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文档包含性侵害行为的详细描述。1
折叠展开目录肉教材《现实改变者:社会经济学,精神疾病与诊断标准》2014版节选温水煮青蛙项目编号:SCP-42311988年12月2日文档SCP-4231-2-A已回收文档“SCP-4231-B的奇特案例”节选(十三只不同的)小猪有关蒙托克囚室:摘自1994年回收的文档“蒙托克笔记”伊卡博德计划简介,引述自某个许多人都想杀死的人灰狗毁灭之潮栗子80小时SCP-4231-B实验记录那个叫“博士”的混蛋一项振奋人心的新产业中的三幕场景1989年5月23日2005年,在太平洋中某处的一座海底收容设施的北侧边缘肉
1989年8月29日,理查德?亚伯Richard ABLE指挥官(调查员)接到了问讯艾伦?霍尔Allen HALL指挥官的任务。在位于伦敦郊外、城市以南约1.3小时车程的Site-34前哨的响应与调度办公室接到一个可疑的直拨电话后,第一个带领基金会响应小队进入康沃尔郡北门镇North Access就是霍尔指挥官。这次问话于1989年9月2日在Site-34的调查与审讯实验室进行。
调查员首先向霍尔询问了前哨接收到的无线电信号的情况。霍尔指出,前哨的主接收器扫描到该信号是在第一次出动的三天前的20:00。霍尔表示,在接到信号的第一时间他并未派出队伍,而前哨的无线电扫描信号仅供响应部队使用,非基金会特工无法使用该信号,因此他认定该信号“来源异常”。信号内容类似水流翻腾声。据霍尔回忆,该信号中无法侦测到其他背景噪音。最终霍尔推测这是个电脑故障,切断了信号,回去继续工作了。
翌日8:00,Site-34前哨的电话主机再次收到该信号,接电话的是调度员大卫?施密特David SHMITT,他向霍尔报告听到了同样的水流声。在随后的问讯中,施密特也声称没有注意到任何人声或背景噪音。霍尔命令施密特三角测量定位该信号,并将信号来源范围缩小到了康沃尔郡的北门镇附近。来源一经确认,该信号就中断了。霍尔表示信号内容直到中断为止都没有出现任何变化。调查员追问为何没有在收到第二次信号后立即加以调查,霍尔称,按标准程序,非基金会来源的信号不足以启动一次调查,但随后发现信号所传送的音频带有异常的背景辐射,类似于不稳定的微弱休谟场。
霍尔表示,在收到上述两次信号后,他提议由自己带领一支小队前去调查该信号的来源,以确认该地区可能存在的异常活动。霍尔召集了一支队伍,队员包括施密特(调度员)、艾米?威斯顿Amy WEATSTONE(收容对策研究员)、罗恩?舒尔茨Ron SHULTZ(MTF)和罗德里克?格林斯基Rodrik GRIMSKY(技术分析)。当天20:00,五人乘坐一辆标准基金会响应专用车辆离开基地。霍尔报告称,由于北门镇实在太小,标准地图上并未将其标出,在出发前他们参考了基金会的定位才确认它的具体位置。
艾伦上大学时在一家肉类加工厂打工。说真的,他对此一点也不在意;大多数时间他只是在又切又砍,仔细想想,在能挣得比最低时薪多一点的活计里,这算不上是最可怕的。困扰他的只有一件事:气味。
牲畜是在隔壁屠宰和剥皮的,他在冷藏室里把鲜肉切块,吊上挂钩,放干它们的体液。那气味最初是新鲜的血腥,打包上市的的肉相对比较新鲜,也会略带一些这种气味。光只是血腥味他还是受得了的。真正让他难受的是那些他要用戴着手套的手拽出来、扔进身侧的桶子里的东西——内脏,器官,有时是胃,有时是心,职业培训可不会正经地教你生理学。他拉扯出的东西不成形状,难以辨认——仿佛一切血腥污秽之物的混合。大卸八块啊,混蛋。切开肚子挖出肠子,像雕南瓜灯一样。
所有难分彼此的内脏都进了那个毫无特色的塑料垃圾桶。每次轮班期间桶都会装满个一两次,这是他最害怕的时刻,因为每到这时他就得推着这个带着吱吱响的轮子的大桶去绞肉机那里。把桶倒空,机器大声咆哮,偶尔咳出小片的骨肉,然后排出仿如染病肿胀的手指一般的粉红糊状物,一坨混杂着毛发、骨片和碎肉的粉红色大便。天知道他们要拿这玩意干什么,但它——它真的臭到极点。肠道里的粪便,膀胱里的尿,其他所有该死的器官里的血——又一份难以名状的纯粹污秽混合物。
所以在那个温暖的八月夜晚,当艾伦开车带着他的小队驶向北门镇时,他一开始甚至否认自己闻到了那个气味,因为他——发自真心地——认为自己绝不会再次闻到它。
但它确实存在。
随着他们越来越靠近,气味也越来越浓。
霍尔表示在他们距离小镇还有约半英里时,威斯顿向他询问附近越来越强烈的异味的情况,霍尔对此作了如下回答,以下引用其原话:“哦,上帝啊,那是尸体。”
“我们是不是该——怎么说,呼叫支援什么的?”两排座位后面的大卫发问。面包车在地面的一个坑洞上弹跳了一下,艾伦听见副驾驶座上的艾米惊恐地吸了口气。
“现在还不用,”艾伦说。“但我的判断也不一定对。罗恩,你是见过大场面的,你怎么看?”
“烂掉的尸体,没错,”坐在他正后方的机动特遣队特工回答道。他的声音略带紧张,但非常坚定。“肯定是这样。”
艾伦默默地点了点头,焦虑啮咬着他的胃。五个人坐着一言不发。突然他产生了一种空前强烈的想等明天早上再来的冲动——面包车的车灯照亮了他们前方的路,路的两侧稀稀拉拉地排布着树木和农田。这条路已久无人至。
“到底要多少尸体才他妈的能臭成这样?”车尾传来罗德里克的嘀咕声,他听见了,但他真希望自己没听见,因为此刻令他心烦意乱的正是同一个问题。他每肢解几头牛才需要去一次绞肉机?两头?三头?回忆这个现在都感觉没那么臭了。可是要让他们在还没进镇子前就闻到气味到底需要他妈的多少具尸体?
“我不知道,”他回答。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而且他害怕——
“老天啊,”艾米惊呼,“当心,艾伦!”
他猛踩刹车,面包车尖叫着及时停住,总算没有撞上前方路面上匍匐着的巨大躯体。在车灯的照亮下,艾伦最初被它身上的毛皮吓了一跳——他一时间又回想起了当年见过的大堆牛皮,那毛发和鲜血缠结在一起的画面。那是一匹死马,它已经腐烂。
教材《现实改变者:社会经济学,精神疾病与诊断标准》2014版节选
康沃尔事件:究竟发生了什么?
1989年8月1日凌晨,一支来自伦敦的调查小队到达了康沃尔郡的北门镇——这是一个人口约1000人的小镇,素有巫术风俗——因为此前他们收到了来自该地区的可疑联络信号。小队来到小镇附近时,察觉到了极为浓烈的腐臭味,这令他们开始担忧事态是否已经严重到了仅凭他们几人无法处理的程度,他们还未进入镇中,前方的道路就被一具马尸所阻挡,该尸体严重腐烂并处于脱水状态。此时小队开始呼叫增援。
凌晨2点,另外三辆收容专用车辆到达小镇入口。各小队合力将马的尸体从路面上搬走。
凌晨3点,四支小队又沿路慢慢向前推进了四分之一英里,此时他们发现了一名40岁出头的男子严重脱水的尸体。他们不得不挪走他的尸体以继续前进。霍尔指挥官和他的队员尽职尽责地将腐尸搬运至路边,让车辆可以通过。
凌晨4点,伦敦的Site-34接到报告称发现了更多尸体。
凌晨5点,位于爱尔兰的Site-56接到请求增援车辆的联络。事实上,联络中请求增援的不仅仅是车辆,还有大量人员。北门镇此时已作为犯罪现场被彻底封锁。这次封锁持续了六个月之久。该事件后来成为史上最凶残的绿型大规模杀人事件,共造成约1,200人丧生——其中约1,000人为当地居民,200人为隶属于GOC“伊卡博德Ichabod计划”的特工,这个臭名昭著的团队使用现在已经过时的康德四级诊断法,在整个80年代期间剿灭了大量现实扭曲者。该地区的生物几乎全部死亡,幸存者只有八名人类——六名怀孕的女子和一名带着一个婴儿的男子——且全部处于极度衰弱的状态。现场有发生过剧烈暴洪的迹象,但湖泊已完全干涸。可以确认这些事件发生在不超过三天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事实真相——正如不久后所渐渐明了的那样——隐藏在两名现实扭曲者畸形的恋爱关系之中,调查者将两人化名为“A”和“B”……
温水煮青蛙
99%的绿型随着能力的进展,会经历以下四阶段的心理变化。
阶段1:否认:对象拒绝承认自己拥有扭曲现实的能力。此阶段的绿型会用各种方法试图给自己的能力一个合乎常理的解释。有一部分绿型会止步于此:他们自我抑制了能力,并且不再继续发展。然而,大多数绿型随后就会进展到:
阶段2:试探:对象接受了自己的能力,并开始测试其能力的限度。总体来说,绿型进行实验时会出现以下两种倾向之一:一种是缓慢,谨慎,循序渐进,每次只推进一点点,另一种是通过一小串突进快速展开。不论是哪一种,对象通常都会在这一阶段停留一定的时间,随后会进展到:
阶段3:稳定:对象已经明确了自己能力的极限和范围所在。此时绿型渐渐掌握了自己的现实扭曲能力,并能随心所欲地使用它们。更重要的是,在有必要时他们也能够选择不使用能力。
阶段3的辨识特征是对象开始试图过“正常”的生活。对象会维持与常人无异的日常活动,偶尔进行一些必要的措施防止能力失控,他们只会在私下里使用能力,并且会避免伤害到他人。这一类的绿型被划分为威胁等级1(需监视,无需接触),但必须时刻密切监控,因为他们仍有可能进展到阶段4。
阶段4:幼年神:不幸的是,绝大多数绿型最终还是会进展到阶段4。在此阶段中,现实扭曲者沉醉于自己所拥有的力量,并试图利用它伤害他人来为自己获利。此阶段的辨识特征为对他人的同理心下降,无法容忍他人的过失,以及日益严重的狂妄自大。
阶段4的警告迹象多种多样,但进入此阶段的核心判断依据在于使用能力来操纵其他人类。少年和青年绿型通常会使用自己的能力来达到一些性方面的目的……
——《物理部门外勤手册13:特殊情况,人形威胁实体》,1984版。
她第一次触碰他时,他们俩都还是十几岁的少年。
他们躺在他家里的床上,周围一片黑暗,莉莉Lilly知道他没有睡着,因为他还在瞪着天花板,但她似乎假装不知道他还醒着,仍然伸出了手,这是他欠她的。他欠她,因为不论她如何请求,他永远在拒绝她,不论她多么渴望,得到的答复永远是一个“不”,那感觉一定很糟,一定糟透了。在一段关系中——他告诉自己——有时你就是该做出些让步。有时你就是该让对方做她想做的事。
外面开始下雨时她抚摸了他的胸膛。雨水拍打着屋顶和窗户时她抚摸了他的臀部。天空中乌云密布,整条街道被雨浸湿,她抚摸了他内裤腰带以下的地方,修剪整齐的指甲,柔软的指尖。窗外的路灯灯光透过雨幕照进屋里,她抚摸了他腿间的毛发,他的心跳越来越快,那时他以为这是因为兴奋,但在后来的人生中他将渐渐明白这是因为恐惧,同时他也将会明白,只有一条极细,
极细,
的细线
能将这两者勉强区分开来,
她的手又向下挪了一点点,
他能感受到一切,
她抚摸着他大腿根部柔软的皮肤,
他的心跳猛烈到了胸口都感觉疼痛,
她向上探出两根手指触摸他,他任她摆布,因为这是他欠她的,
欠她的,
欠她的,
你必须学会为爱做点什么。
她的手指现在搭在他的阴茎上,他催促自己——勃起啊。兴奋啊。能拥有她是你的荣幸。她俯身朝向他,金色的头发,纤细的身体,窗外雨声不断,她在床上仍然穿着牛仔裤,灯光穿过百叶窗在她弓起的身躯上投下橙色亮纹。
你必须做点什么。
她整只手都伸进了他的内裤,万千条白热的恐惧交织成一张网,把他定在原地,仿佛一头被车灯吓呆的鹿。他感觉如遭冻结。她的身影令他心脏狂跳;一瞬间,他眼中的她已化作了某种掠食动物般的存在,她精瘦又强悍,满口属于犬科动物的利齿,当她摸上他的龟头的时候,恐怖感猛然袭来,来势之迅猛使他两耳轰鸣,他不禁抓住了她的手臂,动作有点太粗暴,太草率,也太快了。
“弗朗西斯Francis。”莉莉沉吟道。很久以后,他会把今天的事视为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对峙,她第一次进入了他在另一段人生中非常熟悉的“阶段二”:这个阶段的主题是力量,以及控制。
她是一位女神,而这并不是件好事。
在最初的一秒,弗朗西斯以为她会因为他胆敢碰她而把他扔出去。她的双眼在灯光中,无法看清眼神,尖刺从她的脊椎骨上一个接一个地凸出来,沿着背部一路向下,在她皮肤下顶出轮廓;她抓起他的另一只手,把它塞进她的衬衫里面,摁在她自己的臀部,他在头晕目眩中麻木地触到了她内裤的腰带,可是这和他期望中的感觉完全不同,他讨厌这样,讨厌这样,讨厌这样——
“弗朗西斯。”在他挣扎着想从她身上抽回自己的手时,她又说了一遍,这次带着警告的意味。她的另一只手仍然握着他的老二一动不动,整个世界变得越来越鲜艳,耀眼得过分,充满了迷离的光,却有种模糊的恐惧仿佛蛲虫在他皮肤下蠢动。她的另一只手抓着他的手滑向她的内裤里面,就像小时候一样,一对尖角开始从她的剪影中浮现出来,但那只是无实体的轮廓而已,如同后墙上投下的阴影,如同灯光开始闪烁时橙色窗口留下的红色残像。他感觉胸口异常沉重,他的灵魂被牢牢压制住,世界似已陷入昏厥,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他们长大得实在太快,早已不再能满足于摇动家具或是用意念切换电台频道或是不动手地把硬币扳弯,而你,你,你和你随意隐现的犄角和蹄子,你和你口中丛生的利齿,你和你永不餍足的、远胜于他的饥渴也许就是第一个预兆,现在回想起来,弗朗西斯也许早该逃离她——她和她带着水滴状边缘的狂怒剪影,她和她每次都刺得比上次更深一点的尖锐舌头,她和她的千万只(而他只有三只)眼睛,她和她在那个雨夜里捏住他生殖器的手——但弗朗西斯那时还年轻,什么也不懂,而且弗朗西斯信任她胜过信任任何人,甚至可以说弗朗西斯以某种怪异而又胆怯的方式爱着她,因为弗朗西斯没有逃走,直到多年后一切结束为止都没有逃走。
他把她的手从自己内裤里拉开。她之后一星期都没有理他,而他之后一整年都仿佛能感觉到她那修剪整齐的指甲和柔软的指尖。
他夹紧双腿睡了更长时间。
项目编号:SCP-4231
项目等级:
Euclid
特殊收容措施:
SCP-4231位于收容区域4231内部。收容区域4231被一道4英里长的围栏所包围,伪装成政府用地。SCP-4231的前门和后门被替换成6级收容用金属隔离门,一楼所有的窗户都被封死,以防意外闯入。SCP-4231-2位于湖床的开口用34英尺x34英尺的厚胶合板封住,伪装成污水处理设备。只允许通过SCP-4231的地下室进入SCP-4231-2。2SCP-2317已被转移并安置于其他基金会收容设施之中。
SCP4231是什么?
SCP-4231是一座商住两用的三层建筑,位于康沃尔郡北门镇旧址,其原本的住户为两名绿型实体,SCP-4231-A和SCP-4231-B。
SCP-4231-A是一名28岁女性,身高5英尺7英寸,体重150磅。浅色皮肤,金发,棕色眼睛。死亡前不久刚经历过怀孕分娩。死于头部的一处枪击;尸体在SCP-4231楼上的卧室中被发现。所有的创伤印痕现象都显示其曾对SCP-4231-B实施虐待。
SCP-4231-B是一名27岁男性,身高5英尺3英寸,体重145磅。浅色皮肤,金发,一眼蓝色,一眼绿色。在被回收时精神处于极度紊乱状态;无法与人正常交谈。该对象的鼻梁曾不止一次被折断过,后脑、后肩和臀部存在钝器击打留下的伤痕。对象一再呕吐出水和鲜血。获救时其康德计数器读数显示为4级;后续治疗期间该读数下降至3级。对象在被回收时有严重心理创伤迹象。1990年1月6日,基金会批准将其置于基金会管制下的收容监控假释(CMP)状态(见附加人员档案)。
SCP-4231的异常效应被认为是由暴力行为和建筑中较高的绿型实体密度所直接引发的,另外其中也混合了SCP-2317的活动所产生的效应,SCP-2317最初位于北门镇的湖床之下的SCP-4231-3中。依湖而建的该镇留有经历强洪涝和腐朽的痕迹,在4231-康沃尔事件后已无人居住现正在进行重建(见文档4231-斯克兰顿)。该湖泊已经彻底干涸,而北门镇自1989年后一直受到干旱的影响。
SCP-4231坐落于收容区域4231的湖畔,包括了顶楼的寓所、一楼的似乎是花店的设施和一个深入湖底的地下室,通过一条狭窄的通道与SCP-2317(SCP-4231-3)连接。在SCP-4231的顶楼——编号为SCP-4231-2——大量的绿型创伤印痕现象时有发生,这也正是它最主要的异常效应。这一口袋次元被视为到目前为止最完整的印痕现象研究实例,在探讨绿型的心理学、暴力行为和精神疾病等课题时被广泛地研究和参考。SCP-4231-2包括一间厨房、一间浴室、一间卧室、一间婴儿室、一间起居室,以及将它们连接在一起的走廊。SCP-4231-2中的异常活动强度时高时低,并没有明显的规律。异常现象列表详见文档SCP-4231-2-A。
SCP-4231的地下室是一个未完工的地下室,包含数个储藏室,在其后部隐藏着通往SCP-4231-3的通道入口。
SCP-4231-3的结构图。供阅读文档参考。点击放大
SCP-4231-3是位于康沃尔郡北门镇的湖床下的一座墓穴,其历史可追溯至欧洲中世纪,通过一道石阶与SCP-4231的地下室相连。它由以下11个部分组成:
SCP-4231-3-1-7:
规格一致的七个带有铁门的5x5米石室;最初其中关押着SCP-231-2至SCP-231-7。门上的锁用非异常手段无法打开。在最初回收的六天之后,奇术专家才终于成功将锁破坏到可以打开的程度,从而解救了所有SCP-231个体。为了该建筑的整体收容效果,这些门现在被故意保持在未上锁的状态。
SCP-4231-3-8:
SCP-2317的门扉。SCP-2317在回收后不久就被移除并转运至更合适的收容设施中,此处只留下一面普通的石墙(似乎SCP-2317一直被视为通往异界,而非通往隔壁的某个房间,它所倚靠的石墙后也没有连带任何其他房间)。
SCP-4231-3-9:
陈列室。房间由两扇相同的铁门封闭。经过大量针对9号室进行的考古学研究和文物分类,共整理出约1,943件独立的文物并记录在案(完整清单见文档SCP-4231-3-A)。值得注意的文物包括恰好500枚使用各种丝线和织物装饰的人骨(骨骼和装饰物的类型各有不同)、七个装饰华丽的仪式祭坛和一尊精致的独眼有角野兽雕像,据推测是按照SCP-2317的形象而造。
“束缚祷言”(译自Erikesh圣书第274页)“在前世,我曾是一头强大的野兽,却在某个村庄中被人奴役,为他们拉车搬运谷物。他们供我吃住,与我相伴,但他们认为我只不过是一头会说他们语言的牲口,我对此越来越不满。一天夜里,我挣脱了束缚,发狂般地冲进了森林中,而我四周的森林开始扭曲变化;我的脚步化作冰雹,身体变成雷电。我所到之处满目疮痍,而我对此无动于衷,大地顺从地任我为所欲为。我跑了七天七夜,为我所见的一切带来了灾难。人们称我为?,或thuem,或织网者,或撕裂魔。在第七夜,疲劳使我疏忽大意,这次世界没有为我扭曲。我从陡坡上跌落深谷,坠入绿河之中;在岩石上,我撞断了脖颈,在星光下,神圣之河淹没了我,煮沸我的肉体,直至只剩白骨。没有任何生灵来拯救我,因为我的同类早已不复存在。河流将我卷走;当时的我是何等痛苦不堪!我折断的脖颈最后漂到了一条溪流的岸边,那里有个农夫正在他的田野里放牧。他对我说道:‘我并非Kether,但我会救你,你也将会救我。’他对我念了绿经中的圣句,在我的颈骨上刻下了宽恕的铭文,然后用布和细线将我紧紧包裹。我守护了他家整整四代人;不论灵魂还是活物都不敢挑衅我。他的第四代子孙祝福并感谢了我,将我送入圣火中。野花从我的灰烬里绽放。我的力量回归了大地,我终于得以安息。慈悲,慈悲,慈悲;赞美红神在水中安插了天使。愿我的残骨在天堂中得宽恕,直至我主再次将我指引。”
SCP-4231-3-10:
30米长的石制走廊,两侧带有间隔排列的火炬。墙上刻有描绘Erikesh圣书中场景的浮雕(完整内容解读见文档SCP-4231-3-B)。
SCP-4231-3-11:
连接SCP-4231地下室的石阶。
SCP-4231-3为何会与SCP-4231相连至今仍然未知,记录显示SCP-4231建造于1974年年初。这引发了一个推论——有可能是SCP-4231-A根据Erikesh圣书的内容巧妙地复制或创造了SCP-4231-3。这个推论从未被证实也从未被推翻。另外,SCP-4231-3完全没有因为康沃尔事件而进水或遭到破坏,其中的SCP-231个体也完全未受到伤害,其原因始终不明。
SCP-4231的一楼是一间已停止营业的花店。
1988年12月2日
他早上很早就起了床,莉莉躺在他身边,腹中的宝宝还远未开始第一次胎动。他的身体依然记得她的所作所为——她在黄昏的水边对他做的一切——伤痕留在了他的背上,留在了骨盆,留在了——他简直不愿细看自己的身体。这是两天以来他第一次离开床。疏离感包围了他,胳膊感觉不像自己的胳膊,整个左侧身体几乎像不复存在。自从湖岸的那一夜之后他还是第一次体验这种感觉。但这将不是他最后一次体验它。
弗朗西斯在卧室门前站了一会儿,确认耳中的嗡鸣声究竟是否真实存在,又确认自己的身体是否真实存在。他不太确定自己要去哪里,但当他打开卧室门、踏进走廊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走廊另一头的浴室消失了。左侧的厨房也不翼而飞。
它们一开始是不是真的存在都很难说,他想。但是弗朗西斯不是会费神去确认的那种人。至少现在不会。
“怎么了?”他心不在焉地喊了一声,声音微弱又充满困惑。那一点也不像他自己的声音。它不断回荡:怎么了?么了?了?了?了?
也许他的声音撞上了某种边界——在那无限延伸的走廊的另一头,伸出屋外,越过墓穴,越过湖泊,越过北门镇,在某个他自己无意中创造出来的地方,水面在此扩展成无尽之潮,他人生的每一条道路都在此终结——但他什么也没有听见。莉莉也许听见了,但她没有动弹。就算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听见了——
又能怎样呢。
文档SCP-4231-2-A
已回收文档“SCP-4231-B的奇特案例”节选
接下来,当然,来谈谈B吧。
基金会似乎从来也不知道该拿B怎么办,这个性格温和的绿型带着他新生的婴孩,把自己封闭在蒙托克之屋的顶楼,躲过了仪式带来的洪水。他处于需要被收容者和被不可抗力卷入的无辜旁观者之间的灰色地带。B——根据审问得知——并不知晓SCP-231或SCP-2317的存在,甚至就连SCP-4231——他为躲避最亲密的童年伙伴对他的虐待而无意间创造出的现实构造体——他都不清楚它真正的来历。当收容团队最初抵达SCP-4231时,他们与他展开了一场追逐;他们追赶B,而B不断从SCP-4231的屋顶向上造出一层又一层无限循环的走道和回廊继续逃跑。最后收容团队发现他们已经无法联络上北门镇的基地,他们只好用催眠气体将B麻醉,这才把他抬回了现实世界。当时光是要不要把他铐在担架上就在团队中引起了一番争论。但这只是未来的无数争论中的第一个。
B最大的问题在于他是一个——按照当时的绿型标准行为模式来看——他不可能成为的人:精神受创者。他们把他带回地面后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是一个患有PTSD和重度解离性障碍的3级绿型实体,他所受的创伤以痛苦的身体症状的形式一再重现:B不时呕吐出来自那场他试图逃脱的大洪水中的污水,他从噩梦中醒来时身体的某些特定部位会出现瘀痕和伤口,解离性障碍使他对周围的空间存在轻度感知异常。随着时间推移,B的状况变得稳定下来,他也渐渐构筑了一个全新的人格来对抗创伤;新生的B性情乖张,行为浮夸,对他人几乎带有一定的煽动性。曾经让他在离开SCP-4231后的最初两星期内卧床不起的严重精神问题和生理疾病逐渐痊愈。新生的B不知道——或者至少表现得像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处于现在的境地的。他不再问起孩子、A或者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北门镇的情况。蒙托克程序对他的身体造成的歪曲已经彻底消失或被隐藏。
但是那些噩梦,那些闪回,那些解离性症状——伴随着不自觉的现实扭曲——从未完全消失。
事实上,新生的B似乎接受了自己无法完全自控的事实,一如他在康沃尔事件之前所做的那样。B在接受治疗期间,医生们注意到其最显著的症状是对摄像机镜头开始出现异常反应。他不希望自己被拍摄到。在他发生转变之前,他就对医生口头表述了这个要求,但治疗B的医生将此归因于他精神仍不稳定,并拒绝了他回避摄像机镜头和各种审讯的苦苦哀求,这一回应似乎使他的精神问题大幅加剧。而在他转变之后,他只是简单地使所有视觉传媒都无法清晰记录下自己的脸。
这样一来就把基金会推到了又一个尴尬的处境。他们把一个受过严重创伤的人关进了笼子里,开始修建祭坛,加固笼子。这个人请求他们隐匿他的身份,把他的本名从所有文档中擦除。基金会拒绝了,声称资料需要保持准确,他们也需要对他进行终身的跟踪监控。他请求他们不要拍摄他。基金会拒绝了,因为他的访谈记录、他的每一个表情、动作和行为对于他们的研究都极为重要。他请求他们不要再刺探导致了康沃尔事件的那些暴力行为的细节,不要再打听A、SCP-231、SCP-2317和SCP-4231的信息,因为有些事只要回想起来就会令他感到痛苦,而且/或者因为太过痛苦而被他强行遗忘了,还有些事他从一开始就根本不知情。基金会拒绝了,要求他继续配合他们调查康沃尔事件以及他们已收容的相关物品和人员,这对基金会的成功收容是至关重要的。他请求他们不要化验他的呕吐物。他请求他们不要触碰他。他请求他们把休谟测量仪的电极从他的脖子和脊椎上拿走,他请求他们不要把现实稳定锚放在他的病房里。B愿意接受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治疗,愿意服用药物也愿意参与初阶的悲伤辅导和认知行为疗法——只要基金会对他说的话完全保密,不将他的话记录在案。但基金会拒绝了他的一切要求,B的症状在最初两周内急剧恶化。他请求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请求他们——放过他,不要把他记录在基金会文档里,现在不要,将来一辈子都不要。而基金会——在他们眼里他首先是动物,是实验品,其次才是人——拒绝了他的请求。
于是他决定不再容许他们这样。
按照基金会的标准,这不算是一次真正意义的收容失效。B依旧呆在他的收容室里,没有利用他的能力来伤害他人或试图逃跑。“收容失效”在基金会的定义中,指的仅仅是实体在未得到基金会职员明确批准的情况下离开收容区域,因此实体往往倾向于采取各种消极抵抗行为——如绝食、拒绝与工作人员交流或者在被要求离开收容区域时拒绝离开。B判若两人的转变与其说是解离性障碍的恶化,不如说是制造了一个狂妄又惹人厌的新对象,令基金会职员在与他互动时大感头痛。现在的他拒绝一切药物和行为治疗,粗暴地中断一切与他的病有关的话题,用他的能力在一切镜头前模糊自己的脸,破坏收容室中一切用以监控他的设备。他拔掉了输液管和心电图的电极,砸碎了康德计数器,故意侮辱和嘲弄基金会职员。他的PTSD仍然时有发作,症状包括夜惊、恐慌发作、解离性障碍和现实扭曲现象,但他学会了在基金会职员赶来应对之前掩盖这些症状对他的影响,这就造成了一些颇为滑稽的场面:在某段录像中我们可以看到,在他陷入噩梦,身体上又开始复现伤口并流血时,一名护士冲进来将他唤醒,并像往常一样帮助他吐出污水,然后询问他的身体状况,而他回答说——让我援引他的话——“腿挺白啊,小妞。”护士离开后,B趁四下无人哭了一会儿。——阿歌拉夫人Lady Agora,符文大师,翻译家,众神的崇拜者。4/23/1995
(十三只不同的)小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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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SCP-4231-B
他是在消极抵抗。我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Site-17这几年处理过好几次大规模绝食,他只有一个人,闹不出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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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更关键的问题在于我们到底有没有必要收容他。考虑到可能存在的关联性,我想最好还是把我们目前所掌握的资料都列出来:
——3级绿型实体,男,二十余岁。高度自控,性格平和,使用能力很有节制。似乎倾向于将自己的能力视为一种疾病。
——曾是现已元气大伤的GOC伊卡博德计划的一名特工,代号“Ukulele”。业绩显然不算太坏。拥有极为可靠的工作记录——可靠到了近乎工作狂的程度,他后期的几次剿灭行动手段颇为残忍。
——过去七年间与另一名绿型(SCP-4231-A,或者SCP-231-1,这要看你问的是谁了)维持着虐待性的恋爱关系。目前还无法确定是哪一方遭到了虐待,因为绿型总体来说大多天性暴虐。有待进一步调查。
——在SCP-231-1产下他们的孩子后不久将其杀死,婴儿已从SCP-4231-B身边被带走。该婴儿在康沃尔事件发生的同时出生。
——被机动特遣队追逐了24小时,但此前已在建筑中奔跑了更长时间。
——严重精神失常。据说患有PTSD和严重的解离性障碍。其现实扭曲能力伴随闪回现象和其他心理症状一同爆发。有睡眠问题、交流问题、记忆问题和思维问题。相当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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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还无法确定是哪一方遭到了虐待,因为绿型总体来说大多天性暴虐。”
大错特错。我们明明知道虐待者是A,A一手导演了这场该死的闹剧,楼上的公寓里到处都是B的创伤印痕,而且B自己的证词也证明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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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相信他的证词。毕竟是他杀了另一个,对不对?他很轻易就能编造一套说法来掩盖自己的罪行,伪造那些印痕也并非难事。注意看证据。如果他在伊卡博德工作了那么多年,他说不定早就见识过教科书上所有类型的印痕了,说不定也知道该怎么才能伪造得真实可信。这场突然的人格转换跟他想营造的受害者形象完全不符。而且他当时到底为什么要跑?刚才8号已经说过他在联盟工作的后期残忍地杀死过一些人。我看他的性格根本没那么平和。他肯定是在耍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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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他真的在耍我们,我们现在早该知道了。他的康德指数早该爆表了,我们也早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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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同时有很多话题,但我最关心的是蒙托克程序本身的一个问题。
假如A是虐待者,那她一定也是蒙托克程序的执行人,不仅仅是对B,也是对SCP-231-2到SCP-231-7。关键在于,如果没有SCP-4231-B的协助,她是如何让那些女子怀孕的,如果B也有牵涉此事,那就不符合他自称的对执行程序的事毫不知情,而他关于虐待的说法也就同样不可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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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器官和身体改造在绿型中并不少见,特别是那些有身体畸形或性别认同障碍的。至于B遭受虐待这件事——我对此倒是毫不惊讶,B完全有可能被强迫或者在暴力的威胁下不得不屈服。我们有A的验尸报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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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克兰顿在做了。等他验完尸,我们就该讨论是该把尸体还给B还是让罗伯特的现实锚团队留下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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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B既没有见伴侣,也没有见孩子的自由了?我们就真的不能稍微放过他一会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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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又绕回“有没有必要收容”上面来了。要是我们收容了他,那么我们完全有权把他的孩子永久性地交给更合适的人抚养,我们也可以随意处置他妻子的尸体。另外不要忘了,是B亲手杀死了A——我们该不该允许一个杀人犯见孩子、给妻子收尸,甚至被放过?
至于他的精神方面的变化——在我看来他病情非常严重,因此为了他自己和其他人的安全考虑,他应该被收容,不论他在康沃尔事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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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他完全有权获得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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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
可以看出大家讨论得非常积极。现在还有很多资料尚未公布,两周后就将进行资料整理,我确信很快我们就会获得更多新情报。至于B是否有权获得解脱,是否有权为自己作证或者是否有权拒绝或接受各类实验措施,应该交由伦理委员会决定;我提议举行一次只讨论如何改进SCP-4231及其各种附属物的收容现状的全体会议。
目前,SCP-231-2至SCP-231-7与SCP-4231-B全部被收容在Site-17的高安保等级收容室中。那个婴儿看似并无异常,因此被收容在安保等级较低的地方,由于她太过年幼,收容处添加了各种保育设施来适应她的情况。现正考虑在康沃尔地区为她寻找领养家庭。
请记住,一定要尽可能慎重地处理一切有关蒙托克程序的问题,该程序的细节译自Erikesh圣书,现在又从SCP-4231-3发掘的文物中获得了新的补充。
SCP-4231-B将继续维持当前的医疗与监控状态。确定其心理健康状况、与事件的关联、威胁等级和相关权利之后,将继续对其进行实验。我认为情势更紧迫的是蒙托克仪式,及其必将带来的结果。B反而是目前最不值得担忧的一个方面。我们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近期内我将组织全体会议。
此致,
O5-1
有关蒙托克囚室:摘自1994年回收的文档“蒙托克笔记”
基金会不会忽视自己的牢笼。
对于旁观者来说,收容措施更容易被看作是某个复杂之物的相关补充说明。大多数情况下我们看到的是这样的;在报告书开头有收容措施,是报告作者匆匆写下的短短一段,格式都差不多,依被收容之物而略有区别。Safe级物品被装在锁柜里。人形生物的话就是收容室。收容措施仿佛只是个附带;我们关心的是盒子里的宝物,对盒子本身不感兴趣,正是因为如此,收容措施往往会被不关心它的人忽略。
基金会一向以书面的严谨著称,那些令人敬畏的总结报告,都是由成堆的原始实验数据、文档、长达数月乃至数年的观测累积而成。很难想象基金会会为了不值得关心的东西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事实上,我们这些做书面工作的人在总结报告中会略过实际收容措施中那大段仿佛迪士尼魔法的部分,因为对我们而言它们只是不重要的细节。基金会另有专人处理这些工作。如果你在看总结报告,那说明你不是那些人的一员。而如果你是那些人的一员,你的工作不会在总结报告中被列出,只会出现在报告的补充说明里。基金会的收容工程师会参阅收容团队撰写的成堆的文档,然后设计出一间合适的囚室,这是建筑学的奇迹——有的人甚至称之为艺术——而他们每一天,对每一个我们能读到报告的SCP都在做这样的工作。是不是很厉害?为一个电化学异常建造的5x5隔间完全由机械控制,不含任何电子元件。为一个年幼的现实扭曲者建造的收容室用粉色壁纸掩盖了加固墙面的钢板和对应突发情况的压力感应器和紧急按钮。工程师们阅读着冗长的文档,不时互相讨论;他们一针见血地找出最需要干的是什么。他们建造的既是囚室,也是家,是科技装置,也是祭坛,是的,他们也会造祭坛,而且他们对祭坛极为细心呵护,极为谨慎对待。
基金会建造的祭坛,每一个细节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错位。它是科学与信仰的结合。猪血是在准备室里用量筒精确计量好的,黑猫是为献祭特意繁育的纯种。基金会同时崇拜着一百,两百,三,四,五百个不同的易怒的神碉,虔诚到了几乎有些讽刺的程度。在外面的世界,这其中任何一个神碉最忠实的信徒都没法做到像基金会一样冷酷;破烂的乡下教会的祭坛上不会有真正的谋杀,也不会有真正的鲜血洒落到地上。而这都是收容措施的一部分,是宏大计划的一部分,是让一切奇迹发生的迪士尼魔法。基金会的囚室就是为了最大化这种效应而建;它们就是聚焦阳光的放大镜,将人行道上的蚂蚁烧成灰烬。
我不认识建造了蒙托克囚室的那些人。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忘记了它,或者他们是否还能忘记。蒙托克——我要无数次地用各种方式重申——是一场感染了每一个接触到它的人的瘟疫,这就是关于它最恰当的表述。他们是谁?他们生活在哪里?他们后来到哪里去了?修复祭坛上的碎裂金属的手——向神祭拜的那双手?用尖利的毡笔和无情的直尺勾画出一排小方格并为它们标上SCP-231-2,SCP-231-3,直至第7号的人——把女孩们关进他们亲手建造的地狱的那些人?
我有些跑题了。囚室,我要说的是囚室。
231文档中关于囚室的描述只透露了它被允许透露的那一部分。而我们被告知了以下事实:
——基金会需要两组操作人员:一组负责执行110-蒙托克程序,另一组负责观察。这组人员的人选通常都要在基金会中经过一番讨论决定,其中包括——有反叛倾向的职员(每个SCP至少出一人),针对异常的收容医疗人员(在这里非常重要),看守和警卫(该设施是世界上安全等级最高的设施之一),以及清洁工和后勤人员。你也许会疑惑这为什么如此重要。我可以向你保证它确实有这么重要。
——每一个进入SCP-231的人都必须被蒙住双眼,搭乘若干种交通工具切换若干次路线运输至目的地。这就引出了一个问题:如果你蒙着眼,我也蒙着眼,那谁来开飞机呢?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人知道SCP-231收容设施的真正所在地,我必须承认,就算是我也不曾亲眼见过它。理论上来说,我知道它在哪里,但我不可以在这里说出来。至于路线本身——哦,这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有些人说它根本无关紧要。
——观察室中的人员需穿着可遮蔽脸部和改变嗓音的全身防护装甲。据说在该设施中哪怕最低级的工作人员也必须穿着这种装甲。
——观察室中的人员在不工作时必须留在自己被分配到的宿舍里。也就是说,在这两个月时间里,这些人能看到的面孔就只有浴室镜子里自己的面孔和囚室里的女孩的面孔。他们能听到的人声就只有宿舍里自己的声音和观察室喇叭里的女孩的声音。
主要就是这几点。你也许注意到了,我们没有被告知囚室本身的信息。通常智能实体的收容团队撰写文档时会同时公开外部收容措施——确保SCP维持被收容状态的特定措施——和内部收容措施——确保SCP心理健康的措施,如提供书刊、娱乐、定期交流等。可是我们只得到了外部收容措施的含糊描述,别的什么也没有。我们能做的只有猜测——除非你能打听到什么传闻,或者能到魁北克的档案库里进行一些不怎么合法的挖掘工作。你一定想不到基金会在安保级别那么低的档案库里都放了些什么。
SCP-231的收容设施是个混凝土制的庞然大物,位于一片名字保密的沙漠之中。它完全处于地下,周围有大量走道和死胡同构成的迷宫,使人难以找到收容设施真正的入口;这对现在的基金会来说并不算罕见,但在该站点建成的1989年年底是个很有新意的点子。你可能会有点好奇他们是怎么能这么快把它造出来的,事实上他们原本正在该地区建造一个小型的Safe级站点,在著名的康沃尔事件发生后,他们快速对站点进行了改造,使它能适应Keter级的收容。所以说,SCP-231的收容规划即使是以异常的标准来看也能算是很异常的;无路可走的走廊里堆着废弃的锁柜,空荡荡的房间等待着永远不会到来的编号分配,无数的灯从未被点亮过。想象一下山洞。一个又长又曲折,令人心神不宁的山洞。
在这样的建筑的中心,就是囚室和宿舍了。
囚室一共包括七个——是的,七个,尽管只有六个住了人——人形收容单元。它们全都是混凝土的。我能挖到的情报就只有这些了,不过根据我探听到的小道消息,每间囚室都紧邻着一个为执行蒙托克程序而准备的观察室。囚室右侧的墙上有单向玻璃朝向观察室,下一间囚室在它们的再右边,以此类推。被派驻到这个SCP的观察团队观察程序的执行时,他们就从观察室的窗口直接观看,距离危险只有一墙之隔。关于这些窗口上有没有铁栅栏,我听说过几种互相矛盾的说法。从一方面来说,我怀疑是有的;通常在大型站点中,所有直接观察室都有防御措施。比如在Site-17,所有的窗口都是防弹玻璃,外面还罩了一层碳纤维护盾;而在Site-19,直接观察室的窗口上加的就是铁栅栏。不过话说回来,Site-19的历史要更久远些,留下了斯大林时代的一些印记,毕竟它是在与俄罗斯政府的不断磨合中建成的——哦,我又跑题了。这篇文章要谈的不是这些站点的历史。
这里的设置中最关键的部分在于可视性。可视性——以及它带来的影响——是程序的核心所在,是蒙托克作为一个古老宗教仪式的标志特征。你能不能透过铁栅栏观看程序的执行?大约还是可以的,但他们敢不敢冒这个风险?考虑到基金会对仪式的准确性和精密性的执着,我还是倾向于认为观察者和观察对象之间并不存在铁栅栏。
每个观察室分配五名人员。不知道收容方案的制定者是如何确定下5这个数字的。
亲爱的读者,我可以为你描述一下,在SCP-231工作是怎样一番情景。
你到达了站点,在你下车前他们就让你换上了新的制服,一位同样穿着制服的同事迎接了你,然后带你通过伪装成旧屋的设施入口进入地下。最初的三层楼有电梯,但之后你就只能自己步行了。你向下走了多远?走了多久?你看见空的锁柜,空的房间,一个没能收容它本以为能收容的物品的站点的残骸,或者说人性的残骸。你被毫不讲理地带到了这里,没人告诉你该怎么做,该做什么;他们把你领进了你的宿舍,给你一本小册子,小册子上交待了你接下来两个月的工作。宿舍里没有网络也收不到无线电,因为本地的电台节目可能会让你猜出自己现在在哪片沙漠里;不过你有一台连接着DVD播放器的电视。它也无法收看外面的任何电视节目。他们给你送来食物。你获得了你所要求的各种书刊和DVD,这就是你不工作时的一切消遣。你没有电话,但你有一张床,还有一个带镜子的浴室。每天早晨你离开宿舍去观察那个女孩时,你必须先穿上你的制服。这身制服掩饰了你的脸和你的声音。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掩饰了他们的脸和声音。所以这两个月中你能接触到的就只有那个女孩和你自己的脸和声音,你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观察蒙托克程序的。你不断观察。一次又一次。然后你回到自己的牢房——哦不对,宿舍——坐下休息。
等这两个月过去了,你又被送回了真实的世界。但是很有可能,在这里的经历会改变你。很有可能,你已经变得完全不同。很有可能——这才是真正的陷阱,是他们真正的目的——你再也变不回原本的样子。这就是他们称之为蒙托克程序的东西。
囚室里发生的一切并不重要。神对此毫不在意。它真正关心的是在你离开后,你身上发生的改变,那才是程序的精髓。它折磨的不仅仅是那个女孩,也包括你。
想一想有多少人经历过这些事吧。两个月。每个女孩分配到五个人。最初在1989年时,每两个月就会有30人。每年就会有360人3肩负着神的红色右手离开那里。不到3年的时间里,就有1,000人被改变。神的意志操控着它的信徒,而在蒙托克这里颇为耐人寻味,你都干了什么呢?被恐惧操控意味着什么?你治愈自己了吗?还是学会了与它共存?你了结自己了吗?还是挣扎着继续求生?你该如何从蒙托克程序中脱身;你该怎样杀死一个神?
我一生都是个符文师。我来自一个古老的巫师家族——我学习过很多关于神的知识,也亲眼见过各种各样的神碉。1967年,我怀着自己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时,基金会委托我翻译Erikesh圣书。我也不是第一次接到来自他们或其他机构的咨询委托了,所以我接下了这份工作,尽我所能地翻译了它。
圣书的事我就不在这里多谈了。那些古老又怪异的符文——我只记得翻译它非常难。在我生下儿子后不久,我完成了这份工作。假如我知道我的翻译工作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我也许一开始就不会接下它。假如我知道它最终会落到我儿子的童年伙伴手里——假如我知道在他身上将会发生什么——假如我当时就知道该多好。假如我没有在他年幼时就离开他,假如我带上了他一起逃亡,假如他的父亲还活着,假如我在发现他能力的时候就立刻杀了他,而不是把他养育成一个即使到了危急关头也不愿反击的人,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这下你明白蒙托克是如何感染了我的吧,亲爱的读者?看出这个程序是如何运行了吗?有多少人看见了它然后被它改变……又有多少人因为看见自己所爱的人被改变而改变?有多少人在深夜惊醒,将他们的恐惧饲喂给一个饥渴的神碉?
SCP-231的仪式最令我害怕的一点是:它并不是为了那些孩子而举行的,从来也不是。锁链在红神想让它们断裂时就会断裂——在足够多的人感到恐惧之时。——阿歌拉夫人,符文大师,翻译家,众神的崇拜者。2/28/2004
伊卡博德计划简介,引述自某个许多人都想杀死的人
“当我说出[99%的绿型一生中必将进展到阶段4]这个统计结果时,总是有人会问我:‘那么没有变的那些人呢?’或者‘另外的1%怎么样了?’今天我想谈的就是这个。对于许多休谟理论的幕后研究者来说,伊卡博德计划是总是很难接受的。
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和大多数人的认知相反,针对未成熟绿型的剿灭是直到最近才开始的。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业界的标准是,只有在绿型造成了引人注意的、使人认为有必要消灭他们的事件时——例如重要人物的突然失踪,或者毫无动机的连续杀人——才会开始搜捕他们;当时的捕猎行动混乱而缺乏组织,通常被称为‘猎巫’。1950年代末,随着休谟理论的进步和随之而来的康德计数器雏形的发明,确认和测量特定个人的能力数值才终于成为可能,但是直到1970年代初全球超自然联盟开展伊卡博德计划之时,该项技术才终于成为搜捕和剿灭此类个体的常规手段。
伊卡博德计划是康德计量设备的广度和精度不断进步带来的必然结果。我不会责怪联盟采取了这样的行动,它似乎确实是解决这一棘手难题的最完美途径。假如你可以阻止一个绿型进入阶段4,你完全可以在这个绿型进入阶段2并开始进行一系列危险的实验前就加以阻止;何乐而不为呢?对外人来说这可能感觉像是屠杀,但从幕后的角度来看一切就不一样了,因为你清楚地知道这些个体可能造成怎样的危害(注意是可能)。
正是这样的想法使基金会没有第一时间出手阻止这项计划。我们原则上不同意,也无法容忍这样的计划。要说我们就没执行过消灭未成熟个体的行动当然也是谎话,可是我们从来没有展开过像伊卡博德这样大规模、高投入的行动,然而我们也没有明确地反对此事,因为伊卡博德最大的特点就是非常有效。伦理?道德?这些东西的标准本来就很模糊,可是自1970年代起各个阶段的绿型造成的破坏事件的减少是实实在在的,于是我们对它睁一眼闭一眼。总是会有人问你们为什么不去阻止它呢?假如他们针对的不是绿型你们恐怕在那个计划起步前就会倾尽全力来阻止了,这是事实没错,正是因为在伊卡博德起步之前,绿型袭击事件和阶段转换事件对外界造成了太大的伤害,我们才纵容了这个计划。
打个比方:为什么动物权利活动家从来不会抗议人们在家里使用老鼠夹?因为老鼠千百年来都是一种害兽。它们破坏建筑,传播疾病,造成过无数的死亡。同样是这批活动家,他们会抗议使用老鼠作为实验动物,因为这显然很不人道,但他们不会抗议通过瞬间窒息无痛地杀死老鼠。我们不知道被杀的老鼠是不是该死,是不是尚且年幼,我们也并不在乎,因为假如我们让老鼠在家里大量繁殖,那后果将是灾难性的。对绿型来说也是一样;有些人反对收容他们、利用他们研究超自然能力和休谟理论或是测试康德计数器,但大多数反对者抗议的都是为了[数据删除]而损伤他们的身体,这种做法时至今日也相当常见。
但是从来没有人抗议过伊卡博德计划。因此,伊卡博德从未止步。今年已是它建立30周年了。平均每个伊卡博德的特工职业生涯击杀数约有50-150;平均每支伊卡博德突击队的总击杀数估计有300-500。而冷酷的现实是,收容所有的绿型是不可能办到的,因为绿型比我们通常宣称的要常见得多。
下一个经常被提到的问题是那么239呢?为什么她如此特殊?答案是我们收容她是为了测试。我们收容她是为了一个更好的世界,但她本身并不特殊。绿型的平均寿命是19岁,因为他们大多在17岁左右就进入了阶段4。239生于2003年,到目前为止已在阶段3维持了4年。或许她会成为那1%,会成为完美的实例,证明这样的孩子在一个给他们划定了明确的界限和期望,又容许他们在安全的环境中探索自身能力的环境中也可以健康地成长。但或许她最终也会进入阶段4,把我们都害死。
数据往往令人吃惊:80年代,在GOC的伊卡博德计划的全盛时期,他们杀死了大约75%的绿型,但从那之后对剿杀行动的管制开始严格起来。现在‘野生’的绿型——即没有被任何组织影响、监视或保护的绿型——平均寿命约19岁;在这个年龄,这些个体差不多都已进入了阶段4,并因此招致了自己的死亡。
而在1980年代,绿型的平均寿命只有8岁,因为差不多在那个年纪时,伊卡博德就会找到他们并杀死他们。而我们对此袖手旁观。”
——[删除],2010年2月8日
灰狗
那是1980年代中期的某一天,他刚刚洗净了上一次任务中沾染在他手臂上的鲜血,处理好了伤口,预定了下一次的任务(这样就可以不用回家),他像往常一样给莉莉打了个电话,在她第一百万次骂他是个骗子时,他崩溃了。也许是因为压力,也许是因为六个月来繁忙的任务,也许是因为缺乏睡眠也许是因为手一直在颤抖,他——Ukulele特工,站在车站的电话亭里,对着电话哭了出来,而她仍然在电话那头为了他寄回家的支票上有几个愚蠢的小小书写错误而怒斥不休。他这个人长得又胖,头脑又蠢,除了她以外根本不会有人爱他,他能遇上她真是交了狗屎运,她为他付出那么多,他一辈子也还不完,即使是这样他竟然还敢骗她。他的记忆出了错,有些话她根本没说过,有些事她根本没做过。也许一周之后连这通电话也会变成不存在的事,因为弗朗西斯已经疯了——是的——弗朗西斯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被别人看出不对也只是个时间问题,他最好还是回家来,躲在他们找不到的地方,他最好还是回家来,这样她就可以好好看住他,因为他正在死去,他马上就要死了,只有她能救他的命。
在久远的未来,在与基金会一起度过的另一段人生中,他对这样的瞬间已经见多不怪——暂时的头脑短路,像缝住裂口的线突然崩断了一根。他挂了电话,一边颤抖一边啜泣,满脑子只想着自己已经失控到了什么程度,他的同事们还要多久才会察觉到这一点并动手处决他。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死得很痛苦,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连莉莉也一起杀了,更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少次用休谟测量仪的故障来掩饰自己无意识下的小小失控。他不知道到了那一步他还能不能再掩饰下去。他怀疑自己快要疯了,或许他早就已经疯了。但他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这场崩溃来得又快又彻底。他瘫坐在灰狗巴士站的电话亭肮脏的地板上,惊惶又悲伤地抽泣个不停,然而就在车站广播通报下一班车何时抵达时,他突然从这个人变回了另一个人。
一切都在崩坏。他呼吸急促,情绪如同薄雾在清晨的阳光下蒸发不见。时间已经不多了,一切都在崩坏。他不太确定自己是否感受到了这改变,不确定自己该做什么又该阻止什么,甚至不知自己还有没有能力去做。她过去不是这样的。她曾经是那么温柔。
她有哪里变了,在他意识中某个不愿想起的黑暗角落里,弗朗西斯说道。她正在改变——很快她就会变得和他领着工资去杀的那些东西无异。这不是很糟吗?这他妈的不是很可怕吗?
除非改变的人是他。除非他才是正在变成怪物的那一方。
弗朗西斯猛地停止哭泣,Ukulele特工站起身来。他的大脑一瞬间屏蔽了记忆。他一脸漠然地走出了电话亭,乘上巴士前往休斯顿的某个绿型老巢,而他内心的一部分朝他大喊你不一样了,你变了,可怕的灾难就要来了。
毁灭之潮
1989年7月30日,13:00,英格兰纽卡斯尔某秘密设施
Coda——这是ta4的称号——凑到了屏幕前,抖着腿。就这个职位而言,这位“Coda”异常的年轻。总调度兼军需主管在GOC是个举足轻重的职位;可算是D.C. al Fine的左右手,就算是对熟练工也是个艰巨的重任。但这个Coda很优秀,优秀极了。ta是他们短期内能找到的最佳人选——也许是很长一段时间内能找到的最佳人选。ta有镭射一般的集中力,公牛一般的体能,简直不似凡人。上一任Coda的集中力和体能就不太行,他最后死得相当惨。
新任的Coda不愿多想此事。ta是来工作的——而最近的工作可不怎么轻松。ta弓着身体趴在占据了整面墙的成排电脑屏幕前,康沃尔的任务已经到了收尾阶段,ta紧绷的背部,僵硬的肩膀,浮肿的双眼都能感觉到这一点。ta已经将近三十二小时没有睡觉了。但一切就快结束了,ta在指挥室混浊的空气中对自己说,耳麦中来自各处的无线电信号嘈杂地混合在一起,刺得耳膜发麻,ta知道自己事后一定会耳鸣好几个小时;但毫无疑问现在一切就快结束了。
最近的九个月来Coda的工作大致是这样的:
一开始是常规的休谟检测,突击队的特工告诉ta他们有了发现。Coda命令他们去详查那个信号(当时它还并不强烈——只是小小的起伏)。他们一去不回。ta又派出了更多队伍,他们也没有回来。ta派出队伍去调查,他们一路追踪到了一座湖边的房屋,然后突然他们也没了音信。九个月来,Coda把所有的鸡蛋放进了一个篮子里,先后派出了将近200个伊卡博德计划的成员——差不多已经接近整个团队的一半人数——前往那个叫北门镇的小镇。威胁在不断升级。小镇的整体现实稳定度越来越低,其中状况最令人不安的就是最初特工们一去不回的那间花店。
最近的30分钟来Coda的工作大致是这样的:
休谟值毫无预警地突然暴跌,ta派出了一支30人的小队。由于事出意外,Coda几乎朝着耳麦大吼着要他们带上炸弹赶紧上路,因为假如他们再不出手干预,只要半分钟那里就会彻底玩完。和Coda直接联络的指挥官们报告说那儿下起了大雨,涨起了洪水,ta让他们尽量开车冲过去。他们说他们办不到。
于是Coda命令他们下车步行。
有些人可能要质疑Coda的命令是否符合伦理规范。涉水而行的队伍能逃过可能发生的爆炸吗?能逃过隐藏在建筑中的绿型的反击吗?这很难说,但是Coda被选中担任这个职位的原因之一就是ta敢于冒险。在那个夜晚,ta决定赌一把。
雨越下越大。他们带着那些炸弹:每个重25磅,总共6个,配有短效现实稳定装置。实验阶段的武器。任务的目标是撕裂外部的防护场,炸毁那座房子。这种炸弹并不容易安装,所以他们匆匆忙忙地开始摆弄线路和电池,半小时内水面就从齐膝涨到了齐腰深,炸弹安装完毕时,雨声已经大到Coda快听不清指挥官们的说话声了。
这就是这位新上任的Coda犯下的第一个错误:ta迟疑了。
只要ta想,ta本可以让突击队在十分钟内离开那里。要是ta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ta本可以有一千种其他的选择。人是可以在水里游泳的,ta这样想道。一点洪水没什么大不了的,ta如此推断。水已经涨到了他们的胸口,ta听见他们说。但那不成问题。那完全不成问题。那根本不成问题——直到它开始变热,飞快地变热——就在炸弹安装完毕,新一波潮水涌来之时——水温开始上升。Coda花了很久才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开始指挥官说那儿暖和得有些异常。然后他们说感觉有点热了,像在蒸桑拿一样,然后他们停止了说笑,因为事情已经不再可笑,只留下Coda焦急地呼唤,想要得到回答,但突然间再也无人回应。
炸弹没有引爆。这种武器并不适应水下的环境。很可笑吧?何等不巧又何等不幸,它当然不可能适应得了一场沸腾的洪水。
Coda就这样坐在七小时车程之外的地方,听着耳麦里传来的声音,听着淹没康沃尔郡北门镇的洪水在突然之间被煮得滚烫。ta从一个键盘跳到另一个键盘,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所有特工一个接一个地断了线。然后在外围营地驻守的特工也一个接一个断了线。然后ta能接通的所有通信器里都只剩下无尽的雨声。
当时的录音一定是存在的。Coda从来没有听过它,但ta知道它一定存在于GOC的哪个小档案库的角落里。录音的内容是大约两小时的死亡之声,紧接着的48小时是Coda不断呼叫寻求回应。其中有那么几次,ta把搜索的范围扩大到了周边的其他城镇,连接到某些长波电台
(并意外地发送出了一个导航信号,被北门镇的一台半坏的废弃无线电设备重新定向后,连续两次被伦敦的一个秘密前哨接收到了)
但ta一无所获。什么回应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基金会的队伍赶到那里,真正的麻烦这才开始。
栗子
栗子Chestnut从未感觉这样痛苦。
马厩开始进水时,她就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男人总是把她的住处打理得干干净净,要是哪儿脏了,他就会牵她出门,把她拴在桩子上,好腾出地方让他打扫。马厩从来没像这样进过水。水没过她的蹄子的时候,男人砰地撞开了牲口棚的大门,用灯光照着她和另五匹马,他们气喘吁吁,全身湿透,一个劲拱着马厩的门闩——过去的一小时里,不断上涨的水位让他们坐卧不安。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跑了。暴风Stormy不慌不忙地冲了出去,蹄子踏过积了六英寸水的木地板,像一道闪电刺入了摇晃的提灯无法照亮的浓稠黑夜。丽欧Rio在马厩被打开时被吓了一跳,用后腿站立起来,朝男人嘶吼,她的眼珠都翻了白——她向外跑时晕头转向地撞上了大门,在积水的草皮上踉跄了好几步才找回平衡,冲进了夜色。谷奇Gulch在男人还没摸到门闩时就冲破了马厩,他身后的板墙上有个节孔,水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从那里涌入,惊恐的他以赛马特有的优雅冲出了摇摇欲坠的牲口棚,很快这里就只剩下栗子和男人了,男人手里拿着马鞍。
她是他最优秀、最聪明、显然也是最勇敢的一匹马。不到九个月前,他的妻子——镇上的图书馆员——神秘失踪之后,他时常在栗子面前倾诉自己的悲伤。她很害怕,但她和别的马不一样。从来就不一样。汽车已经无法发动,镇子正在渐渐沉没,不用说,现在的唯一目标就是活着逃出这个鬼地方。
牲口棚外面的水明显比里面深得多。她走出大门时,冰冷刺骨的污水已没过了她的膝盖。在狂风中,她可以看到汽车和建筑物都浸在水里,她从没见过这么深的水,看样子水都是从湖里涌出来的。她转身跟上男人。他们要出发了。他们要离开这里了。她从没想过他们会有离开这里的一天。
她的肌肉笨拙地拍击着水面,不时摇晃打滑,好几次差点失去平衡,隐藏在水下的坑洞让她踩空,栅栏划伤了她的侧腹,但她不会忘记他们的目标:
离开,离开,离开
这数月来让她感觉越来越不对劲的湖泊,
离开
失踪的女人,
离开
她九个月前亲眼看到的带走女人的鹿角怪物。显然男人在风暴中看不清路,她只能任由自己的四蹄来分辨哪里水多,哪里水少;当她踩到通往小镇入口的步道时,她向前一跃,把潮水甩到了身后,她在黑暗和暴雨中踉踉跄跄,鬃毛竖立,全身是伤。但她和男人就要
离开
了,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但她很确定男人知道。
水涨得很快,但栗子跑得更快。路边的树木像利爪般从她身边飞快掠过。男人没有给她套缰绳,不过这已经无所谓了;他伸出双臂搂住她的脖子,紧紧贴住她,努力分辨她把他带到了哪里。前面的阴影看上去像是镇子的入口。是外面的世界。可是突然间——
——它变成了镇子另一头的模样。
栗子的前蹄又踩进了水里,她被烫得嘶叫一声,退后了一步。她看不太清前面,但男人看清了,他看到了一片广阔的湖面,沸腾的深水在乌云密布的昏暗天空下根本望不到边。他拉扯栗子的鬃毛,让她向后退,他们惊愕又迷茫——他们不是跑出来了吗?外面的世界怎么不见了?难道他们又回到了——
(镇子中人口更密集处已经被无数人的惨叫所淹没)
——煮开的锅里?
栗子跟随着人类的驾驭,但她的步子很快就沉重起来。他们调头向后,踏上的却不是原先的来路,他们再次向出口——或者入口——撤退,沸水飞快地吞没了他们身后的道路,接下来他们又经过了牲口棚——闪电划过林间时,他可以看到它。
水越涨越多。这个他并没有看到。他们再次来到小镇入口时,前方的道路也已被水所阻挡,现在,翻滚的沸水包围了他们。他骑着栗子,在黑暗中,在最后几码的未被淹没的路面上跳舞般地打转,像一头受尽折磨的马戏团动物,被深红的狂潮笼罩,被风暴操纵的提线木偶玩弄。空间越来越小,风暴越来越强,雨滴还未接触水面就已化为蒸汽,像碰上了某种特殊的熔岩——可是为什么它还没有完全汽化?为什么它还在上涨?他们在这个孤岛上受了多久的折磨?跳了多久的舞?几秒钟?几分钟?几小时?
(栗子从未感觉这样痛苦)
她倒下了。他倒下了。像锅中渐渐被煮熟的青蛙,死亡来得漫长而毫无慈悲。
80小时
医生没有来,弗朗西斯不太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他既听不到上涨的湖水拍击花店窗口的声音,也看不到一楼门外沸腾的血肉之海——但最终这不重要了,因为孩子在一小时内就顺利地降生了,突然间,家里变成了三个人:莉莉,弗朗西斯,和新生的小女婴。
弗朗西斯想不到自己还能这样爱一个人。他的小女儿比他预想的要更沉,也更温暖,他从没见过如此可爱又充满活力的生物。在莉莉吃药时,他用起居室拿来的亚麻襁褓包住她,然后抱起了她。他碰了碰婴儿的小手,她用细小的手指抓住了他的手指,从未有过的强烈保护欲从弗朗西斯心中涌起。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爱意了。他简直有点想哭。
媚丽Meri。
名字是莉莉起的,因为什么事都是莉莉说了算。她告诉他说他们曾经讨论过名字的事,但弗朗西斯很清楚,自从他放下GOC的全职工作回家之后,他们没有真正意义上讨论过任何事。他依旧没有揭穿她的谎言。不值得。从来就不值得。不过这名字还不错,他不禁想道:媚丽,像是来自什么拉丁文古卷里的名字。
在混乱的思绪中,弗朗西斯忍不住开始想象也许一切还有救。也许莉莉可以恢复到原来他还爱她时的样子。他们可以从此都不再使用能力。他们可以在这里生活下去,有房子,有小小的后院,还有湖。他们可以维持收支平衡,莉莉可以在楼下的花店工作,这样也省了送孩子去日托的钱,而他也许还是会不时离开一阵子,回到GOC,用起他的老代号,回归他的老团队,不过他会寄钱回家,这对他们俩都很划算。这几个月来已经快要遗忘的一些数字突然在他脑海中复苏:一周内解决一个4级绿型给1,000镑。一个月内解决给500。高风险的捕猎行动最多可获得5,000镑的报酬。组队的话收入就会变少——因为报酬是全队平分——但现在他有了回家的理由,有了活下去的理由。他是个老练的特工,他会变得更强,会接下更危险的任务,也许到了最后他将不得不独自行动——也许需要卧底,需要他使出浑身解数——但那样的任务给的报酬也是最高的。只要他挣到了足够的钱,他就能回家看一趟女儿,藏起他的枪和对讲机,在这普通的小镇上像个普通人一样待上一个月。假如媚丽也是个绿型——就像她的父母一样——嗯,他们一定能想出办法的。她会没事的。他们会为她庆祝一个又一个圣诞节和生日,他和莉莉之间的裂痕会渐渐弥合,一切都会好起来,也许他们以后都不会把它放在心上。桥下的流水,温馨的小家。夏天的冰淇淋。湖中的嬉戏。
这并不是不可能,弗朗西斯想,在这样的未来里,他不用为了今天这样的时刻把枪藏在床下,它应该像他不当班时那样被包裹起来,塞在楼梯间的储藏室里,和几把雨伞一起倚靠在角落,像一件黑色喜剧默片里的道具。一周前,他躲在厨房里等到莉莉去楼下花店招呼客人,这才趁机把它从那里挪到了现在的位置。他真的确定自己要做这件事吗?杀死他孩子的母亲?为什么?为了复仇?因为她已经过线太远,太久?可他对她并没有电视里那些杀妻的男子的那种恨意。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弗朗西斯又想。下一步就要步入婚姻,而他内心深处的某个部分——潜意识中早已明白一切将如何收场的那一面——深知这是长久不了的。媚丽救不了莉莉,因为莉莉早就没救了。他见过同样的连锁症状,在他的GOC生涯里,在他杀死的每一个绿型身上,他从没问过他们的诊断结果是什么,那只是别的什么人在千里之外的电脑屏幕前随手写就的东西罢了。
是的,机会只有一次。现在动手,不然接下来的十八年她都不会罢休,等媚丽长大离家后,她最终一定会杀了他——假如他不先动手杀她的话。丢下她逃走是不现实的——以她现在的状况,天知道她会做出些什么?万一她陷入了狂暴——
(弗朗西斯听不见沸水正在淹没最下层的台阶,爬上收银台的护壁板,流入他已不知几个月不曾踏足的地下室。有人一直从地下向上哀嚎,而弗朗西斯从楼上向下哀嚎。他们互相错过。天意弄人)
——万一她杀了他们的女儿,或者杀了其他人——
(GOC包围小镇外围已有几周,晚间,他们会靠近弗朗西斯居住的房子,他们将其称为“窝点”或“老巢”。而在莉莉不许他离开一步的楼上寓所里,他从卧室窗户只能看见一成不变的深邃天空和平静湖泊,他眼中的世界一切正常。他太天真了——他,和绿型打过无数交道,甚至自己就是一个绿型的他——竟然让这种事出在了自己眼皮底下,到康沃尔事件正式开始时她已经杀了四十八个人,不管是镇里还是镇外,没人知道她是如何下的手,也没人知道那些人去了哪里——)
——不,他非做不可。为了他自己。为了女儿。
也为了莉莉,为了终结她的痛苦。
在他余生的第一天,在沸腾之潮涌起时,他站在卧室里。他的恋人,同时也是他有记忆以来最好的朋友正躺在床上,她既美丽又危险,像一把扭曲的利刃,以外科手术般的精准割开现实的虚弱血肉。她呼唤他的声音带着久违的温柔和爱意,令他慌了手脚,弗朗西斯,我能看看她吗?他挤出笑容,坐到床上他睡的那一侧,而她躺在自己的一侧,一瞬间他仿佛看到自己爱过她的每一个理由在他面前像地图般展开。这就是你变成青蛙的时刻,它说,也就是她把水煮开的时刻。这里是你欲望的根源。这里是你人生的谷底,她都看在眼里,而她不动声色地欺骗了你,让你以为正在盘旋着坠入阶段4的魔掌的是你而不是她。她建造了这座房子,正如她构筑了那些仪式,她构筑了那些仪式,正如她改造了你——在无尽的屈辱中伤痕累累、不断挣扎的野兽,注定会让自己陷得越来越深,就像洪水注定会为一个饥饿的古神奔涌和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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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弗朗西斯说。“摸摸我吧,”莉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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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变成了红色。它灌进了北门镇的街道,吞噬了周围的森林、河流和小溪。它钻进每一条缝隙,冲破每一个漏洞。带着神的制裁之怒,它把挡在它面前的一切统统煮熟——
——弗朗西斯触摸了她,他先把宝宝递到她怀里,然后伸出双手捧住了她的两侧脸颊。
“我爱你,”他重复道。他不明白,在她对自己做了那样的事之后,为什么自己还能爱她。他不是应该恨她吗?为什么他不恨她?
因为你宁愿被当成畜生对待也不愿孤单一个人,他心里有个声音说道,突然间他无比渴望他构想的另一种未来可以成真,她可以神奇地恢复正常。他像祈祷般地不断在心中重复,我会想办法撑下去我会想办法保护你和媚丽我也会想办法去爱你直到我再也爱不下去为止不管那是在何时何地我会想办法去相信你爱我相信你不是在折磨我我会一直忍耐下去我会习惯我不会去想为什么随便你怎么骂我都行我会等着你再一次或者再无数次向我求欢反正我也没法阻止你因为每次我都恐惧得全身僵直但我还是会继续爱你为了媚丽为了另一种未来为了你曾经的样子不管要忍十年还是二十年还是一辈子我一定会想办法永远假装下去的——
她突兀地把头转向了门口,被冒着热气、正在门下开始积成一滩的洪水分散了注意力。机会一下子摆到了面前。“弗朗西斯?”她说话时并没有回头,而他收回了他的手,拿出一个GOC战士全部的勇气,无声无息地探向床下的枪,一开始他差点没摸到它在哪,“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但她再也没机会告诉他了,因为仅仅几秒之后她的生命就已告终,弗朗西斯也已带着孩子踏上了逃亡之路。他冲出卧室才发现水在顶楼寓所积到了脚踝深,如滚烫的刀刃刺入他的皮肉。小镇和火山毫无关联——这些该死的烫水到底是哪儿来的?媚丽还在因为刚才的枪声嚎哭不止,而弗朗西斯惊愕得说不出一句话,因为出乎意料的烫伤,因为刚刚杀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因为沸水正在吞没周围的一切。只有一个地方没有水——那就是他左侧的走廊,一开始那里是个死胡同,可是突然间,那里有了路。
弗朗西斯不太记得接下来的80小时里发生了什么。他觉得自己一生中从来没有跑过这么久。从走廊末端的台阶向上,他来到了装有雨伞和黑色喜剧枪的储藏室门前,继续向前,他跑过了她怀上媚丽之后他夜夜惊醒过来并在其中呕吐的浴室,跑过了她每每坐在那里告诉他他是怎样一个废物的厨房,跑过了她横尸床上的卧室又跑过了空荡荡的婴儿房,面前又是一道向上的台阶,他再一次来到了装雨伞的储藏室,向上,向上,向上,洪水一直在上涨,怀里的婴儿异常沉重,但终于渐渐地停止了哭闹,他不时瞥到卧室的门被关上,或是浴缸里有什么不可名状的巨大物体在翻滚,但弗朗西斯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看洪水到了哪里,即使那些全副武装的人追在他身后他也没有投降。他是在逃避湖底潜伏着的那个无所不能的古神,但他已经在这场一千年未有人试过的仪式中与它牢牢锁在一起。他是在逃避某种难以言表的东西——他自己的恐惧,但令他恐惧的究竟是这座房子?还是莉莉?还是追赶他的黑衣人?还是北门镇?难道他以为只要他逃得足够快,足够远,就可以再也不用回到他出发的地方?他想逃避的是什么?一种古老的概念?洪水和没有尽头的走廊的象征?将会在他的余生中永远纠缠他的东西?
蒙托克?那就是他所害怕的?即使他无法表达出来?即使他在噩梦中永远重复着同样的逃亡?蒙托克,就像古老的书卷中所写的那样。迫近的恐惧。红神之手。
他一直跑到了他们向上扔出麻醉弹为止,他困倦得无法继续前进,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SCP-4231-B实验记录
1989年12月7日,调查人员对SCP-4231-B展开一系列密集质询,主题是数月前他亲身经历的蒙托克程序的细节,以及SCP-4231-A对他实施的性骚扰和性侵犯的实情。问话开始后,SCP-4231-B脱下自己的鞋袜,从中拿出了一小瓶指甲油。随后他一言不发地开始用指甲油(“沙滩粉”色调)涂抹自己的手指甲和脚趾甲。在他涂抹了45分钟后,监督人员批准尤伦Youlen特工将指甲油从SCP-4231-B身边夺走,以便更有效率地展开对话。问话在2分钟后继续。SCP-4231-B花了10分钟等待手指和脚趾吹干,期间仍然没有对调查人员说任何话。10分钟后,SCP-4231-B从左鞋里又拿出一瓶指甲油(“壁虎绿”色调)开始上第二层颜色。调查人员一再没收指甲油,而SCP-4231-B一再取出新的指甲油,该过程持续了5小时,最终问话被终止。SCP-4231-B在此次问话中没有回答任何问题。
1990年3月23日,调查人员对SCP-4231-B展开一系列密集质询,主题是他亲身经历的蒙托克程序的细节,以及SCP-4231-A对他实施的性骚扰和性侵犯的实情。SCP-4231-B在审讯桌前坐下后,立刻从裤子口袋里取出大量的假睫毛。令调查人员感到意外的是,SCP-4231-B随即开始将假睫毛围成环状,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并拒不回答问题。问话在三小时后被终止,期间SCP-4231-B总共将548对假睫毛缠上了手臂。在问话结束时,SCP-4231-B唯一一次回答了调查人员的问题:
尤伦特工:
你他妈到底在……
SCP-4231-B:
让我的胳膊变得毛一点。
1991年2月14日,调查人员对SCP-4231-B展开一系列密集质询,主题是他亲身经历的蒙托克程序的细节,以及SCP-4231-A对他实施的性骚扰和性侵犯的实情。在问话的中途,尚未回答任何问题的SCP-4231-B突然凭空制造出一块显微镜载玻片。SCP-4231-B在此后的问话中仍然没有回答任何问题。
SCP-4231-B制造的载玻片在随后的4个月中成为SCP-4231、SCP-231和SCP-2317收容团队的重点研究对象。在光学显微、化学和物理分析以及与Erikesh圣书所有部分匹配均无功而返后,研究人员使用了电子显微镜来进一步分析它的特性。最终该物品被确认是一张没有任何异常属性的完全透明的载玻片。
截止至2017年3月21日,总计28次针对SCP-4231-B受到的性侵害和蒙托克程序的年度问话没有取得任何进一步的情报,但该问讯程序每年仍将继续进行。全部问话内容见文档SCP-4231-B-1。
那个叫“博士”的混蛋
1990年5月,基金会心理学家判定SCP-4231-B的精神疾患在持续收容期间有明显的恶化,并提议招募SCP-4231-B,使他能以一名基金会职员的身份继续工作和生活下去,利用他身为前GOC特工的丰富实战经验,辅助刚刚启动的绿型评估机制。尽管SCP-4231-B由于健康问题和之前在北门镇的经历,仍然表现得相当孤僻而不顺从,但他被判定为相对稳定的低威胁个体,可以参与轻度的工作。1990年下半年,他被基金会正式招募并接受了大学教育。
当前SCP-4231-B的收容措施包括监控,一年一度的定期问话,以及针对其能力发展状况进行的强制性测试。该SCP状况一直未发生变化,近年来随着SCP-4231-B的生活日趋正常化和异常效应的逐渐减少,基金会已在考虑取消其SCP编号,将其重新分级为受关注人员(PoI)。他睡眠期间的PTSD症状和创伤引发的典型解离性症状仍然偶有发生,但两者在远离基金会的环境中都会相对减轻。
至2020年,SCP-4231-B为基金会工作将满30周年。
一项振奋人心的新产业中的三幕场景
康沃尔郡,距北门镇十二英里的利奥波德Leopold镇,2016年7月3日
夜幕降临,从星期一晚上开始,老人们就一直专注地观察着。
格林酒吧The Green是利奥波德镇主干道上的一间有些年头的酒吧。它从70年代开始就一直没变过,这儿的人别提有多喜欢不会改变的东西了。这边有个旧吧椅,某某人曾经在上面犯过中风,那边吧台上有个刀痕,是一场曲折漫长的纠纷讽刺性的意外终局;店里试图为年轻顾客加装Wi-Fi时引来了一阵反对声浪,而撤下一幅被飞镖戳得千疮百孔的油画更是差点造成局部暴乱。
利奥波德的男人们——至少是那些没有在退休后离开,或者死掉,或者搬家到伦敦或者决定去海外度过余生的人——都是从外面迁移过来后就不愿搬走的农夫和牧场主,他们最喜欢一切各归其位的状态。今晚的四位尤其如此,他们之所以这个钟点还呆在酒吧里,是因为他们察觉到了改变的征兆——可以让他们晚上看热闹,早上又在几步之隔的小饭馆里抱怨的改变。酒吧的业主兼老板——他的名字叫丹Dan,年近七十,体型肥胖,店是他从父亲手里继承的——不时从吧台后探身看向窗外,另外三人默默坐在一起,喝着啤酒,等待着。
“有动静了吗?”灰暗的灯光开始在延伸至公路的旧砖房之间陆续亮起时,他大声问道。很快他得到了一连串“没有”和“还没”的回答。
“哦,他们来了我们会喊你的,丹尼!”克里斯多夫Christopher吼道。克里斯多夫已经80岁了,仍然很硬朗,嗓门也总是那么大。据他自己说,他小时候被一匹马撞到了头——才8岁就被撞成了半聋——不过他们也不知道他的话有几分是真的。
“对,我们会喊你的,”亚瑟Arthur说,他的声音显然要轻得多。他是他们中最年轻的一个,今年53岁,仍然在农场上伺候着他的牛和马。他连工作服都懒得换就来到了这里。亚瑟感到异常兴奋。他有点好奇,等他老了——“真的”老了——回想起今天还会不会同样兴奋。
丹又退回了厨房里。彼得Peter慢慢啜着酒,若有所思地望着开裂的路面。他长得又高又瘦,戴了副差不多有铅笔芯厚的大圆眼镜,在镇上的幼儿园已经当了将近三十五年的老师了。彼得看上去不像是单纯来看热闹的,因为他曾见过在利奥波德南边发生的极为不寻常的事。甚至可以说他自己都参与了这件事。
“他们来了,”彼得放下酒杯,在桌上轻轻地咚了一声。
“他们没来。别瞎吊大家胃口,彼得,”克里斯多夫说。“看看路。一个人也没有呢。”
“10点了,”亚瑟思忖道。“他们昨晚是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也得有十一点了,”克里斯多夫讥讽道,“昨晚我喝了三瓶啤酒他们才来的,不可能——”
彼得竖起一根食指。另两人不说话了。
“看,”他指了指。“他们来了。”
三人向路的远端望去,看见第一辆大货车出现在地平线上。
这辆车崭新得叫人吃惊。它是海军蓝色的,光洁得没有一丝刮痕。它是一辆半挂式卡车,亮着前灯,勉勉强强地挤上了主干道的左侧车道;它拉的货物上覆盖着黄色防水布,并有绳子固定,但在经过酒吧门前时,它在地面的一个小坑上弹了一下,彼得在眼镜后面眯起了眼睛,他看清了防水布下装的是钢条。大概有十到十二条,他估计。
“钢梁,”亚瑟附和道,他低头向车下看。“他们昨天有运钢梁来吗?”
“造一座工厂要的钢梁可不少,想想就知道,”克里斯多夫慢吞吞地说,“记不记得他们在莱宁Lenning造的那个玉米糖浆厂?老天爷,我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钢——喂,丹尼!他们来啦!”他朝厨房大喊。
“什么?”厨房里传来丹的回答。“你说什么?他们已经来了?”
“对!对!快来看!”亚瑟喊道。彼得没有理会他们,他沉思着,用两手摩挲着冰凉的酒瓶。他们真的来了。
丹拿着一瓶威士忌跌跌冲冲地从厨房跑出来,他在餐桌的一头坐下,脸正对着窗口。亚瑟和克里斯多夫开始给自己斟酒,并一同表达了对玷污自己家园的大货车的深恶痛绝。
“钢梁!又是钢梁!你真该好好看看,”克里斯多夫叫道。“天啊,他们到底需要多少钢梁?”
又一对车灯出现在了小丘的顶端。这次是一辆皮卡,同样崭新,同样光洁。不过是白色的。四人不约而同地眯起了眼,想看清车窗里面,但酒吧本身的灯光干扰了他们的观察。他们不满地咕哝了一阵。下一辆车是辆状态差不多的面包车,再下一辆又是辆半挂式卡车。第二辆半挂式卡车经过那个小坑的时候——它装载的是两捆电缆——四个男人又一次开始讨论它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胶水厂?”亚瑟怀疑地说。“在北门镇?北门镇已经三十年没人住了,现在他们突然决定要在那儿造个胶水厂?”
“我跟你说,他们肯定把那块地皮买下了,”克里斯多夫说,“哪个大公司看中了那里,就跟政府买了那块地。”
“你没法从政府手里买地,克里斯!那是行不通的。”亚瑟嚷道。“而且北门镇的地根本就不卖。要是他们要卖它,我们早该听到风声才对。”
“你搞错重点了。不会有人只为了造个工厂就买下一整座鬼镇的。再说了,工人该住在哪儿呢?”
“反正不住北门镇,这是肯定的,”克里斯多夫说。“你们说他们知不知道洪水的事?”
“那不是洪水,”丹打断了他。“他们骗了我们。那他妈根本就不是洪水。”
“丹说得没错,克里斯。实际上那儿是被一场大火给毁了的,记得吗?”亚瑟说。克里斯多夫咂了咂嘴,摇摇头。
“彼得可是亲眼看到了,对不对彼得?”
彼得确实亲眼看到了。
彼得的母亲一直都坚信他有些特别之处。她是那种相信有些孩子天生就有异能的人,她相信他能感受到一些她所无法感受到的东西。事实上,彼得已经远不止是一般的敏感——但他一直没有意识到,直到他母亲去世数年后的某一天,有个年轻人带着枪一头冲进利奥波德幼儿园色彩鲜艳的大门为止。
不过那是另一个故事了。而康沃尔的事发生在那之后。
1989年7月底,彼得下班后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和他在持枪者闯入二十分钟前的感觉不无相似,他回到家里后总觉得坐不住,像感应到了风暴即将到来的狗一样不安。这感觉的背后并没有明确的情绪冲动——他该躲起来吗?可他压根没觉得害怕。他烦躁吗?还是在等待什么?
然后,突然——彼得被引导了。
他很兴奋。彼得从来不是什么虔诚的教徒,但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生独居在荒原中的人突然遇到了一位同伴。就像看见了一座辉煌之城,或是感受到了自己正在向它靠近。他想起了那些他母亲坚持要他了解的贤者,那些他从未相信过的故事。他想起了星星。
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彼得想。
就这样,他开车向北门镇驶去,周围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温暖。随着他的靠近,温暖变成了炎热。还剩最后一英里时,炎热变成了灼痛,他不得不把车停在路边,连滚带爬地钻出车来,眼前的景象令他恐惧得头脑一片空白,但他永远无法向任何人表述。此时此刻,在他前面的空间,在开始有树木的道路前方,究竟何为现实?火炉上的热锅里喷溅出的油滴——他在半英里之外看到的只是这个吗?他要如何解释才能让人明白,世界上有一个角落正在被煮沸,但只有他的第三只眼可以看见那汹涌肆虐的毁灭狂潮,看见那个千年来一直存在于此的陷坑正在向内塌陷,在他面前释放出熔融的岩石和枯骨的河流,而周围的草木表面上仍然完好无损,嘲弄般地维持正常的假象——
“我什么也没看到,”彼得说。
又一辆货车经过了酒吧,彼得喝了口酒,不再说下去。
他们在建造什么。他不清楚他们是什么人,他们要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能看见——或者至少是感觉到康沃尔郡北门镇的废墟上存在的那座荒芜的、仍在闷燃的、现实构成的火山。但是彼得可以看到。而且他感到恐惧。
假如你在四十年前告诉罗伯特?斯克兰顿,他父亲关于如何稳定现实的设想是正确的,而且他已经找对了方向,终有一天能制造出可以随意稳定现实的设备,他大概不会相信你。他的父亲——阿诺德Arnold?斯克兰顿——将他培养成了自己死后在基金会的接班人,随着阿诺越来越年老体衰,罗伯特对他的计划的疑惑也越来越多。晦涩的古文稿本来就是靠不住的东西——而从MC&D的拍卖会上买来的用奇怪的语言写的晦涩的古文稿简直是不能更靠不住了。他爸爸能够阅读它也全靠一个略懂古代魔法的巫婆替他翻译而已。
当然,这都是罗伯特出生之前的事了。要是让他详细谈谈他父亲工程设计上的主要参考资料来源,他一定会指向那些看上去更可靠一些的东西。还不如干脆让他只谈工程学的部分算了。事实上,罗伯一直有个改行汽车工程师的备用计划,以防万一他父亲真的发了疯;就他个人而言,工程学学位并没有教会他摆弄古老的仪式魔法。不过,罗伯的团队以外的人根本没必要知道工程的这个部分。
而现在,他走到了这一步。2016年,O5决定要建造一座工厂。
一座工厂。这对罗伯特?斯克兰顿来说倒是挺意外的,不过最近数十年来,随着基金会各方面的工作——从收容到特遣队执行任务——对斯克兰顿现实稳定锚越来越依赖,突然间这个需求就产生了。这座工厂不需要很大——只要有足够的空间来全力投入生产就够了,这将是属于罗伯特和他的24个收容工程师同事的一个特殊工作室。O5的选址本身也会需要几台锚,不过它已经是某个收容站点内部相对不活跃的区域了——位置有点偏,坐落在一座已经被他们拆毁的旧马棚处。他们编好了掩盖的故事,做好了一切准备。完美。
只有一个问题使他们暂时无法将现在的生产线从Site-88的实验室完全平稳过渡到康沃尔的专营工厂中,那就是供给——他们的仪式所需要的材料。这个供给指的究竟是什么,罗伯特已经跟O5解释得很清楚了。他们向他保证只要他一有需求,供给就能立刻跟上;他们说基金会的现实稳定锚开发技术是领先全世界的,还给了他一笔可观的经费供他使用。罗伯特不知道他们指望他和他的团队怎么花这笔钱——他们是不是以为团队会亲自去做那档事,自己生产自己的供给?反正罗伯特是绝对不干的。到目前为止,他们的供给还是来自80年代的旧存货,但那些已经快要耗尽。
可是没关系。他们会想出办法的,他可以肯定。一切都会顺利的——他会尽量支撑得久一点,至少直到工厂建成为止。
2016年4月4日,10:00。英格兰纽卡斯尔某秘密设施
D.C. al Fine坐在ta的面前,他们在档案室里,四周围绕着木制书架,它们的顶端都快靠近天窗了。Coda知道这儿的天窗里暗藏着激光发射器。它们投下的阴影越过铺着地毯的地板,落到一排排人类血肉装订的书卷和很久以前的GOC特工们留下的焦黑笔记上,你要是凑近了仔细看,几乎能看见它们半透明的鬼魂在房间里缓缓飘行。这真的很容易穿帮,Coda心想;一下就让你想起了门外钢制走廊和控制室构成的迷宫,还有地下深处躺满了受伤和濒死的特工的医疗部门。要是一个基金会特工来到这房间里,光是看一眼北墙护壁板后若隐若现的铁螺栓,大概半秒就能猜出这地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有来自全世界的无线电信号在耳边无休止地唠叨,一般人恐怕很难集中注意力,但Coda干这行已经很久了,这几乎干扰不了ta。两人坐在房间中央,沐浴在光线中,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各自的职务;D.C.穿着剪裁得体的棕色西服,正在拌匀茶里的糖,而Coda穿着中性款式的毛衣和牛仔裤,苍白又憔悴,把耳麦的麦克风推至头上,以便喝自己的茶。他们亲近,但又不过于亲近;像两台维持着完美的平行运作的机械。像两把共奏出和谐交响的小提琴。像两道几不可见的激光束投下的阴影。
D.C.有心事,但Coda也说不清具体是什么事让他感到困扰。凭借着老狗观察主人般的直觉,Coda注意到了他脸上有一些最近休息得不太好的细小信号。ta从桌子左侧的金属茶壶里倒了杯又浓又苦的茶,刚喝了一口就听到远在法国的一名特工被一枚莫名其妙出现的土制炸弹从摩托车上炸飞的实况。从D.C.坐的位置也可以听到Coda的耳麦中传来刺耳噪音。他尽力装作没听到,但随之而来的痛苦呼喊却让他不禁皱起了眉——那些声音非常模糊,混杂了好几种语言,但他自己也曾做过多年的外勤特工,他很清楚对方在说些什么,也很担忧。正在拨弄着毛衣袖口的线头的Coda注意到了他细微的反应,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把耳机音量调小了。这样做可以说相当体贴,但D.C.还是忍不住开始想象那个特工躺在法国的某条公路上,正在失去意识,走向死亡,而知道这场灾难的两人却只是在千里之外平静地喝着茶。
Coda清了清嗓子。“已转接巴黎,”ta说,就好像这样能让那个特工不在几分钟内被一辆路过的小货车撞死似的。D.C.点了点头。他可以听到Coda的耳麦里一片杂乱耳语中隐约传出巴黎的调度员单调的声音。他抱着一丝希望,期盼着事情还有转机,但他知道,那条公路车道越多,特工生还的机会就越少。
“真是个糟糕的世界,”他评论道,“这世界糟透了,Coda。”
轮到Coda点头了。ta叹了口气,在桃花心木椅子上略略换了个姿势。
“是啊,”ta说,纯粹只是附和他。
在天窗旁边有鸟儿在筑巢。D.C.为了从Coda繁杂的日常工作上转移注意,开始盯着两只羽毛还没长齐的小知更鸟看。Coda也看到了它们,有些担心它们会不会在学会飞行之前就被防卫激光打中。ta感觉越来越无聊了,但ta知道在D.C.召见自己时不应该抢他的话头;有的时候,D.C.一直到最后也没说什么,ta就只能默默地坐着,听着自己的午休时间随着墙上时钟的滴答声一点点流逝。Coda总觉得这样的会面很无趣,连耳麦里无穷无尽的困境也成了ta的一种消遣。
D.C.把茶杯放到了碟子上。
“我有个想法要和你谈,”他说,“我希望你能仔仔细细听我说完了再说‘不’。”
Coda抬起了一侧眉毛。D.C.看着激光发射器旁的小鸟时,巴黎的部队正在试图从高峰时间的公路上救走那个特工,但是D.C.这个耐人寻味的提议把这位比他年轻的副手的注意又拉回了尘封的档案室。D.C.做了个深呼吸。
“我想重启伊卡博德计划,”他说。
“嗯。不,”Coda又喝了一口茶。
“你要是担心康沃尔事件的话——”
“事件,”ta尝试着用夸张的玩味语气说出这个词,“你知道吗,最让我不满的就是‘事件’这个词。1,200人被活活煮死不是一个事件。1,200人被活活煮死是一场惨案。他们说人体所能承受的最痛苦的死法是活活烧死,但我没有查到关于煮死的现代统计数据。就好像从没有人想过要对一个人做出这种事,更别说是对一千多人。所有把人煮死的记录都是来自中世纪。那是对俘虏才会干的事,为了羞辱他们。”
“让我说完,Coda,”他的语气严肃得惊人,但是Coda把杯子放在橡木桌面上,思索着继续说了下去——
“你知道吗,人被煮死时发出的声音——”ta停下来思考了片刻,“——你知道,淹死其实是没什么声音的。快要淹死的人通常不会把浮出水面的宝贵时间浪费在大喊大叫上,所以救生员一般都是通过肢体语言而非声音来判断一个人有没有溺水。可是被煮死就不一样了。很显然,在火刑架上烤着的时候,你绝对无法保持沉默——”
“——Coda——”
“你想要第二个康沃尔吗?”Coda的声音极端平静,没有一丝怒意。“要是你想要第二个康沃尔,那随便你。我会把基金会清理团队的号码放进我的快速拨号栏的。”
Coda一开始没有意识到自己越过了一条界限,但很快ta就明白过来,因为房间似乎正在收缩,激光发射器和它们锐利的阴影离ta越来越近,ta感觉自己在Fine的凝视下坐立不安。Fine早已放下了他的茶杯。空气中有尘埃和微粒在飘浮。ta不知道它们是从哪儿来的。这是个幌子,这一切都是——GOC既不古老也不博学,没有哪个图书馆或档案室里会有厚重到能看清光线轨迹的尘埃,或者烟尘,或者灰,或者蒸汽——
“只要你工作不出错,”D.C. al Fine说,“就不会有第二个康沃尔。”
Coda的耳机里,那个法国特工死了。这世界糟透了,真的。
1989年5月23日
“告诉我真相,”她说。
他们变成像现在这样已经一个半小时了,弗朗西斯?沃伊切霍夫斯基Wojciechoski在她面前的浴室地板上一边挣扎一边哭泣。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落到这个境地的了,更不知道这次他还能否活下来。过去也曾有过无数个像这样的夜晚,不过今晚,她又第一百万次要求他——
“告诉我真相!”她挡住了门。他非常惧怕她将要做的事,但他感觉好累,快他妈累死了,而且他又在流血,对了,事情就是这么开始的,因为他又在睡觉时流血了——
“我不知道真相,莉莉!”弗朗西斯叫破了嗓子。她又变成了满口利齿的怪物。她又变成了有鹿角的掠食者,他很害怕。他告诉她的事实得不到她的承认,而在另一段人生中,他正安全地躺在距离北门镇数千英里的西伯利亚的某个训练营里,他将会思考她是不是因为自己也畏惧自己的所作所为才假装不知道事实。她这样做是不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身上在发生什么——正在缓慢而痛苦地坠入阶段4的是她,而不是他——而她想否认这个事实?她是为了恐吓他才这样做吗?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想伤害他,抑或她是在伤害自己?是她的自我崩溃波及了他?为什么她要否认……为什么她又要对他那样做?
她的眼中有惶恐之色。他真希望那是醒悟的征兆。但他毫无把握。
“你在说谎,”她发出嘶嘶声。
“我不知道你想要我说什么!”弗朗西斯突然爆发了,不论是在此前还是此后的人生中,他都没有感受过如此的绝望和恐惧。他挤出自己最后的一丝自尊和自负,挤出自己存在至今的最后一丝自我,发出尖锐的呐喊——
“我没有说谎!我从没有对你说过谎,你不能捏造事实污蔑我!”
然后他抽泣起来。浴室又回归了平静。莉莉一言不发。
然后她轻轻地开了口,他在无数美梦与噩梦中听到过这个声音,它在家中昏暗的角落里低语,在阴影中浮动,在他的潜意识中埋藏下不祥的疑虑,阴魂不散地纠缠着他,从现在直到永远:
(就像涨潮的湖水,就像1995年飞离亚利桑那州图森市的飞机掠过的气流)
“告诉我真相——”
吸气,呼气。慢慢来。Alto Clef头昏脑胀地从噩梦中醒来,喘着粗气把头埋进两膝之间,尽量不让自己在恐惧渐渐消散期间昏厥过去。几分钟过去了,他稍微缓过了一点劲,但胸口还因为恐慌而疼痛不已。他已经老到快受不住这档破事了。也许下一次发作就能要了他的命,他苦闷地想。现在还会这样简直太蠢了——那件事已经是30年的事。他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他有了新的名字,新的工作,更重要的是没人知道他的过去。或者就算有人知道,至少也没人当面向他打听——他一直极为害怕会发生这种事。
他是安全的。他一醒过来,就知道自己是安全的。这里是基金会在西伯利亚的一个训练营,他居住在这座建筑的核心部分;要是有人闯入的话,他们第一时间就会发现。主站点距离这里不到一英里。两者之间设有大量的炮台,只要他们乐意,他们甚至能把这整个设施都炸个稀巴烂。至于精神上的威胁,对再次遭到虐待的担忧——哼,他再也没有让任何人靠近到有机会这么做的程度过。
所以一切安好。不,应该说是好极了。Alto真的认为现在的一切好得不能更好了。当然,PTSD还是很折腾人,基金会也还是每年都要徒劳地对他进行实验和问话;但这些他都可以忍。至于康沃尔?那更是久远的往事了。
没错,Alto Clef这样想着,按下了笔记本电脑上《动物屋》的播放键,这是他为每一次潜意识失去控制的夜晚准备的;康沃尔已经被甩到了不能更远的地方。他已经安全了。
一切安好。
2005年,在太平洋中某处的一座海底收容设施的北侧边缘
基金会注册编号#4,345号现实稳定锚不太确定自己是在何时觉醒的。对它来说,判断现在的时间是件困难的事。不,应该说是几乎不可能。
它知道自己和其他几个现实稳定锚连成一列,漂浮在水中——它可以感觉到它们在它无法触及的远处轻微上下浮动。#4,345不知道它们是否也醒来了,假如它们醒了的话,不知它们是否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或者除了维持万物的稳定之外还做过什么事。说起来,它在这里多久了?在此之前它在哪里——在进入这股从它第三只眼前涌过的黑暗的现实洪流之前?
随着时间流逝,#4,345开始回忆起一些自己的过往。它并不是一开始就像现在这样,轻轻悬浮在距离海床5米的水底和环绕四周的四维休谟空间之中。有时#4,345甚至感觉自己曾是某个比现在它所知的自己巨大得多的物体的一部分。它没有能力进行太复杂的思考,大约每一到两个月它才会想想这个问题,随后很快厌倦了思考,继续像往常一样在链子上随波飘荡——但在经历了几年之后,它终于挖掘出了一小段记忆。
它记起了一座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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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注1.原注:
你最好认真看待这条警告。谢谢,祝一天愉快。2.
译注:
此段中的两处SCP-4231-2从后文来看似乎应该是指SCP-4231-3。3.
译注:
按每2个月30人算一年应该是180人,疑似原作者的计算错误。4.
译注:
该角色性别不明,全篇使用“they”作为第三人称。Coda是记谱法中“尾声”的意思,与D.C. al Fine(从头再奏)都是乐谱中常见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