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四奶奶
我们下乡医疗队在刘家坳的第九天,差不多把全村走访了一遍。还差最后一家,这户没有左邻右舍,孤悬在村西。村长劝我们不要过去,他声音发颤地说“:那里只有一个老太太,八年前就死了。”
见我们一脸疑惑,村长解释道:“老太太辈分高,村里都叫她四奶奶。她早年守寡,跟儿子相依为命。八年前儿子刚娶了媳妇,没想到几个月后一家三口就都死了。那天晚上停了一夜灵,第二天我们准备发丧,刚把小两口的尸体抬到车上,四奶奶突然掀开草席坐了起来,把我们吓得一哄而散,从此村里都知道四奶奶是死过一次的人。
“可能是休克性假死。”领队郑姐说,她是中医内科的副主任医师。村长却摇摇头,说:“说起四奶奶,她原本就有些古怪&h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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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p;…”我追问“:有什么古怪?”
“四奶奶是四爷年轻时从外面带回来的,听说还是少数民族。当年她跟四爷一起在山下开荒,遭遇泥石流,就四奶奶一个人回来了。她报信说四爷被埋在淤泥里,但大家找来找去却寻不见四爷的尸首。后来就有传言说四奶奶会借命,本来该死的是四奶奶,可四爷的命被她借走了。”村长唏嘘道,“再说八年前这事,俩年轻的死了,六十岁的老人死了一夜却活了过来。还有,”村长压低声音,“我们山区平地少,家家门前都要种点东西。她家门前的一块地,都不长庄稼——阴气太重,不生活物。”
“这一家三口是怎么死的?”我对这件怪事有了兴趣。村长挠了挠头,说:“当时听老村长说,没有外伤,怀疑是中毒,但到处找不到药瓶子,口鼻也没出血。按理说刚娶了媳妇,没道理寻死。”
“会不会是食物中毒?”我们中的小张问了一句。
“嗯,老村长也查了,我记得他们桌上是红薯粥和腌黄瓜。我们把剩饭倒给狗,狗吃了也没事。”
“奇怪,有什么东西能让三口人一下就死了?”我望着郑姐,郑姐却似乎陷入沉思。
“所以我说四奶奶古怪。老村长活着的时候就对她不放心,说少数民族指不定会些降头、放蛊、吸人阳气的法门,让我们少和她来往。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去四奶奶家了。”
“我们是医务工作者,不相信鬼神。六七十岁的老年人,多年独居,身体一般都不好,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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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要去走访。”郑姐却坚决要去。“小张小王,你们俩在宿舍休息,我明天自己过去。”郑姐体贴地安排。“小张留下整理东西。我陪郑姐去,我毕竟是唯一的男队员,有什么事也好照应。”尽管心虚,但关键时刻我也不能掉链子。
晚上,我做了一夜噩梦,半夜出去小解时,好像还隐隐听到有女子的抽泣声。
2.郑姐
第二天出发时,小张有些心绪不宁,一个劲儿地舔嘴唇,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看着小张惊慌的神情,我猜昨晚偷偷哭泣的应该就是她,这胆子也太小了。
一路上郑姐也不说话,来到村边,只见农田里坟茔密布。四奶奶家就被几个新坟半包围起来,让人感觉也是墓群的一部分。来到跟前,我特地注意了一下院前的空地,果然寸草不生。
郑姐吩咐我在外面等着,她先进屋看看。我发现院子里空荡荡的,几卷破席扔在墙根下,已经发霉变黑,难道这就是八年前盖尸体用的?正当我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凄厉的惊叫。
我心说不妙,一个箭步冲上去,刚要推门,门却开了。郑姐退了出来,疾步往外走。我往屋里张望,只见一个老人面容扭曲,表情煞是恐怖,我不敢久留,扭头去追郑姐。
“怎么了?”我问郑姐。郑姐并不说话,我感觉她的脸上怪怪的,但一时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回到我们住的村委大院,小张早就站在院门张望。小张见我一脸惊慌,情知不妙,随我进了房间,急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什么事,但肯定有事……”
我把屋里的叫声和郑姐的表现说了一下,小张有些发抖,说:“那就是了。昨晚,我在村里打听到四奶奶的名字,托朋友查了一下资料,原来,她几年前就去世了。你看,这里有死亡证明。”
小张打开手机微信,一张死亡证明的图片映入眼帘,上面的照片正是我刚见到的四奶奶,日期是八年前。
这么说我和郑姐见到的,果然已经不是活人了?我同小张面面相觑,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那叫声一定是郑姐发出来的——四奶奶要害郑姐,没有得手。”小张哆哆嗦嗦地说。
我呆坐片刻,缓缓地说“:未必是没有得手……回来的路上我就觉得郑姐有点怪,刚才我回想了一下,是郑姐的口罩戴反了,应该夹鼻子的部位勒在了下巴处。”
“郑姐来到刘家坳就感冒了,一直没摘过口罩。”小张确认。
“就算摘过,也不会戴错,她是医生。所以,现在戴着口罩的,到底还是不是郑姐呢?”我有了不祥的预感。“咱们快去看看!”小张被我的话吓住了。
郑姐的门反锁着,窗户也拉着窗帘,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我们叫门,过了一会儿,屋里传出沙哑的声音:“我没事,就是刚才受了风,感冒更严重了,要躺一下。”
我们对视了一眼,决定去找村长,问问死亡证明的事。
路上,我问小张昨晚是不是被吓哭了。小张矢口否认,说晚上查到四奶奶的死亡证明,就吓得没敢合眼,又说她似乎也听到了哭声,当时还以为是猫叫。那就不是我幻听了。
村长看到死亡证明的照片,吓了一跳,半天合不上嘴,说话也不利索了:“八,八年前,我们明明,就火化了刘长河一个。”
刘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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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四奶奶的儿子。“小张,你想想,一个人走到火化场,要求把自己火化,还领到了自己的死亡证明……”我本想跟小张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她面如土色,示意我看村长。村长呆立在那里,身子微微发抖,斗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回去的路上,我俩默默无语。一个疑问浮上我的心头:为什么当时只火化了四奶奶的儿子,儿媳呢?我对小张说:“你先回去照看郑姐,我去四奶奶家瞧瞧。”
小张大惊失色,拉住我,叫道:“你不要命了!”
但我心意已决, 转身朝西走去。院子里依旧静得吓人,我咳嗽一声,见房门虚掩,敲了两下推门进去。屋内采光不好,床边有一个人隐在黑影里。
“四奶奶,我是医疗队的,上午来过一回。”我对黑影说。黑影的身形颤动,口齿不清地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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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字:“是鬼来拿我吗?”我心中一震,鼓足勇气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