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老丁家的单方面战场如时开战,丁婆喝着稀饭把碗敲得叮铛响,
“你还要盛吗?罢了吧!要是只不下蛋的母鸡早宰了,偏是只吃饭不拉屎的人。”说完看到菊花还兀自拿勺子往碗里加饭眼都绿了,一巴掌打飞勺子。
“你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在这里装疯卖傻!”菊花受这一吓,赶忙端着空碗缩到土墙脚下,呆滞的眼睛却不时地看着大口大口咀嚼着咸菜的男人丁兵。
“前世真作孽,卖了一头牛换回来个傻子,下了个毛蛋就封窝了。小兵我不管你出去是找姑娘还是找寡妇的能下蛋就成了。”丁婆皱着眉头盯着正在备犁头的老丁。
“又要人背犁,还叫她去,不就是因为她牛才没有的?”
“她肩膀磨破了,今天你去吧。”老丁嗡声嗡气地说,仿佛在说给自己听的。
“你咋知道的,你个老公公难道还看儿媳的光肩膀?”
“神经病!”老丁啐了一口。
“吵吵吵,一天到晚就知道吵,有本事你把她撵回家。你以为我乐意啊,我还嫌她碍手碍脚的,这三年可是我天天面对着傻子。”丁兵把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拍,瞪着丁婆。
“谁不想送来着?谁叫你怕她两个哥哥,送一次打一次,要是弄死了还要过来平了家。你要是能打你去把他们打服呀。就算是自家的妹子傻了他也不要,凭什么叫我们老丁家帮他们养傻子?”
“都歇了吧,人嫁过来时是傻子吗?好好的一个人……”老丁嗫嚅着。
“闭嘴!”
当老丁头备好犁头准备出门时,又看到山墙脚下蹲着的菊花,她像往常一样拿着铅笔小心地画一张脸,那是张出生不久的婴儿脸,她正闭着小眼睛,呼呼地睡着。
这个家迟早是要遭报应的,迟早的事。老丁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晚上,一阵运动过后丁兵疲惫地躺在寡妇香香的怀里,他嗅着香香身上的蒲草味变得温顺起来。
“这算个什么事啊,别看我是个寡妇我可比姑娘吃香呢,邻村老张已经叫人过来提亲了,我还把他晾在那里。你自己看吧,你要还这样不清不楚的,不正儿八经请人过来提亲,那我可就到老张家落户去了。”香香摸着丁兵的胸口半认真半娇嗔地说。
“我也急,这傻子送又送不掉,扔又不敢扔,你说怎么办?”
“她傻你也傻吗?如果是她自己要死的,她哥又能跳天?”香香直起身来狡黠地点点丁兵额头。
傍晚时分菊花怎么也找不着她画得最好的那张娃娃像了,她脑子里一片混沌,娃娃生下来她只看了一眼,就被丁婆抢走了。这三年来她只剩下这最后一眼的记忆,娃娃那张紧闭着双眼的小脸填满了她整个世界。她知道女娃是被这家拿去祭了,一个活生生的刚出生不久像玉儿一般纯洁的婴儿就这样被祭了,菊花抵抗不过他们,在这片村子这种事也时有发生。菊花又心疼孩子又痛恨自己无能,慢慢地自己也忘记是真疯了还是情愿如此。
菊花翻箱倒柜地找着,连米缸也不放过。丁婆把脸凑过去,压低了声音说:“应该在大兴湖吧,我看往那飞了。”丁婆对她是真傻这点深信不疑,所以她觉得不需要那么强的逻辑谎言。
菊花撒腿就往大兴湖跑去。大兴湖有多大没人能描述得清楚,只知道看不到湖的另一边。中间有座相当大的岛,那座岛常年被雾气包裹,据说有成千上万的毒蛇盘踞在那里,但奇怪的是一到夜里会有婴儿啼哭般的声音从岛上传来。不知从哪一年往下传,绝不允许有人上岛,那样会带来灾难降临。
菊花跑到湖滩上,丁兵正朝她扬着手上的那副画像。大兴湖位置比周围的地势都要高,湖堤又被政府加高了,所以从村子的方向根本就看不到堤下。丁兵瞄准了这点,早上就从村口往街市方向走,一路招呼村民自己走亲戚去了。等到晌午大家都在家休息时悄悄潜回来钻到堤上的涵洞里。
等到菊花慌乱地去夺时,丁兵左手迅速按下打火机,朝画像点去,风向早就算得准准的了,他一松手画像带着火苗呼呼地往湖里飞去。菊花不顾一切地往湖里追,直到湖水淹过胸口,她绝望地看着那点点火星越来越弱,再回头看时丁兵正叉腰冷笑地堵在湖边上。菊花笑了,眼泪顺着笑脸滑到湖水里。
大兴湖里祭了多少女婴?我那刚出生的宝宝也睡在这里吧,或许她也漂到了那座岛上了,那个岛上有蛇吧,她被蛇吃了吗?可怜她都没有见过妈妈,她想妈妈吗?菊花悲怜地想着,一步一步往前迈去。
忽然狂风大作,湖水卷起万重波浪,像愤怒的狮子般杂乱地扑向岸上。一瞬间碎浪连接天空,一片细白。丁兵慌忙向后退去,等他定下神来看时,只见岛上雾气更浓,只瞅见白茫茫的一片像悬在空中的云朵,云朵里传来一声比一声尖利的婴儿啼声,呜呜咽咽,劈开盖地。稍顷湖面平静下来,早已没有菊花的影子了。
虽然受了些惊吓但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丁兵摸黑跑到街市的方向,第二天装模作样地从那里往村子赶。路过香香家时他朝早等在那里的香香使了个成功了的眼色。
按计划白天应该有人会看到大兴湖漂着的尸体,丁兵一天哪都没去,不安地在家里等着别人来通知他。但今天出奇的安静,丁婆傍晚时装着无意中走过大兴湖,湖面平静的像面镜子。
作者寄语:小时候知道无数的女婴非自然死亡,生而为人,真是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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