知道她的病史。

  其实,我一直想向可馨忏悔我的过错,但终是没有勇气说出来。这件事情也影响到了我的病情,四年前我父母在做了很多的努力之后决定带我去国外做手术。我知道自己病的有多重,那次出国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但我不能把这件事情带到另一个世界啊!如果不把事情说出来,就算死我也不会安心的。我不敢约可馨见面,在犹豫了好几天后终于决定给她写一封信告诉她所有的真相。但我也是因为听说她已经好了,才敢这样做的。我不知道她终究还是想不开!被最好的朋友出卖,她一定很受打击,所以才会承受不了而自杀的吧!没想到,最终还是我害了她!”于珊珊抽噎着说不出话来了,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这次回来,还想着当面向她道歉,无论她是骂我,打我都没有关系,只要给我机会弥补我所犯下的罪过,无论什么后果我都能承受,但绝不该是可馨的死讯啊!让我连一个赎罪的机会都没有了!”

  于珊珊的话令在场的其他几人都心口沉闷的说不出话来,望着面前这个病弱的女孩,他们是同情多过于厌恶。虽然她的行为很令人发指,但在那种年纪,是人都会犯一些可笑的错误的,只是于珊珊做的更为过火,但那样的年纪其实还是处在无知与幼稚的阶段,她也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如果知道会让自己受良心谴责这么多年,甚至还几乎赔上自己的生命,她也许就不会做这种可怕的事情了。但事到如今一切都晚了,苏可馨的死再加上之后牵扯不清的人命,于珊珊是注定这辈子都无法从良心的枷锁中解脱出来了。

  但如果真是因为于珊珊的信惹出的事情,那为什么陈维妤又表现得和这件事情有关呢?迟蔚峰他们还是分析得出陈维妤的恐惧并非只是因为隔壁死了个人那么简单,直觉告诉他们,苏可馨的死因一定和她有一定的关联,但那个关联又是什么呢?

    

  就在大家都在沉思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把所有人都从静默中拉回,方岚、林聆以及于珊珊都露出了茫然的神情,而迟蔚峰与赵晔的眼中却有着一丝了然,并有一种“终于等到”的松了一口气的神情。赵晔站起身来去开门,而迟蔚峰则意味深长地望着于珊珊道:“也许你的信是致使苏可馨自杀的原因之一,但不一定是全部,现在来的这人应该会说出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想,那才是苏可馨自杀的关键吧!”

  “来的是谁?”方岚忍不住问着并向门口望去,走进来的陈维妤则回答了所有人的疑问。

  赵晔给精神仍有些恍忽的陈维妤倒了杯热茶,并给她和于珊珊做了下介绍后才道:“刚才就是陈小姐给迟蔚峰打的电话,是他让陈小姐过来的。”原来刚才迟蔚峰和赵晔说的就是这件事情。

  迟蔚峰认真地望着陈维妤道:“陈小姐,你肯来这里是不是表示你终于想通了,愿意把整件事情说出来了?”

  闻言后,陈维妤用力地点了点头,紧握成拳的双手的指关节处有些泛白,可看出她的紧张与决心。陈维妤不打算再沉默了。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微颤,但仍是十分坚定地道:“是的,我会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说出来。”

  “你所说的是不是和苏可馨的死因有关?”林聆小心翼翼地用尽量不会刺激到她的语气讯问着,因为陈维妤看上去情绪还是很不稳定。

  她用力地咬了咬下唇,半响后才艰涩地道:“不错,我要说的是苏可馨的死因。她的死和我们都有关系!”“我们”?大家都注意到陈维妤用的是复数,看来这件事牵扯的人还真不少。

  “你说的是什么关系?你们指的又是谁?”赵晔代所有人提出了问题。

    

  陈维妤凄然地苦笑着回答道:“我们?哈!我和己康,楼上的502,几乎是所有13号的居民,可能还包括一些外人吧,我也说不清。”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赵晔他们不知道居然会扯上这么多的人,但在之前的调查中,为什么没人说出来啊!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一封信。”

  “信?!”于珊珊他们一起叫了出来,并暗想该不会是“那封信”吧?

  “对,就是一封信!那封信里却说出了我们所不知道的关于苏可馨的过去。原来她曾在高中时被人陷害并因此而得过‘人格分裂’的精神病,这封信就是陷害她的那个同学写来道歉的。”

  “事情就发生在她自杀前的一个月……”

  陈维妤虽然和苏可馨就住在对门,但两家并不太熟,最多见面时打个招呼或点头问候一声而已。但那几天陈维妤还是发觉了苏可馨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常常红着眼睛好象是哭过。那一天是因为有人把402的电费帐单错送到401室的信箱内,陈维拿回家时才发现,正想着给她送过去,就听见对面开铁门的声音。她便想也不想地拿着帐单打开了门,正好见苏可馨正准备开门回家,便上去拍了拍她,而她竟很大反应的尖叫着跳开,吓了陈维妤一大跳。在了解了对方的意图之后,苏可馨才惊魂未定地道了声谢谢后急急地开门回家。虽然当时苏可馨的表现和平常很不一样,但不爱多管闲事的陈维妤也没多想,正准备回家的她却被刚上楼的502室的女主人给叫住了。

    

  (十七)

  “当时她神神密密地叫我去她家一趟,说有话跟我说。我知道这个女人最喜欢东拉西扯、说三道四了,本不想理她,但她说这件事和苏可馨这阵子的奇怪表现有关,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于是我便去了她家。才坐定,她便从屋里象献宝似的拿出了一封信让我看。一看前面的名字我就知道是写给苏可馨的,当时我的心里对那女人的行为真的反感到了极点,便说了一句‘你怎么可以拿别人的信?这是侵犯人隐私的!我没兴趣看,要看你自己看吧,我回家了!’我才想要走,就被给拉住了,她对我说这封信不是她拿的,是昨天她去苏可馨家串门时,她儿子顺手从苏可馨的桌上拿来的。不过里面的内容实在是让人吃惊,而且还关系到我和我丈夫的安危所以她才拿来给我看的。她的话引起了我的注意,如果关系到我和己康的安危的话,那确实不得不关注一下。也许是我的私心大过于道德心吧,最终我还是读了那封信。”

  “信的内容确实让我震惊,我虽有些同情苏可馨的遭遇,但与一个曾有过过激行为的精神病人同住在一起的恐惧心理还是战胜了我的道德观与良知。从那之后,我和便和己康一起心存芥蒂地处处避开苏可馨。而502的那个女人则更是把那封信当作新闻来传阅,没几天的功夫,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于是,一些窃窃私语和无聊的传闻便到处散播开来。”

  这件事传得越来越凶,苏可馨可能也从大家的目光与行为上感觉到了些什么,人变得更沉默,更孤僻了。就在她自杀的前三天这件事情终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那天陈维妤和刘己康下班回家便听见四楼吵吵闹闹的,上楼看时却见到围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而502的那个女人则拉着孩子大声地骂苏可馨是“疯子”。一问才知道原来她带儿子回家时正好见到苏可馨要出门,那小孩便口无遮拦地叫了她声疯子,受了刺激的苏可馨终于爆发了并与之吵了起来,于是,一场死亡的诅咒就此引起了开端。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陈维妤的脸上有着回忆的深深的恐惧,声音颤抖到几乎无法发出正常的声音:“被人们围攻着一边发抖一边哭得十分可怜的苏可馨突然就象变了个人似的。她停止了哭泣,大笑着抬头看向我们所有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可怕的眼神,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冰冷的感觉让我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冻结住了,仿佛多看一眼,我的灵魂就会被她从体内抽离。就在我们都受惊地说不出话来时,她突然用力地抓向自己的脸,狂笑着说‘我是疯子!哈哈,你们知道吗,疯子是会杀人的!’然后她向我们伸出了指甲上沾满血痕的双手阴狠地冷笑着说‘看到了吗?这是我的血,总有一天我要你们加倍奉还!用你们的命,用你们的血来还!’说完后,她仍旧大笑着走回家中,留下我们这些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直到那时我才觉得自己以及这些邻居的表现真的有些过分和冷血。苏可馨其实是十分可怜的,我们非但没有关心过她,反而一直在用有色眼光歧视她、嘲笑她。

    

  但当时我也只是这样想了想,就象大多数的人一样,明明知道什么是是非对错,但不一定会去做。虽然苏可馨给我们的惊吓不轻,但我们还是过着自己的生活,没去管其他的,直到苏可馨自杀后才觉得害怕。我每天都做恶梦梦见她带着一脸的血痕冷笑着向我们诅咒。可能是因为羞愧和害怕吧,没有人愿意提起那天所发生的事情,也没有人再说起那封信。而502室的男孩死后,大家更是忌讳地绝口不提。后来,我和己康还有那些当时曾围观的邻居们都不约而同地搬离了那里。本以为一切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还是躲不开啊,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躲不开什么?可馨死后又发生什么事了?”于珊珊想不到,自己的一封信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的风波!她原想赎罪,却不料反带给苏可馨更多的灾难。看来这件事要比她想象中的严重,她只知道可馨死了,但赵晔他们并没有告诉她之后发生的事情,原本她还奇怪这个警察为什么带她来和一些“不相关”的人来谈可馨的事情。可现在,陈维妤述说的事情所透出来的让人难受到无法形容的隐隐讯息让于珊珊有种无法面对的压力感,她直觉地感到自己当初所犯的错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悬亘的心仿佛有一种将被未知的黑洞吞没的惶然感觉。

  赵晔和其他几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后,才叹了口气,把苏可馨死后的这几年所发生的离奇死亡事件细细地说了一遍,最后又指着林聆道:“这个女孩儿就是‘苏可馨’现在的目标,虽然她与此事毫不相干。如果苏可馨自杀时是那个疯狂而又可怕的人格的话,那完全可以想象她想破门而出的意图是什么。可以说,现在的‘苏可馨’是个没有思想的杀人工具,如果她真的得逞的话,到时候真的会引起一场可怕的腥风血雨,恐怕也没有人能够制止得了她了!”

  赵晔的话让于珊珊倒抽一口气,随即便伏下了身子双手抚着胸口猛咳起来,那苍白的脸色和那几乎要将肺都咳破的声音让人不由地担心她是否会就此死去。林聆和方岚忙上前探看。过了好一会后,于珊珊才渐渐地止了咳,气喘吁吁地道:“你们带我去可馨的家,这一切都是由我引起的,也该由我来解决。”

    

  “不行,这太危险了!‘它’已经不是以前的苏可馨了,你去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只怕是白白送命。”赵晔第一个反对。

  “就算是死也没关系,这是我欠可馨的!我不能再让无辜的人因为我所犯下的错而送命了。”说着于珊珊又苦笑了一声道:“其实不用我说你们也应该看得出来,我的心脏其实支持不了多久了,一样要死,还不如死的有点价值,如果能把可馨的事情给解决的话,我也能走的安心一点。”

  “那也不行!”这回林聆也忍不住开口道:“我和岚都是当事人,知道这件事情有多危险,‘它’已经没有人性了,我们不能让你去。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的,我们再想想,也许有人能对付‘它’!”

  “既然你们都是当事人,那也应该知道现在的可馨有多难对付吧。如果真有办法的话,警局也不会让这件事一拖拖了四年还无法解决吧!总之,我是心意已决,就算你们不带我去,我也会自己跑去的。如果有你们陪着,也许还能将危险降到最低。”说着,于珊珊的眼中又现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喃喃低语道:“有些事情总是要解决的,不然,可馨的怨气无法平息,而我也会不得安宁!”

  众人的一再劝说仍是改变不了于珊珊的决心,最后,在无可奈何之下他们终于决定除了陈维妤之外一齐陪她去苏可馨的家。其实,迟蔚峰是想让方岚和林聆也留下的,但她们却说什么也不肯,一定要看到事情的发展,还说多个人多份把握,迟蔚峰拗不过她们,也只能作罢了。原本是想过两天等于珊珊精神好一点再去的,但她却说不能再等了,于是,计划就订在了当天夜里。而现在,除了让陈维妤回家外,一群人略作休息后,便决定一起先去401室等待今夜关键时刻的来临。

    

  (十八)

  傍晚时分,那位姓高的老警察也来了,在了解了情况之后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没多说什么,但仍是决定留下帮忙。于是,六个人都沉默不语地等着夜幕的降临,气氛十分的凝重。

  连续几天没睡好的林聆坐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地打起了瞌睡,就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里睡着便猛地清醒过来。她揉了揉眼睛发现天已经全黑了,而其他的几人都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不过看上去没什么事情发生。因为觉得有点口渴,她便起身走向厨房想倒点茶,在起身时,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向她袭来,林聆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但她似乎是忽略了一些十分重要的东西,但却一时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房间里安静地有些不正常,林聆只能听见自己走路的声音,在走进厨房时,一种阴冷而强烈的存在感直直地从她背后袭来,心中猛地一怵的林聆无法抑制地飞快地转身。在这一刹那所有的灯光一齐熄灭,如灯光熄灭的速度一般迅速的是场景的转换,双腿发软的林聆再也支撑不住地跌坐在地,她无法出声地张大了嘴抬头望向半空,眼中是满满的无以复加的恐惧——这间阴暗陈旧的房间是402室!而在她的眼前,“苏可馨”就浮在半空“看”着她,那头长得不可思议的头发和身上的有如长袍的红衣如遇气流般地飘浮飞扬着仿佛随时会飞射过来将林聆包裹住,鲜血从她那张没有瞳孔的阴白而扭曲的脸上那一道道缓缓出现的伤口中一滴滴地往下流淌,那如黑洞的嘴也阴森森地笑咧着,有几道血痕流经她的口中再从下唇滴落下来,更为那抹无法形容的恐怖笑容增添了极度的死亡血腥的效果。

  林聆颤抖着双手撑着地挪退到了墙边,她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而她的呼吸也如抽筋般的急促,冷汗伴着无法控制的泪水爬满了她全无血色的脸庞。她是在梦中还是真的走错了房间啊?她想大叫,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苏可馨“望”了她好一会儿,就在林聆那极度惊恐的目光中她终于缓缓地伸出了那双指甲紫黑而尖长的青白枯瘦的双手向林聆探来,在那双手臂完全伸直的瞬间,苏可馨猛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超自然的速度扑向已无退路的林聆。林聆张大了眼睛惊恐而又无助地望着那张瞬间就在眼前的鬼脸,忍不住将头微侧向一边尽量避开“它”的贴近。她眼角的余光可以看见“苏可馨”似乎在打量着她的恐惧,而那冰冷的十根指甲则牢牢地掐在她的脸上。随着一阵阴恻恻的笑声,林聆吃痛地感到脸上的力量加重,这令她想起了刘己康那鲜血淋漓的脸。林聆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而忍不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看来,她这次是躲不过了。

    

  “可馨!”一声呼唤瞬间打破了这如诅咒般的阴森的氛围,林聆感到了脸上力量的停顿而不由地睁开了眼睛,只见于珊珊满脸悲伤地站在她们面前望着“苏可馨”,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着转,半晌后终于流了下来。她用那轻柔却充满悲切的声音道:“收手吧,可馨!一切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的,我知道你的孤单、寂寞、委屈和愤怒,但这和林聆没有关系。如果有人要因此而付出代价的话,那也应该是我啊!让我来赔你吧,把我的灵魂拿去,别再伤害那些无辜的人了!”

  林聆无法从“苏可馨”那张恐怖的脸上看出任何的情绪波动,但那股杀气却并没有消失。此刻,林聆只能象是待宰的羔羊一般任人决定她的生死。脸上的力道又突然地加重,令她忍不住痛苦地皱紧了眉头,眼看着她是在劫难逃了,于珊珊又痛哭着惊呼道:“不要!”她的声音中满含着悔恨,眼中充满着怜惜地道:“可馨,别再滥杀无辜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变成这样的,以前的你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的优秀,无论我是如何对你恶言相向你都只是一笑置之。而我不但没珍惜你这个朋友,却用这种残忍的手段伤害了你,把你变成了杀人的厉鬼,我今天是来赎罪的,让我来分担你的所有痛苦和寂寞吧,我会留在这里永远地陪着你,直到消除你所有的怨恨和委屈!”

  于珊珊的话似乎起了作用,只见苏可馨渐渐地松开了手,突然猛地转身扑向于珊珊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而于珊珊却毫无反抗地用那种悲悯的目光望着她。就在林聆为即将发生的惨剧而忍不住要惊呼出声时,苏可馨却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终于慢慢地松开了手,缩下了身子钻进了于珊珊的怀中,一阵让人心碎的悲哭声传了出来,那种就象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充满寂寞与绝望的哭声让林聆都不由得一阵心酸,这一刻,她似乎完全能了解苏可馨曾经经历过的痛苦和委屈。也许,那时的苏可馨所缺的就是这样一个可以让她痛哭的怀抱吧!

    

  林聆已然站了起来,流着泪望着将苏可馨紧紧搂住的于珊珊,一时间无法言语。不过林聆知道,这次的眼泪却不是为恐惧而流的,这些泪是为苏可馨而流的,在了解了所有的事情后,林聆真正的为她而心痛,虽然她杀了那么多的人,但林聆却再也无法指责她。

  “林聆,你走吧!”于珊珊突然开口。

  “走?”林聆终于能说话了,那种让她无法出声的压力已然消失。“那你呢?”

  “我会留下来的!”于珊珊微笑着看了眼怀中的苏可馨道:“可馨需要我!”说着,又指向身后,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刺眼的亮光“快从那里出去吧,方岚他们正担心你呢。”

  方岚?林聆突然想起,自己莫明其妙地出现在402室里,那其他的人呢?他们没事吧?“放心,他们都很好!”仿佛是看出了林聆的担心,于珊珊善解人意地道:“不过你要是再不出去的话,他们就不好了!”

  闻言后,林聆不由地一惊,身不由己地向那亮处走去。却又想起了什么,刚想讯问于珊珊,只觉得眼前一亮便渐渐地失去了知道,耳边隐约听见于珊珊的声音:“告诉他们没事了,可馨再也不会伤人了,我会守着她的。”

  “于珊珊!”林聆大叫着睁开了眼睛,却看见方岚他们正紧张地守在她身边。

  见她醒来,早已哭得一塌胡涂的方岚立刻激动地紧搂着她哭道:“林聆,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呢,如果你出事了,我该怎么办啊!”

  “出了什么事了?”林聆一头雾水地问,并忍不住寻找于珊珊的身影,却无所获,正想讯问其他的人,却又被方岚打断了。

  “你刚才就象第一次被苏可馨袭击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我还以为……”说到这,方岚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抱着林聆使劲的哭着,那样子看得一旁的迟蔚峰都有些吃味了。

  在众人的一顿劝说下,方岚总算松了手,而林聆也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听到是于珊珊救了林聆时,大家都不由有些感慨,但也因此发现不知何时起,她就已不在屋里了。都奇怪她是什么时候去了402室的,不过当时所有人都因为林聆而忙作了一团,所以也没注意到。

  大家都十分地担心于珊珊,便决定一起去402室查看一下。当时已经过了十一点了,但开门后却让所有人松了口气,路灯竟然是亮着的。也许于珊珊真的化解了苏可馨的怨气了。可打开了402室的门后,却发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众人无措地互相望着,于珊珊就这样失踪了!

    

  尾声

  一个月后

  林聆、方岚和迟蔚峰手拿着白菊花,肃穆地站在苏可馨地坟前。

  回想着一个月前的经历,真是有如隔世啊!在默默地为她献上祝愿的话后,方岚蹲下身擦拭着墓牌,迟蔚峰也在一旁静静地陪着。林聆望着他们两人不由觉得好笑,就连来扫墓都能感到他们你侬我侬的恩爱气氛,也不知道这份感情怎么会拖了那么久。林聆无聊地望向四周,忽然目光被左前方的一点吸引住了。那里正站着一个扫墓的年约二十的少女,长长的马尾,一身利落的运动装,十分美丽的脸上充满了一股灵气。当然,吸引林聆的不是她的美丽,而是她脸上的快乐神情,以及她上香及烧纸钱的手法。她没用任何的工具,上香时只是香头朝下然后往上一挑便点燃了,烧纸钱时也只是在空中随意地挥舞了两下便起了火。

  她的奇特让林聆忍不住上前了几步,却听那女孩儿一边烧着纸钱一边用清脆悦耳的声音道:“我已帮你完成了心愿,也算向我师父交了差,你就好自为知吧!我已经买下了你隔壁,以后就是邻居了,不过别没事拖着你的朋友来找我,我也很忙的,不能总是做白工吧!下回有好事再来找我,知道了吗?拜拜!”说完后,那女孩便站起身来,在转身看到林聆后便笑了笑,然后走了!

  “林聆,你在看什么啊?”方岚走了过来也望向那女孩的背影,不由“咦”了一声。

  “怎么了?”紧跟在她身后的迟蔚峰关心地问着。

  “那个女孩好象就是向我买房子的人!”

  “什么?”林聆没听清楚。

  “我还没跟你说呢,前天有个女孩来找我硬是问我买下了那间401室。刚开始我因为考虑到以前所发生的事情,所以不肯卖。但那女孩却说她不介意,而且还说她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硬是求着我卖给她!后来我想苏可馨的事情确实是没什么问题了,而那房子空关着也是浪费,所以就同意了!”

  方岚的话让林聆忍不住呆了呆,一道闪过脑海的灵光令她不由自主的看向那女孩儿扫墓的墓牌……

  林聆顿时呆若木鸡,那墓牌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于珊珊的名字,立牌的时间是在一年前。原来,于珊珊早就死了!

    

点击分享:

猜你喜欢

栏目导航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