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年间,黑龙江兴东道所辖的落霞岭发生了一桩令人咋舌的怪事:“病篓子”季伦恶疾并发,死了,享年三十有二。
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且季伦自幼便弱不禁风,从头到脚一身病:肺痨哮喘,筋痿体虚,一天要不喝两大碗黑乎乎的汤药,就连炕都下不了。他能赖赖巴巴捱到而立之年,当算是造化,大限,何怪之有?对此说法,比邻而居的伯父季忠义也深信不疑。
季忠义的二弟,便是季伦的父亲,生前做皮货生意,走南闯北赚下了万贯家财。后不幸遭遇山匪打劫,枉送了性命:季伦的娘也因悲伤过度,没撑多久便撒手人寰。灾祸降临那年,季伦还不满8岁。季忠义身为伯父,自是合情合理、当仁不让地接过了抚养“病篓子”侄儿的重担。当然,一同接过的,还有二弟的偌大家业。
如今,该死的终于死了,该来的也终于要来了!这日,是季伦的头七,走在去往祖坟的路上,季忠义乐得心花怒放。可眨眼工夫,他又吓得心惊肉跳,腿软肝儿颤——
前脚刚进坟地,就听侄儿墓中传出了“咚咚咚”的敲击声。其间,还伴有一阵紧似一阵的干咳!
确信不是做梦后,季忠义愈发惊骇,“扑通”跌坐在地:“你都咽气七八天了,还胡闹啥?赶紧上路吧。”
尽管季忠义的嗓音颤得都变了形,可墓中人还是听出了他是谁:“大伯,我还没死呢,快挖我出去啊!”
接下来,入土数日的“病篓子”起死回生,爬出棺材拍拍屁股,摇摇晃晃回了家,这档子事,是不是很怪异?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吱呀呀”一撬开棺材盖,顿有一股怪味扑面而出,熏得那几个帮忙挖坟的小伙子直皱眉,但沁入肺腑,又觉通体舒爽无比。
当晚,季忠义请来了落霞岭所有的坐堂医,给季伦诊病。战战兢兢一番折腾,结果出来了:季秀才既非死人,也非诈尸的活死人,他就是个活人,身染多种疑难恶疾、时日无多的病人。可一晃儿,三个月过去,季伦虽瘦削得像麻秆,那口气却没断:又一晃儿,半年过去,季伦不但躲过了黑白无常。脸上还现出了几丝红润!这下,季忠义坐不住了。尚未琢磨出良策,一个绰号叫冯四指的乡民鬼鬼祟祟摸进了院。
这个家伙,好逸恶劳,嗜赌成性,原本殷实的祖业,没几年就被他输得家徒四壁,还因拖欠赌债被人剁掉了一根手指,故名冯四指。
赌鬼登门,必无好事。季忠义冷脸问道:“你来干什么?”“喂,少给我绷脸装正经。你以为你叫季忠义,就重情重义啊?”冯四指嘿嘿笑着凑上前,“我是来帮你忙的。给季伦提亲。给季伦说媒,让他成家立业,这是帮忙吗?摆明了要坏我的好事!季忠义当即抢过话,硬邦邦下了逐客令:”不送!“可转念一合计,又喜不自禁地叫起了好:”冯兄弟,不知这与季伦定姻缘的女子是?“”怀碧。我冯四指的亲生闺女!“
不得不承认,这冯四指真够混账无耻丧良心的——就季伦那糟烂体格,想挺过洞房花烛夜,当求上天保佑。等他两腿一蹬翘了辫子,他老爹留下的百亩良田和万贯家财,必须得分我一份。我不贪,五五开。季忠义一听,炸了庙:”做梦。一九!“冯四指据理力争:”四六。你看,我把闺女都搭进去了。“”二八。不行拉倒!“成交!商议妥当,择日不如撞日,第二天,两人就以冲喜的名义,敲锣打鼓,把季伦和怀碧姑娘送进了洞房。与此同时,季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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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忘了偷偷翻出早就为侄儿备下的寿衣,在大太阳下晒了晒,以备急用。长话短说。转眼便过了大半年,季伦不只活得好好的,小两口的感情看上去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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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幸福得像掉进了蜜罐儿。紧接着,又一桩天大的喜事接踵而至:怀碧居然有了身孕!这天深夜,季忠义找来冯四指,愤愤质问道:”瞧瞧你出的馊主意。事儿闹成这般模样,你说该怎么办?“”嘿嘿,认了呗。“冯四指得意地回道,”反正我是季伦的岳丈。每个月,他得孝敬我几两银子去耍。“”耍你个头。“季忠义陡然沉脸、咬牙发了狠,”弄死他,我和你五五分成!“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个满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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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心狗肺的赌徒。午夜时分,季忠义和冯四指带上一包毒药,哪个人讲鬼故事最恐怖
翻墙进了季伦家的院子。不等站稳,院中忽地亮起了几盏小灯笼。”一,二,三,四。真怪,怎么是绿光?“冯四指边点数边往前凑。天,不是灯笼,是两只黄皮子,正歪着小脑袋瞅他!”黄鼠狼进宅,来者不善。“”哼,老子也非善茬。去,撬门。“季忠义催促道。
轰跑黄皮子,三下两下,冯四指便挑开了门闩。迈进门,眯眼四望,两人登时呆立当场——火炕上,小两口睡得正香,但季伦的枕旁,竞蹲坐着一只黄皮子。但见它张口吐出一粒樱桃般大、泛着柔和白光的物什,缓缓送入了季伦的嘴巴。续灵!黄皮子在给季伦续灵延命!
据民间传说,体态轻盈美丽而又性情狡黠的黄鼬与狐狸、刺猬等被尊为”五大仙“,或”五显财神“。黄鼬,即黄仙,也被唤作”黄二大爷“,神通可不一般。
万分惊愕中,季忠义率先醒过神,冲冯四指做了个狠毒手势:想要这辈子吃喝不愁,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连人带那邪物一起毒死。上!
上!两人做梦都没梦到,身后,院子里,顷刻间冒出数十上百只黄皮子,”呼啦“扑上……
暗夜消散,天色放亮,季伦家的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季忠义和冯四指不知中了什么邪,一个瘫了,口眼歪斜失了声:一个疯了,满山岭乱跑。说来更有意思的是,两人勉强熬到五十出头就先后踏上了黄泉路,看似有今日没明天的季伦却活到了耄耋之年,儿孙绕膝好不快活。至于个中原委,有人猜测,在被药渣填满的沟壑之下,住着一窝又一窝的黄皮子。季伦满身是病,服用的中药种类多之又多。许是歪打正着,那些生了这病那病的黄皮子吮吸了药渣残汁,竟都好起来。人心虽不古,浅薄诡诈,诸如季伦的伯父季忠义,怀碧的亲爹冯四指,可它们却心念恩情,还打洞进入季伦的墓穴,含药救命。也难怪,棺椁一开,乡亲们会闻到阵阵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