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姥爷是个长命老人,一辈子横跨三个世纪,当年日本狗屠杀旅顺时他就诞生在旅顺一处废墟里。
姥爷的爸爸为了掩护他老婆和待产的小宝宝,从分散至今都未出现在姥爷面前过。当时很乱,战后满街的尸首,政府集中焚化这些冤骨,大火烧了三天也没烧完事,那些没处理过的尸体后来也不了了之了。
算命的说姥爷是无常命,他的降生伴随着遍地的亡魂。
六岁那年,姥爷就长得牛高马大的,个子跟力气完全异于平常的孩子。义和团在山东闹事,有的甚至趁乱干些淫乱的事。姥爷拉着他妈妈往山里跑,当时三个义和团的在身后追着。也不知冲了几里山路,姥爷的妈妈突然就脸色发白倒地了。他吓坏了,扛着妈妈就躲进了旁边一处茂密的桃林。
拼命钻了不知多久,只见四周密密麻麻的桃树遮得不见天日,偶有一丝光线透进来却显得那么黯然失色,就仿佛即将丧命的人眼眶中那仅有的一丝生机。
姥爷浑身颤抖的坐在地上,不住地摇晃着怀里的母亲,嘴里喃喃地说他好怕。只是母亲依旧毫无血色的印在他眼里。
周围静的可怕。那感觉就像完全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束束桃树的枝组成了一个个鬼魅的阴影,时隐时现的浮现在他眼帘中。曾几何时,似乎下雨了,周围传来了莎莎的声音,姥爷神经一绷紧,只见眼帘中跳出来个人影,昏暗的光线照出了那副狰狞的面孔。
姥爷说,当时只恨杀不了这个面目可憎的,把他们母子赶到这个昏天暗地的地方的人。只是其他两人呢?
那副狰狞的面孔,踉跄地从阴影中走出来,面孔上镶着扭曲的五官,透露着无尽的恐惧。额头不住的往下挂着鲜血,一直绵延到脖子,渗进衣服。
姥爷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只是这昏暗中的面孔就像一双手,直掐着他的喉咙,掐得他几乎快窒息了。
一丝嘶哑的声音从那个带血的喉咙传出:“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就这样飞了魂似的,复读着这句话。这一声声的哀嚎,冤魂不散似的回荡在四周,久久不散。
姥爷颤抖着抱着妈妈,一步步往后退,带着哭腔骂道你们这些畜牲不如的狗东西,活该!我呸!你不要过来!姥爷隐约感觉到,这片密林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只是恐惧使他脑袋一片空白。
就在那一刹那,姥爷感觉四肢发冷。他隐约看见,他前面那个人身后冒出了一个头颅,挂着那个让他一辈子也无法遗忘的诡异的笑容。姥爷一下子摊软在地上。身体麻木得眼球都无法转动,就这样直勾勾得目睹着一双手把眼前这个义和团的人扭成身首分离。血液就像加了泵,喷得老高。
只听“咕咚”,分钟前还是个大活人,转眼间头颅就滚到姥爷跟前。嘴唇还抽搐着,似乎还有话要说。
姥爷想跑,他要背着妈妈赶紧跑。但是他腿跑不起来。那个诡异的头颅驱动着一副穿着染血日本军服的身体向他走来。
姥爷脑海里浮现出了至今未见面的父亲,家里的照片中,他是那样的慈祥和英俊。想到了正躺在他怀里的,已经守了六年寡的母亲。这一切就像梦境,他身体不由自主的站起来了,抄起身边一块石头就直冲向前面的小日本。
姥爷再次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来,救他的那户农夫说,他砍柴回来的路上看见一头大白犬托着他母子俩走在山路上,农夫一出现,巨犬就消失了。之后母子俩昏睡了一天一夜。只是听完自己孩子的讲述,母亲怎么也想不起来为啥会半路脸色发白的倒地了。
农夫说,他也有听说过那片桃林的事。很久以前是一户地主的土地,大的很。六年前旅顺遭屠杀后,听说政府把一些没处理过的尸体直接运到桃林里了。事后这户地主搬家了,扔下这块地。几年来政府也没来管理这片荒废的桃林,里面的桃树疯长,遮得林中暗无天日。政府没管,百姓也不敢接近。
那头莫名消失的大白犬,农夫认为自己没看错,“大”跟“白”是绝对没错的,至于是不是“犬”,就不敢确定。姥爷的母亲说,也许是谛听。地狱的通灵兽来这个无人道的人间做裁决了。
后来,北方解放了。中共搞土地革命,听说那片荒废的林给开发了。当时在林里挖出个尸坑,里面清一色的白骨。奇怪的是白骨堆的上方躺着一具不腐干尸,穿着日本大佐的军服,干瘪的脸庞挂着诡异的笑容。大伙看得胆颤,就请了个老和尚过来看。
老和尚看完皱眉打坐,好一会儿才睁眼,说道通灵神兽,护主心切。这林子本是极凶之地。这白骨坑里埋着一具日本军佐的尸体还有几百具中国无辜百姓的冤尸。日本军佐生前残暴不堪,死后就是一具凶煞,尸首又混在这堆冤尸中,怨气和煞气胶着着,纠缠不休,瘴气弥漫,凶煞之尸千年不腐,极易产生猛鬼。只是一丝无常之息在此,压得煞尸无法翻身,化成干尸,不腐不烂,进不得轮回道,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