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有一次受三爷爷的嘱托,给一个从老家来的年轻小伙子在这个城市找了份送奶的工作,当时只是举手之劳,也没费太大力气。但那小伙子很感激我:“谢谢你,哥,我家里人都重承诺,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回报你的。”我赶忙摆手:“不用,只要你好好发展,好好工作就好。”
事后就没下文了,后来听人说,那小伙子十分机灵上进,很快就在单位立足了,我倒也十分欣慰。
不过老婆却和我调侃:“你那老乡不是说要报答你吗,为何自从给他找到工作后,也不见他来咱家感谢呢?”我笑着说:“你真是个财迷,他刚来城市,也不容易,帮人是不需要回报的。”虽然我嘴上这样说,但心里却一直觉得小伙子的做法有点欠妥,起码逢年过节打个电话吧。
后来,有一天傍晚,我手机上忽然有一个陌生的来电,我疑惑地接起了电话:“喂,请问找谁?”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吱吱啦啦的响声,声音很空洞,好像是从很深远的地方传过来似的。过了十多秒,一个嘶哑的男声传来:“哥,是我,赵晓辉。”
“嗯?不好意思,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我说。
“没呀,我是赵岩山的儿子。哥忘了吗,三年前,你帮我找了份送牛奶的工作。”
我的脑子急速地运转着,终于想起了确实有这么个事。
这个赵岩山,好像是三爷爷的一个远房兄弟,我从未见过这个人。他的儿子,更是我八竿子打不到边的远房表弟。
“对对,你好呀,最近如何呀,好久没联系。”我含糊地说道。“哥,我这么久没来找你的原因是我爹去世了。”他说。
“啊,这个,好突然!”我惊讶地说。
好久没联系的一个人给我打电话一上来就说自己父亲去世了,我身为一个局外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一时只能说好突然。不过后来感觉不对,赶紧又说道:“啊,节哀顺变呀,别太难过。”
“嗯,谢谢哥,我最近终于从悲哀中缓过神来了。哥,请你吃个饭吧,还要谢谢你当时的帮助呀。”
“啊,不用,不用……”我语无伦次。
“哥,我是真心的,今晚八点半汽车站旁边的肯德基见。”说罢电话挂断了。我呆呆地握着电话,半天无语。对于一个我根本不熟悉的人的热情邀请,我发自内心深处还是有点介怀的。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牙一咬,简单收拾一下,离开了家门,准备去赴约。老婆坐在沙发上看着我笑呵呵地说:“玩得开心。”我说道:“什么呀,他父亲最近刚去世,哪能开心地玩。”
差五分钟八点半我来到了车站旁的肯德基。那里的人并不多,我来到门口,结果发现在东北角坐着一对青年男女。我仔细一看,男的好像就是赵晓辉。我整了整衣服,慢慢地走了进去。
我缓缓地来到他俩跟前,还没站稳,只见赵晓辉立刻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哥哥好,好久不见,这是我新交的女友,快,燕子,和哥打招呼。”晓辉身边坐着的身穿白色连衣裙、长头发的年轻女子也赶紧站了起来,羞涩地说道:“哥好。”
“不用客气,坐坐,大家都是年轻人,坐着聊。”我说。
大家落座,简单地叫了点食物,开始聊了起来。
我一边聊着一边暗暗打量赵晓辉,他没什么太大的改变,还是瘦瘦的、黑黑的,一看就是个典型的农村孩子,但是他身边叫燕子的女孩子,皮肤很白,眼睛很大,嘴型很美。我心里不禁暗暗想:这小子真有福气,找个女友倒是蛮漂亮的。
本来我和赵晓辉也不熟悉,整个饭局也就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临近结束的时候,赵晓辉说:“哥,我最近在老家种了点菜,这个菜在这城市根本没有,很稀奇,找个机会,我送给你哈。”我连忙摆手推辞,可他一直坚持,我只好答应。
又过了一会儿,我们彼此告别。
回家后,我对老婆说了和晓辉吃饭时的事情。老婆道:“稀奇的蔬菜,我倒很期待。”我道:“你这个吃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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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吃。”第二天我一早就到了单位,同事们还都没来呢,我收拾着自己的桌子,忽然一个50岁左右的男子出现在我办公室门口。
“您是,小志吧。”男人说道。
“对,你是谁?”我说。
“我是晓辉的爸爸,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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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菜的。”男子低沉地说道。太快了,昨晚刚说的,没想到今天一大早就给送来了,而且是晓辉的爸爸。
我蛮不好意思连声道谢,收下了晓辉他爸给的一袋子蔬菜。
我看了看这一大袋子蔬菜,给老婆打了个电话:“人家晓辉他爸,今天一早到我单位给我送的菜。”
电话那头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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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没有声响,我不禁有点气恼道:“妒忌了吧,看我这个小老乡多好呀。”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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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传来老婆迟疑的声音:“你老乡的爹不是死了吗?”刹那间,我的头皮一阵发麻,对呀,赵晓辉明明说他父亲死了,那今早给我菜的那个男人是谁?不至于遇鬼了吧!我的头脑飞速地转,得出了两个不成熟的结论:一是,这是那个燕子的父亲,晓辉也可以叫爹,但是晓辉说他们刚认识,刚认识女方的爹就出现有点说不过去;二是,晓辉他妈梅开二度,但是那个男人长得和晓辉很相像,也不好解释。
我放下电话,想了想,拨通了晓辉的电话。我想先谢谢他的菜,再转弯抹角地问问送菜的人到底是谁,是不是我听错了。结果电话那头儿却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的声音。我当场就惊呆了,感觉浑身发冷,下意识地手颤巍巍地打开晓辉他爸送来的那袋子菜,心里不停地念叨着:“千万别是冥币金元宝之类的。”袋子一打开,一股清新的气息直冲鼻子,确实是菜,我那颗悬了半天的心稍微镇定了点。我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这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植物,我不知道怎么做,怎么吃,当然我也不敢吃,我叹了口气,把菜放好,把袋子扎紧,随手把它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就这样,我浑浑噩噩地过了几个月,一日陪三爷爷去老家扫墓。乡村的气息很是清新自然,满目绿色,我的心情也不自觉放松了许多,忽然,我想起了什么,对三爷爷说:“三爷爷,你还记得赵晓辉、赵岩山吗?”三爷爷眯起眼睛,想了想说道:“我想起来了,真是惨呀,你看旁边那片坟头,就是晓辉一家的坟呀,前年村里下暴雨引发了泥石流,晓辉一家都埋在底下,一个人也没逃出来,可惜呀,据说晓辉的女朋友也在场……”
我的血液刹那间凝固了,我听不见周围任何声音,我跌跌撞撞跑向那片坟头,映入眼帘的确实是赵岩山一家的墓碑,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哭,只知道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感觉,忽然我的目光聚焦了,墓碑周围布满了摇曳中的绿色植物,那就是晓辉一家送给我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