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天早上,张浩在小区外的一条小道上晨跑,忽然看到路旁的花圃边躺着一个黑色的挎包,他停下脚步捡了起来,四处看了看,附近没有一个人影。
这包沉甸甸的,他好奇地拉开包上的拉链,一个精美的望远镜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该不会是玩具望远镜吧?他想着,将望远镜取出放到眼前,瞬间远处模糊的街景清晰地呈现出来:远在两个红绿灯之外的人行道上,一个女士正和一个小伙子气咻咻地争吵,由于争吵得激烈,那女士细长的眼睫毛都一抖一抖的。
确认附近没人在寻找这望远镜,张浩便将它捡回了家中。
回到家,站在窗前张浩再次拿起望远镜,朝着对面楼上偷偷观望,他发现大多数窗户的帘子还都严遮着,有一个窗帘敞开的窗户里,床上正酣睡着个小男孩,小男孩怀中还紧抱着个布棕熊,另一个敞开的窗内,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在刷牙。
他又朝下一个窗口望去,突然间惊呆了。
他看到在朦胧的窗纱后,一个身着睡衣的男人将一个女的按在床上,用枕巾紧捂女人的嘴非礼着。他愣了愣,手不由抖动了下,等他再次将镜头对准那个窗口时,他更惊诧地看到,还是那个男人,手持一把菜刀朝方才那女人身上砍着。张浩的心剧烈地怦怦直跳,他赶忙放下望远镜,脑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出人命了,得报警。
就在他掏出手机,准备拨打110时,脑中一个疑惑一闪而现:方才看到女的被非礼与被杀之间只有那么一两秒钟,这场景转换得也太快了,比电影中转换的镜头都快。
为慎重起见,他再次举起望远镜瞄准了窗口。
这次,出现在他眼里的又是那个女子被捂着嘴非礼的画面,画面中女子流着泪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似乎乞求帮助。在心跳不已的同时,张浩更纳闷了:这镜头怎么像电影一样又回放了?
张浩解释不清这缘由,但是有一点却是肯定的:只要他将望远镜的镜头朝向别的窗户,都不会再出现这画面,但是只要一对准那个遮着窗纱的窗户,镜头里便会反复地出现那两个场景。
这使得张浩有一度怀疑那遮着窗纱的窗口是否安装有什么特殊的器材,让偷窥的人能反复地看到恐怖的画面而胆战心惊。
忽然,一个大胆的念头窜上了张浩的脑门:对面楼下的楼梯门洞开着,何不过去敲门,如果屋里人不敢开门的话,那就说明真有问题了。
这么想着,他看清那个窗户属501室,便跑出去来到对面的楼上,敲起了门。
很快,屋内响起了脚步声,门“咔嚓”开了,一个男人的脑袋从敞开的门缝中露出来,正是望远镜里看到的那个男人,只是此刻他穿着西服,衣冠楚楚的样子,与刚才望远镜里所见的打扮完全不同。
看到门外站着的张浩,那男人问:“你找谁?”
“哦,是这样的——”张浩急中生智,“我是一家家居杂志的记者,想采写一篇当代人对家居装饰的一些看法,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否到您的家中参观下您的家居布置呢,顺便再听一下您的观念?”
男人狐疑地看了看他,然后说了声:“进来吧!”
张浩便随男子走了进去,为防发生不测,他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拨打了一个电话:“我现在在501室采访呢,你在下面先等着吧!”
收起电话,他朝男子歉意地笑了笑,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示意他随意看。
他便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瞅了瞅,当看到那个遮着窗纱的屋子时,他的心猛地跳了跳,他特意多看了两眼,床上空荡荡的,屋内并没有女人,也没有血迹。
收回目光后,张浩赞叹了一番,又简短地问了下男子对家居布置的看法,道了谢离去了。
2
回到自己家后,张浩觉得是虚惊一场,看来这诡异是在望远镜里,也许是这望远镜原先的主人做了什么特殊的设置,比如镜头对准什么特定的物体后就显示哪一种画面。
这样想着,张浩再次拿起望远镜,偷偷朝那个遮着窗纱的窗户望过去。
这次,画面大变,镜头里显示的是刚才那个开门的男子依然穿着那身笔挺的西服打开冰箱,正将一个个黑色的塑料袋往一个纸箱里装。
张浩刚从那屋里出来,对里面的家居布置自然清楚,他清晰记得那个冰箱是在餐厅的角落里放着,这么说来现在的镜头已经穿透了卧室的墙壁,探到了墙另一面的餐厅了。
这会不会又是望远镜主人的恶作剧呢?鬼大爷鬼故事。
张浩不敢确定,这个时候他看到那穿西服的男子抱着纸箱,不乘电梯,走楼道下去了。
张浩将望远镜收了起来,躲在窗内,朝对面的楼道口张望着。
少顷,那个男子抱着纸箱气喘吁吁地从楼道口走出来,将沉甸甸的纸箱放到一辆黑色小车的后备箱里,然后打开车门,坐到驾驶位上,发动了汽车。
张浩来不及多想,提着望远镜便朝楼下冲去。
下了楼,张浩跨上自己的摩托车,朝着黑色小车追去。
张浩与前面的小车保持着足够的距离,他看到小车绕了几个路口后,朝郊外驶去,在一个静谧的河堤边停了下米。
张浩将自己隐藏在一片小树林里,举起望远镜对准那男人看过去,只见那男人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从后备箱中取出一把短柄铁锨,在河堤旁挖起了坑,挖好后将那个纸箱放到坑里,将土填埋回去,而后在土堆上踩了踩,才回到汽车内,接着汽车尾部冒起一缕淡蓝色的烟驶走了。
待男子驾驶小车走后,张浩才从树林里出来,跨上摩托,赶往男子埋坑的地点。
恰在此时,一个扛着锄头的农夫沿着河堤走来,张浩拦下他,借用锄头朝那土堆掘了起来,掘到纸箱后,张浩蹲下去将箱上的浮土拂开,扯开纸箱,一截乌青的胳膊赫然露了出来。
张浩大惊,而毫无思想准备的农夫吓呆了。张浩掏出手机,按下了110。
案件毫不费力便告破了,这是一起奸杀分尸案,那个男子在KTV认识一个舞女,一来二去便好上了,将其玩腻了后,男子想要甩掉该舞女,却被该舞女索要巨额青春损失费,如若不然便要揭发男子贪污受贿之事。
为了自己仕途不受影响,男子约舞女到其一个不常去的房子里,发泄完了后将这舞女残忍杀害并分尸,而此事距案发已经有三天时间了,若不是这男子到上级部门去开了几天会,恐怕那尸体早就给掩埋了起来。
负责此案的是孙警官,他找到张浩家里说:“我有一事不大明了,你是凭着什么盯上了凶手,又跟踪了那么远的路呢?”
他告诉张浩,凶手在做笔录时,有一度甚至笑着说:“我知道自己已经被你们警察盯上了,那天早上我刚回去,你们便派个人冒充家居记者去查看一番,我想既然你们没有直接进屋搜查,起码说明你们还没十足的证据,因此我才故意装着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让你们的便衣进屋转了一圈,并在你们的人走后赶紧将物证处理掉。如果不是你们这么早盯上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恐怕你们就什么都找不到了……”
张浩听了孙警官转述的男子的话后,一时哭笑不得。
对于孙警官提出的问题,他只能笑着指指桌上的望远镜说:“我说是这只望远镜给我提供了案发时的情景,你相信吗?”
“怎么可能,案发距那天早上都过去三天了,你还能看到?”说着,孙警官拿起桌上的望远镜,放到眼前看了看,“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望远镜吗!”
张浩只好再次无声地笑了笑。那天案破后他回到家中便拿起望远镜,朝对面楼上501室那个遮着窗纱的窗口望去,奇怪的是望远镜却失去了它的魔力,再没有那个女人被害时的场景出现,也无法透视墙壁。
这时,张浩又听到孙警官严肃地对他说:“作为警察,我们必须搞清每起案件的来龙去脉,还是说说你是如何盯上那男子的,总不会是你与那被害的舞女也有什么扯不清的关系吧?”
孙警官这话说得张浩的面孔白一阵、红一阵,他木木地盯着孙警官说:“我说是我看到那男人心神不宁地抱着纸箱出去,像是去藏匿非法所得的贵重物品,我跟踪着去,想要将那些贵重物品据为己有,这样能说得过去吧?”
孙警官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3
帮助警方破了案,没得到什么奖赏不说,还差点被警方反诬与被害人有什么扯不清的关系,这令张浩很是郁闷。
这天,去银行取钱的时候,看到银行的外墙上贴着一张通缉令:×月×日,我市南郊的立交桥下发生一起命案,经侦查一名四十多岁男子具有重大嫌疑,该男子理平头,脸庞瘦长,操外地口音,以打短工为生,长期居住在桥洞之下,案发时上身穿灰色夹克衫,下身着蓝色牛仔裤,若有遇到该嫌疑人的市民,请及时拨打110报警。对提供有力线索协助警方破案或直接抓捕嫌疑人的,警方将给予5~10万元奖金。
通缉令下方还附着那嫌疑人的照片。
取完钱回到家中,往柜子里放存折时,无意中张浩又看到了那个望远镜。
他把望远镜拿出来,打算放到一个不碍事的地方,于是打开一个不常用的抽屉,把望远镜往里放,放入的时候望远镜在眼前晃了下,他隐约看到镜片上现出一幅田园风光。
他纳闷地将望远镜举起来,放到眼前,这下他看清楚了,确实是一幅田园风光:田里一大片绿油油的甘蓝,几名农人正弯腰在割着,田地的旁边还竖有一块牌子——“蓝星农场蔬菜种植园”。
张浩很迷惑,照理讲他此刻是在窗帘严遮的卧室,要说望见也应该是望见屋内的物品,怎么会是野外的景色呢?
转瞬他便明白过来,对着干活的那几个人仔细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不由倒抽口凉气,他看到了通缉令上的那个嫌疑人,只是嫌疑人此刻的着装变了,是黑衣黄裤。
放下望远镜,他犹豫着该不该报警。如果报警的话,他对警察说是从望远镜里看到的,警察会相信吗,会不会把他当作是报假警开玩笑的人,或者是个异想天开的精神病人呢?要知道,那个蓝星农场是比较有名气的,距离他所在的城市有一百多里的路程。
可是不报警的话,岂不是错失抓捕的机会了么?
犹豫再三,张浩还是决定报警,直接打给那个孙警官,反正那孙警官也已经把他当作有问题的人了。
好在上次办分尸案时双方联系的电话号码还没有删除,张浩直接从手机通讯录中翻找出孙警官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里“喂”了一声,然后张浩听到孙警官说:“张浩,你想清楚了吧,该说的就说吧!”
张浩一下子有些恼火起来,他朝着手机毫不客气地喊:“听着,我是给你们警察提供嫌疑人信息的,你们通缉的嫌疑人目前正在蓝星农场干活,当然你可以不信!”
孙警官无所谓地笑了起来:“不会说又是从望远镜里看到的吧?”
“是!正是从望远镜里看到的,你们警察爱信不信!”说完,张浩挂了电话。
就在张浩的气还没完全消去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张浩开了门,孙警官走进来,一进门便说:“来,让我看看望远镜里到底出现了什么奇迹!”
虽然不悦,张浩还是将望远镜递给了孙警官,孙警官举起来望望,说了声:“什么也没看到啊,就是前面这堵墙!”
张浩将望远镜拿回来,放到眼前重新看了看,依然是那幅田园景色。
孙警官疑惑地接过望远镜重新看了看,依然是面前的一堵墙。
望远镜竟然显示两种图案,在孙警官手中看不到奇异的景物,但到了张浩手中立马便变换了景象,张浩也迷惑不解了。
孙警官神色凝重地看看张浩,见张浩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拿出手机拨打了出警电话。
再次接到孙警官的电话,已是几个小时之后,孙警官在电话里说:“伙计,真抓到了!”
嫌疑人抓回来后,孙警官马上找到张浩,两人坐在一起开始认真研究起这离奇的望远镜,但奇怪的是此时张浩从望远镜里也看不到奇异的景象了,他和孙警官看到的一模一样。
“你说会不会是我有阵发性的特异功能?”寻不到头绪的张浩问对面的孙警官,孙警官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由于张浩提供了有力线索使警方抓住了犯罪嫌疑人,警方按通缉令上的承诺兑现给了张浩5万元钱。
此后,张浩再没从望远镜中看到过奇异的场景。
两个多月后,在一个茶馆里,孙警官和张浩面对面地坐着,孙警官将一张照片递给张浩,说:“也许这照片可以解释你为何会从那望远镜里看到奇异的景象了!”
张浩接过照片,赫然看到上面一个女孩的胸前挂着一副望远镜,望远镜的左镜筒上有一道醒目的划痕,那道划痕和张浩捡到的望远镜上的划痕一模一样。而照片上的女孩,正是被分尸的那个舞女。
张浩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望远镜是捡来的事实他一直瞒着孙警官,接着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来,后来让我看到通缉令上那个逃犯的位置,是那被害的舞女感激我帮她抓住了凶手,以那样的方式让我得到5万元奖金以示谢意?”
孙警官点了点头:“这事太怪异,看来也只好这么解释了!”
第二天,张浩便把那五万元钱捐给了一家敬老院,他觉得这五万元钱不是他应该得的。
至于那个离奇的望远镜,张浩把它作为舞女的遗物托孙警官转交给了她的家人,至于她的家人是否从中也看到奇异的景象,那就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