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了场大雪,冬夜亮如白昼,研究生郝一楠从大学实验室出来已经是凌晨3点了。冬夜寒气很重,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脚步。今天回去得睡个懒觉,这些天太累了。郝一楠心里想着,抬头向前看了看,猛然间发现不远处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这台阶是回宿舍楼的必经之路,郝一楠心里很纳闷:这大半夜的,这么冷的天,怎么还有人在外面呢?
郝一楠一步一步上了台阶,也一直偷偷地观察着那个人。可那人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地坐在那里,就跟郝一楠不存在一样。即将走过的一瞬间,郝一楠忽然不忍心地停住说了句:“这么冷的夜,会冻死人的。”
“死了好啊,就不知道冷了,多好。”那人一动不动,自言自语般回答。
郝一楠不明白他的意思,又说了一遍:“很晚了,回宿舍休息吧。”
“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郝一楠犹豫了一下,“进楼里吧,在这儿非冻感冒了不可。”
“死人怎么会感冒?这楼里有他,我是进不去的。”
“什么?”郝一楠一惊,他突然想起前几天的一场大雪中,这宿舍楼门口曾冻死过一名学生,据说是喝酒醉在了门口,早晨发现时已经冻死了。莫非遇到鬼了?郝一楠心里敲着鼓,有些害怕。
“我等了这么久,就你停住了问我冷不冷,我浑身都僵硬了,已经不知道冷了。”
“你是人是鬼?”郝一楠试图放松语气问,可说出来的声音却是颤抖的。
“呵,我是鬼,我就是前几天那个被说成是冻死在门口的鬼。”对方说话的时候好像有一股酒气喷出。
郝一楠吓得连连后退,几乎从台阶上滑下,“那你怎么还出来吓人?”
那鬼竟站起身来,冷冷地盯着郝一楠,“我不是想吓人,是想找个朋友。”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了却?”郝一楠放了些心,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
“还有什么事没了却?”那鬼反复念叨着,竟哭出声来。
郝一楠见他这样,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伤心的事,就不再害怕,看着他,“说说,也许我能帮你。”
“我就是在等你。”
这回郝一楠可真是毛骨悚然了。
“我想请你帮我办件事。”说着,他掏出一个档案袋递给郝一楠,“这里面有一封信,能告诉公安局其中的原因。你必须在天亮前把这个送到那个负责此案的刑警队长手上,他现在就在学校招待所里。”
郝一楠犹豫着将档案袋接过来,很轻。再一抬眼,眼前竟什么也没有了。他一阵恐惧,只觉得太阳穴两边在冒冷风。转念一想,这学生既然将东西交给他了,就是对他的信任,不能有负重托。于是,他赶紧回身,向招待所的方向跑去。
招待所里,4212房间的灯还亮着,里面坐着四个人,两个是学校派出所的干警,一个是公安局的刑警队长,另一个是他的助理,他们针对这几天的调查讨论着案情。
学校派出所的干警和助理意见比较一致,认为死者是醉酒不省人事冻死的,不会是他杀。而刑警队长一直都在那静静地听着大家说,并不明确表态。
“还有很多疑点没有搞清楚。一、死者从喝酒的饭店出来,里面的服务员说他没有醉酒的表现,难道他走了一路就醉厉害了?二、从饭店到宿舍的路慢走只有15分钟,死者出饭店时大约是10点,假使死者醉酒了,走得很慢,也应该在10点30分左右到了。而宿舍楼是11点20分关门,死者怎么也应该在关门之前赶回宿舍。”刑警队长一连说了两点怀疑。
他的话刚说完,忽然响起了几下敲门声,来的正是郝一楠,他是来送那个档案袋的。郝一楠认识学校派出所的干警,直接向刑警队长走过去,“有人要我转交给你。”
刑警队长将档案袋在手中掂了掂,轻轻打开,只有一封信,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刑警队长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信中会是什么内容。看完,他将信轻轻折起来,把助理叫过来,耳语了几句。只见助理听着,不停地点头说是,转身就出去了。刑警队长这才请郝一楠坐下,说这事很快就会有答案。
郝一楠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4点了,又不敢确定自己在这里会不会妨碍办案,就问:“刑警队长,我也要在这等吗?”
“难道你不想知道事实真相吗?很快就大结局了。”刑警队长神态自若地和郝一楠聊着学习上的事。
近3个小时过去了,助理还没露面,郝一楠有点瞌睡了,正在这时,助理领着一个男生走了进来。这男生看上去很文静,白白的瘦削的脸,架一副眼镜,眼睛透过眼镜不自然地看看刑警队长,又看看郝一楠。
“你叫岳霖?”见对方点点头。刑警队长又问:“1月17日晚上10点你在干什么?”
这个叫岳霖的学生顿时脸变了色,并开始出汗:“我确实在家里,我父母可以作证。”
“你不是在租房处喝酒吗?”助理一句话吓得岳霖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并支吾着想着如何回话。“别再狡辩了,赶快交代了吧,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犯罪过程!”助理冷不丁说了句,吓得岳霖一下瘫软在那里。
原来,死者名叫郑晓刚,生前一直与一女孩关系很好,女孩对郑晓刚也一直很爱慕。可学校杨副校长的侄子岳霖却喜欢上了这女孩,于是就不顾一切将女孩骗到手,这才使女孩不得已选择了岳霖。岳霖为了永远占有女孩,就威胁她,说女孩要再跟郑晓刚来往,就让叔叔找借口将她开除,让郑晓刚也不好过。女孩就怕了,对他百依百顺,一直跟他在外租房住。
可郑晓刚知道了实情后,就非要女孩离开岳霖,说他是畜生,要带她去找学校。于是,女孩在万般无奈之下,写信劝告郑晓刚,说岳霖又狠又自私,叫他不要管这事。郑晓刚不听,更不能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受折磨,就去找岳霖理论,结果就败下来了。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用,晚上到饭店去喝酒。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岳霖去学校送女孩回来,岳霖就说:“你小子是窝囊废,有本事你跟我好好喝,看谁厉害!”
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经不住挑逗,虽已微醉,郑晓刚还是跟着岳霖到了他的租房处,与岳霖坐下就喝起来。一瓶白酒下去后,他就醉得不省人事了。岳霖忽然起了歹心,北方的严冬可是能冻死人的,他这样睡在外面,必定冻死无疑。于是,将近12点30分左右,他背着郑晓刚进了校园,将他扔在了宿舍楼门口。果然,第二天就听说了冻死人的事。恰恰那晚天降大雪,将所有的痕迹都掩埋了。
刑警队长拍了一下郝一楠:“小伙子,谢谢你啊。”
“我就是送了个信,换成谁都会这么做。”郝一楠回答。
刑警队长笑了笑说:“关键是你那天主动问了一下那个冤死的郑晓刚。”
这以后,再有做实验晚回时,郝一楠也都尽量在实验室凑合着过夜了。
一年后,郝一楠考上了外地高校的博士,临走前他还特意到那男生的墓前送了一束花,算是告别,希望他的灵魂能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