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少了一个人
张教授带着青年考古队回来了!上午10点,历史系的师生已经收拾停当,列队等待他们的归来。一远远地,张教授和他的学生们走来了。院长走过来和他们一一握手,并保证会把他们的成果记录在档案里。不过,握手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院长似乎愣了一下,说:“那个…一好像……”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大家都意识到了一个无法回避可是又不愿意提起的问题。还是秘书油滑,他急忙打了个圆场:“张教授和他的学生们是大功臣,先赴庆功宴吧!”
庆功宴上又是一番热闹,可是张教授始终没有兴头。他不时地回头望望,像是有什么心事。终于,他放下酒杯,非常不合时宜地说,“院长,我发现了一点问题。我回去想想,如果实在想不通,我会再回沙漠一次的。”
说完这话,张教授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顿时,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声,大家都在议论,“可能还是因为那件事。对,就是那件事……”
庆功宴显然没有喝得尽兴,暮色降临之时,张教授的三个学生,胡峰、姚诗诗、欧阳桦,又在学校旁边的小饭店要了个包厢,推杯换盏起来。其中姚诗诗是个颇为漂亮的女生,她是欧阳桦的女朋友。渐渐地,三个人都有点喝大了,姚诗诗迷醉着倚在欧阳桦的肩膀上,而胡峰摸着酒瓶准备再倒一杯。
突然,胡峰感觉到全身一个激灵,酒意顿时消了大半。他看到有一只女人的手正搭在酒瓶上,一眨眼却又不见了。他急忙侧过头去看姚诗诗,姚诗诗——这桌上唯一的女性,双手都环在欧阳桦的脖子上呢。胡峰有些害怕,他犹豫了一下,把姚诗诗的筷子丢在了地上。
“你有病啊?”姚诗诗骂了一句,然后弯腰去拾。这个动作正是胡峰想要的,他静静地等着姚诗诗的反应。果然,姚诗诗像触电般全身一颤抖,她抬起苍白的脸,“天啊!桌下多了一双脚!”
看来,刚才多出来的一只手并不是胡峰眼花。胡峰和姚诗诗急忙叫醒迷迷糊糊的欧阳桦。欧阳桦摇了摇脑袋,喘着酒气不满地说:“你们叫就叫嘛,干吗拍我……”
问题是,无论是胡峰还是姚诗诗,谁都没有拍他。房间里的温度顿时下降了许多,一种阴森的感觉把他们笼罩起来。
“啪——”房间里的电灯忽然灭了,在姚诗诗的尖叫中,包厢陷入一片漆黑。一阵冷风吹过,窗帘被掀起了一半,借着月光,可以看到窗前立着一个人。直挺挺的人。
“妈啊!”三个人一齐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逃出了包厢。
饭店大厅的灯光终于让他们感觉到了安全,胡峰又恢复了理智,急忙去前台买单。谁知服务员听了他们的包厢号之后,非常客气地说:“先生,已经有人替你们付过了。”
“谁?谁付的?”胡峰一时失态,居然抓住了服务员的手。
服务员被吓了一跳,她抽回手来答道:“是一位年轻女士,长发,瘦高。”
胡峰的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惊恐,他转过头去望着同样苍白的姚诗诗和欧阳桦,然后缓缓地说:“看来,是辇芳回来了。”
2 不能留下她
其实这次考古队里,本来是有四名学生的,辇芳就是其中之一。
辇芳平时很傲气,工作时也不愿意与人合作,但是她的知识面广、理论水平高,所以张教授特别喜欢她。总而言之,胡峰、姚诗诗、欧阳桦,对辇芳都有那么一点点敌意。
起初,发掘墓葬的工作并不是很顺利。一连几天挖下去,找到的都是古代墓葬为了掩人耳目而设计的假门。而张教授也几乎没有给他们什么指导,不知道躲到哪个文化局里去了,这简直让大家觉得学院给的信息是不靠谱的。
有一天下午,四个人坐在树下休息,失望和疲劳让大家都不太想说话。只有辇芳一脸虔诚的样子,她指着屁股下的树根说:“我觉得入口其实就在这里。”
“你有病吧?”胡峰白了她一眼,“古人会傻到把墓室入口放在树下吗?一旦这树被后人砍伐,入口就暴露了。”
然而辇芳一脸的坚定,“肯定就在树下,我有强烈的预感!要不然咱们打赌。”
“赌什么?”一听打赌,欧阳桦来了兴趣。
“赌成果。如果不在树下,这次的所有成果我都不要了。如果在树下,这次挖出来的成果全都归我。”辇芳说。
这个条件非常有吸引力,当即四个人就立下了字据。然后,胡峰等人怀着兴灾乐祸的心情挖了下去,谁都不相信这里真的有入口。
然而,上天跟他们开了一个玩笑。人口真的在这里,他们兴奋极了。就在大家准备挖掘的时候,辇芳却冰冷地说:“你们高兴什么?别忘了咱们的字据,这次的成果都归我。显然那唯一的留校名额也就是我的了。”
其他三个人都没有出声,一连几天的发掘中,辇芳不断地提这件事。其他三个人烦躁起来,难道自己辛苦挖出来的成果最后都要归于辇芳的名下々不行!
“杀掉辇芳。”这个构想是欧阻桦最先提出的,女友姚诗诗自然支持他的想法,而胡峰也觉得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于是,三个人挑了一口全密封的密棺,趁张教授不在的时候,把辇芳活活按了进去。
按照他们的想法,辇芳会在密棺里闷死。但她死前会挣扎,所以密棺的板壁会受到撞击。他们计算了一下承受度,估计板壁会在辇芳彻底断气之后打开。那么,当辇芳的尸体出现的时候,大家只需故作惊恐,仿是墓中有恶鬼作怪一般。
一切顺利,当他们假意在墓室里寻找辇芳的时候,只听到轰隆一声,辇芳从密棺里倒了出来。欧阳桦急忙跑过去探她的鼻息,然后眼带泪水摇了摇头:“她死了。”
张教授没有对此产生怀疑,因为尸体很难带回去,所以在征求了辇芳家人的同意后,就地掩埋了。辇芳被葬在了她最爱的事业里,
然而,即将离开的时候,年迈的张教授突然发出了这样的感慨:“我老了,但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情况,就像血衣一样。”
于是,血衣这个词,留在了三个学生的脑海里。
3 辟邪之物
此时此刻,三个人都坐在历史学院的活动室里,谁也不敢单独出去。姚诗诗已经吓得哭出来了,她颤抖着钻进欧阳桦的怀抱里,然而欧阳桦也在因为恐惧而战栗着,“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杀她了。”
“说这话还有什么用!”胡峰猛地站了起来,他四顾无人,便压低了声音道,“俐门知道张教授为什么心神不定吗?因为他在整理文物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件。”
“哪一件?”
“血衣!”说到这里,胡峰打开了随身的黑色皮包,掏出了一卷麻黄色的布料。“你,你偷文物!”姚诗诗叫了起来。
“别叫!”胡峰恶狠狠地说,“这可不是一般的文物,这就是‘血衣’,这是可以辟大邪之物。我把它偷出来了,就是为了这一天。”
原来,古时讲究女子贞德,少女往往十岁左右就订下婚事,只等着过门。在这期间,如果未婚的夫君死去,少女并不能够退婚,而是要随着这位从未谋面的夫君被活活葬掉。历史上不知道多少女子含恨被活活封在了棺材里。进棺之后,她们的自然反应就是求生,也就是用手指去抠棺材板儿,并且大声地啼叫。她们的指甲里会渗出血来,喉咙也会被喊破。血顺着身体染到了衣服上。沾了少女血的衣服是不会轻易风化的,如果保存得好,就能够成为血衣,也就成为辟邪的神物。
“这可真惨。”姚诗诗皱紧了眉头。
“如果不是她们那么惨,我们现在怎么能有血衣呢?”胡峰抖了抖衣服,那些发黑的血迹露出陈年的色彩,“现在我们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用血衣辟邪!”
辟邪方法有三步。第一,将手指上的血染于衣服上,表示与血衣融合。第二,在墙角处对着血衣叩头,表示对死去少女的尊敬。第三,将血衣穿在身上一刻钟,与血衣灵气相吸。这样一来,百鬼不侵。
“我不要穿这种死人的衣服。”姚诗诗颤抖着说。话音刚落,活动室的门忽然打开了一条缝,顿时,阴风阵阵钻了进来,房间里的灯也暗了很多。
“我先做个表率!”欧阳桦抢过了血衣,他在一个墙角照着胡峰所说的,滴血和叩头。然而,就在他刚要把血衣穿在身上的时候,门外现出了一个人影。是辇芳!
辇芳狞笑着立在门口,一只手伸向了欧阳桦。她手背上的皮肤已经绽开,远远地飘来了臭味。
“快穿上!”胡峰对着墙角里的欧阳桦大叫。然而太晚了,就在欧阳桦即将把衣服披在身上的时候,辇芳突然对着他招了招手。不知为何,欧阳桦的脸上现出了一种狂喜的表情,他丢开了手里的血衣,呆呆地立起来,朝着辇芳的方向走去。“欧阳桦,不要!”姚诗诗痛苦地大叫。欧阳桦听不到了,他的嘴咧得很开,全身呈现出一种烂泥般发松的姿态,一摇一摆地朝着辇芳走了过去。辇芳一步步后退,欧阳桦一步步前进。渐渐地,两个人消失在门外漆黑的走廊里。
一分钟之后,走廊里传来了欧阳桦的惨叫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姚诗诗哭成了泪人,胡峰大叫道,“现存哭有什么用,快把血衣穿上!”说着把血衣递了过来。姚诗诗赶紧也找到了一个墙角,照着胡峰所说的做完了那一套仪式。然而,就在穿上血衣的时候,她感觉到全身一冷,像掉在冰窖里一样。
“嘻嘻嘻……”忽然,门外传来了诡异的笑声。姚诗诗急忙抬头,只见辇芳又立在门外,姚诗诗被巨大的恐惧和悲痛冲昏了头脑,不由自主地朝辇芳走去。
一步,一步,一步…一她离辇芳越来越近了。
“把我的命还给我。”辇芳忽然猛地扑上来咬住了姚诗诗的喉咙。姚诗诗吓得跳了起来,终于恢复了理智,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辇芳拖着姚诗诗朝走廊的尽头走去。
几分钟之后,瘫坐在活动室里的胡峰听到楼下传来了喊叫声:“有人坠楼了!”听到这句话,胡峰淡定地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字一句地说:“都结束了。”~其实,胡峰把大家都骗了:血衣不是辟邪之物。它集中了古代少女们的怨气,它才是真正的邪物。世间的鬼魅幽灵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它们只会在阴气极重之时才会现身。所以,胡峰故意让姚诗诗和欧阳桦穿上血衣,为的就是让辇芳的鬼魂来害死他们。
“只有你们死了,这次的成果才能归我,留校名额才能归我。”胡峰在心底默默地说。
4 死而复生
回宿舍的路要穿过一片树林,就在胡峰哼着歌儿信步行走的时候,他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沙……沙……沙……”
是脚步声,胡峰心里一颤,他壮着胆子回头,然后惨叫一声坐在了地上。因为,在他背后立着的,居然是欧阳桦!
欧阳桦已经面目全非了,全身上下血淋淋的。在他身后似乎还有一个黑色的东西,像是一口棺材。
“欧阳桦,我知道错了……”胡峰双手撑地,连爬都不会了。
欧阳桦把背后的棺材打开,他含糊不清地说:“躺进去。”
胡峰虽然恐惧,但还是连滚带爬地摔进了棺材里。突然,欧阳桦用一只手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胡峰睁大了眼睛,四肢抽动,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张教授回来了,然而迎接他的消息却是——姚诗诗坠楼身亡,胡峰在一具棺材里被人发现,救出来时已经发了疯。
顿时,张教授老泪纵横,他说:“难道我只剩下一个学生了吗7让欧阳桦来见我!”
欧阳桦来了,他看上去比平时憔悴多了,他强打起精神,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件麻黄色的纺织品:“教授,据说胡峰的死和这个东西有关系。他说这叫血衣,是古时被封棺少女的血迹染成的,因此积年不化,可以辟邪。”
“荒唐!”张教授低低地吼了一声“做我们这一行要相信科学,怎么可以迷信?”欧阳桦显然吃了一惊,他双手捧着血衣不知所措:“难道是赝品?可是胡峰说,您又回古墓就是为了找这个东西啊。”
“没有这回事儿。”张教授疲惫地摇了摇头,“那天我之所以中途离场,是因为我觉得咱们进的那个墓室有问题,似乎已经被盗过了。这次我回去又证实了一下,果然已经被人盗过,估计这件血衣就是盗贼们留下来的。”
“原来是这样的!”欧阳桦失声叫了出来,“如果不是胡峰迷信这件血衣,可能他就不会疯了……”
张教授叹了口气,安慰道,“现在我只有你这一个学生了,这次的名额就留给你吧,你要好好工作,才对得起你的这些伙伴。”
欧阳桦哭着点了点头,然而他却在心里偷偷地笑了。
天啊,欧阳桦不是已经死了吗?他到底是如何死而复生的呢?
5 永远地死去
午夜时分,在学校的树林里,欧阳桦见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瘦长身材,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她一头扑到欧阳桦的怀里,亲热地说:“桦!现在咱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杀掉了姚诗诗,你我之间没有阻碍了。胡峰也疯了,你可以如愿地得到名额了。”欧阳桦抚着她的背,温柔地说:“辇芳,多谢你。如果不是你为我付出这么多,事情怎么可能这样顺利。”
原来,早在这次考古行动之前,欧阳桦就已经偷偷地和辇芳在一起了,他说他欣赏辇芳的才华,但是他不敢向姚诗诗提出分手。于是两个人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先是假装杀死辇芳,然后再由荤芳装鬼除掉胡峰和姚诗诗。
仔细分析其实是可以发现疑点的,最早提出要杀辇芳的人,正是欧阳桦。而检查尸体处理尸体的人也全都是欧阳桦。更重要的是,血衣辟邪的那个晚上,欧阳桦似乎是第一个被辇芳的鬼魂杀掉的人,可是谁见到他的尸体了?
之后,他伪装起来刺激胡峰,一向迷信的胡峰果然受不了了。
辇芳温柔地对欧阳桦说:“既然你就要得到名额了,那咱们就早点结婚吧……”
辇芳突然停住了,因为她感觉到背部一阵剧痛,冰冷的感觉顿时传遍了她的全身。
半只匕首已经插进了辇芳的身体,欧阳桦松开了搂抱着辇芳的手,后退了几步,缓缓地说:“辇芳,我怎么可能和一个死人结婚呢?别忘了,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你再也无法正常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可是,可是你说过你爱我的……”辇芳哭了起来。
“我爱的是你的才华,因为你的才华值得我利用。”欧阳桦笑了起来。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显得分外狰狞,辇芳的身体渐渐软倒在了地上。
已经凌晨时分,张教授还没有睡,他的桌子上摆着那件麻黄色的血衣。张教授把血衣捧在手里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打火机,点燃。他满意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陶醉在自己的杰作里。
其实,血衣一开始就是他故意放在胡峰面前的,而那个关于血衣的传说也是他教给胡峰的。前段时间他故意离开,也是为了给他们的互相残杀留下足够的时间。
“别怪我,孩子们。”张教授叹了一口气,“我太老了,需要一个接班人,一个学识和心术都十分完备的人。你们都非常优秀,如果没有这场争斗,我又怎么知道谁才是那个最有城府的人呢?”
张教授看了看桌上那张与学生们的合影,那些灿烂的笑脸像花儿一般耀着他苍老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