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贪官,贪了很多钱。后来不知道是老天惩罚他,还是他倒霉,不久父母相继死掉,老婆也跟人跑了。这些都不足为惧,真正让他苦恼的是不久后的一个事故,这个事故足以让他心碎及苦恼整个后半辈子。
其实对于那些什么报应啊什么因果啊,说起来总感觉是在讲故事,不足以信任,贪官不相信报应,但他不得不承认现实。
那个事故是这样的——有一天早晨贪官醒来,全世界都变黑了,他失明了。对于他的眼睛,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过明确了一点——治不好了。就是说贪官的后半辈子都要在黑漆漆的世界里度过了,从此他再也不知道早餐里有没有头发,也不知道美女美在哪里,甚至不知道早上洗脸有没有洗干净······
贪官知道自己的花花世界结束了,于是收集了细软在一个不知道什么模样的日子离开了。托人介绍了一个边缘小镇,传说这里有医术超群的仙人,他渴望花花世界。
贪官住进了一个不大的院子,据介绍这是一个幽静的人家,鸟语花香,房客也少,适合疗养休闲。房东是一个声音尖细的女人,拿了钱寒暄几句就走了。
院子里有蛐蛐在叫,鼻子边还有断断续续的花香,感觉不错,估计介绍人没有骗贪官,这里真是一个鸟语花香的世外清静之地。贪官躺在床上感叹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贪官是被一阵疯狂的音乐吵醒的,音乐很狂躁极,估计是一些被虐待了好几百年的疯子的音乐。贪官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到处都是黑漆漆的。都说人如果瞎了,其他一些感官就变得灵敏,比如说听觉。贪官觉得自己的听觉这一刻灵敏极了,那音乐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在吵,他觉得就要崩溃或者疯掉。
难道这就是介绍人说的世外清静之地吗?贪官一边骂一边翻着棉球,企图塞住这些噪音,然而包里竟然没有棉球,只有一些用剩的卫生纸,卫生纸塞在耳朵里的滋味不好受,搁耳朵,隔音的效果非但不显著相反噪音越来越大。贪官无奈地拉开房门,他要出去听一听,或者摸一摸,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这么没有公德心。
房门打开之后,噪音似乎脱缰的野马,再也没有什么阻隔直接就往贪官耳朵里冲了,也变得更清晰和真切,音乐声中夹杂着许多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对门好像在开派对。贪官不记得介绍人和房东有说过这里有对门,他也没问,他只知道这里是一个院子,到底有多大,多少房间,有多少人住都是问题,贪官突然后悔没有问。
贪官对着噪音传来的方向吼了一句:“喂,对门的声音能不能小点?”对门的音乐没有停止,不过其间夹杂的欢声笑语停止了,似乎听到了他的抗议。贪官得到了一小部分满足,于是接着抗议:“这么晚了还在那里吵,我睡了。”
对门的音乐声停止了,有脚步声向他走来,听声音有不少脚,似乎有男有女。贪官怀疑遇到了不讲理的小混混,不觉得哆嗦了一下,脚不听使唤地向后退。
脚步声停在了距离他大概一步开外,一个甜甜的声音响起来:“哎呀,你是不是新搬来的叔叔啊?我听房东说过会来一个叔叔。”
贪官无语。
另一个沙哑的男音响起来:“你好,我是这个家的男主人。我女儿在开生日宴会,不好意思吵到你了,反正醒了干脆过来喝一杯吧。”
贪官还是无语。
又一个幼稚的声音响起来:“叔叔,来吃姐姐的蛋糕吧,今天的蛋糕可是我亲自选的,上面有好多好多巧克力。”
贪官呆了一下,还是无语。
这时,一个成熟的女音响起来:“先生,过来一起玩吧,尝尝我们自家酿造的葡萄酒,你们这些从大城市来的人,平时未必有机会。”
贪官嘴角抖了一下,这句话戳到了他的痒处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贪官除了爱钱之外,唯一爱的就是酒。贪官的眉头松开了,一丝笑意爬上嘴角,他吞了一口唾沫似乎已经品尝到了绝世的葡萄酒,回味无穷。
贪官喝醉了,醉得一塌糊涂,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也不记得究竟喝了多少酒,现在他的头疼得跟要炸开一样。
贪官摸索着找到一瓶水,咕咚咕咚喝光了,头还是疼,又接着睡。屋外边鸟语花香,清静悠闲的世外之地。
贪官还是被吵醒的,这一次的声音来自隔壁,是一阵鸡的惨叫,还有两个人的说话,其中一个是男人,另一个是女人。
贪官摸索着推开窗户,一阵清新的空气扑进来,贪官使劲吸了一口。
“你好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贪官一跳,贪官定了定神:“你好。”
那是一个洪亮的男音:“听房东说搬来了一个新房客,就是你吧。”
贪官使劲微笑了一下:“是啊,就是我。”
洪亮的男音似乎惊讶了一下:“你的眼睛·······”
贪官苦笑了一下:“真不好意思,我是个瞎子。”
“哦,真是不幸。”
贪官装作无所谓:“死不了。”
对方踌躇了一下,说:“就你一个人吗?”
“谁愿意跟一个瞎子过呢?”
对方说:“这样的话,晚上过来跟我们一起用餐吧,刚刚杀了只鸡。”
“那怎么好意思,没事我出去找个饭店吃吧。”
对方说:“你的眼睛不方便,这附近根本没有像样的饭店,出去吃饭得走很远呢。”
贪官犹豫了。
“不用犹豫了,反正家里就我跟太太,俩人也吃不完,多个人就多付碗筷的事,正好缺个人跟我分享葡萄酒。”
贪官知道自己如果再推辞就是做作了,而且葡萄酒的诱惑足以战胜一切,于是答应了。
晚餐很丰盛,尽管贪官看不见,但味道可是一流的,相信邻居的太太一定是一个够女人的女人。三个人海阔天空稀里哗啦地边聊边喝,很融洽,贪官第二次感觉到了温暖,第一次是在对门一堆开派对的孩子中间。
贪官又喝醉了,还是怎么回到床上的都不知道。贪官嗜酒如命,两天一个小酒场,三天一个大酒场,从来如此。很多前来拉关系走后门的如果没有像样的酒场招待三五次,他是不会把对方放在眼里的。眼睛瞎了之后,贪官也想到了这也许是跟喝酒有关系,也想过要戒。难耐酒的清香相比起他的可怜意志强大太多了,也许喝一点也没事,少喝点就行了,喝醉也没事,少醉点就行了。
这一次贪官醉得比较厉害,他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暗暗感觉好像睡了很久很久。这一次他醒来后也不觉得头疼也不口渴,感觉特别好,精神抖擞。
隔壁又传来了声音,这一次是另外一个方向,昨天请他吃饭的邻居在右边,今天的声音来自左边。贪官竖起耳朵仔细听,竟然是一群人劝酒的声音,这家伙太好听了。劝酒声过后是喊牌的声音,似乎还在打牌。
贪官似乎已经闻到了酒香,他睡不住了。
贪官摸索着穿好衣鞋,走了出去。
结果可想而知,贪官第二天醒来还是睡在床上,还是不清楚怎么回来的,醉得一塌糊涂。
贪官感慨了,自己做官那些年怎么没有遇见这么好的人生,他从来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存在除了钱还是钱,没有利益的关系形同陌路,即使就在眼前也不会产生瓜葛。比如住在同一栋楼同一层甚至就在对门的俩家人,通常都是到死不相往来。世态炎凉至此,人与人之间就只剩利益关系了。贪官第一次遇到了这么热情的邻居,他觉得世界原来还是美好。
一眨眼一个月过去了,贪官跟他的邻居已经很熟了;院子里一共住了四户人家。对门是一家四口,两人都是教师大女儿念高中小儿子念幼儿园;左邻是一个单身汉,在邮局工作;右邻是一对新婚夫妇,男的做新闻记者女的做编辑。
这一个月来,贪官的生活都仅限于这个院子内,他甚至没出过院门。基本上吃饭都在邻居家里解决了,邻居们的热情让贪官不好意思拒绝,他想干脆添点钱给邻居,以后吃饭都凑合一下也是不错的办法。
房东来收租了,这次来的不是女主人,是个男的,估计是她丈夫。
房东收完钱问了一句:“住的还习惯吧。”
贪官乐呵呵地说:“还行,如果是我一个人就太难了,不过邻居们太热情了,帮了我不少忙。”
房东沉默了。
贪官觉得不对劲:“怎么不说话了?”
房东啊了一声,语气有点慌乱:“没,没,没什么,住的习惯就好了。”
贪官干笑了两下。
房东想了想接着问:“这里的邻居还可以······啊?”
贪官:“太热情了,一个月以来,我基本上没有生火做过饭,你知道的我眼睛看不见,这些事情根本做不来。就是太坏了,每次都把我灌醉。”
房东干笑了三下,沉默了好一会儿,不久就走了。
贪官想了想,来这里都快一个月了还没有出去走走看,应该出去走走了。他收拾了一下,拿了一根拐棍出了门。
走出院子没几步,突然听到墙角有人在打电话的样子,吵得有点凶。贪官停下脚步,他听出来了,那是房东的声音:“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间房子干脆拆了算了,你倒好趁我不在家竟然还出租了。你知道现在房客说什么吗?他说有很多邻居很热情,一个月没生火做饭都在邻居家混饭吃。邻居?哪里来的邻居,狗屁的邻居,分明是见鬼了。这房子离镇这么远,周围除了几座大坟还有什么······”
贪官仿佛被人当头一棒,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该有什么动作。
贪官打消了出去的念头,他不相信这些邻居不存在,他不相信见鬼了,他要回去一探究竟。
贪官走回院子,朝着对门的方向走去,结果贪官摸到了一片草地还有一堵破烂的围墙······真相往往令人大跌眼镜,贪官终于发现,院子里原来只有他一户人家,应该这么说——院子里只有一小间房子,那间房子属于他的,除了这间小房子之外就是一大片草地和几堵破烂的围墙。
贪官不知道怎么回到房里的,他呆了片刻后突然回过神,得走了······
贪官正收拾着,突然门被敲响了,门外是一个沙哑的男音:“在吗?我是对门的老李啊。”
贪官脚一软,差点瘫倒。
沙哑的男音停了片刻,说:“哦,你门没关呐,我进来了啊。”
接着贪官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