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真的亲眼目睹了冯新华临死前的情景吗?”陆康前倾着身体靠近文山问。
文山很肯定地点头说:“是的,非常清晰,这一点你那苏格兰老头的理论解释不了了吧。”
陆康没有作正面回答,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思考着。
“我们现在可做的事似乎有两条。”文山说。
陆康接过话头说:“一是调查冯新华的死因,倒底是谁在背后踢了他一脚;二是逼赵奋强说出真相。”
“对,”文山站了起来,兴奋地在客厅里踱着步子,“我感觉这两者肯定有极大联系,或者说根本就是一件事,只是不同的两个环节罢了,要致冯新华死地的人也许就是买主,赵只是他们的一个工具,充当了实施者。”
“没错,”陆康也站了起来,“这是一起有周密策划的谋杀案,不过据冯新华的意思,似乎他并不想报仇,他一直说他想回家,这是为什么?”
“难道说冯新华知道自己报仇无望?莫非对方真的很有来头?连我们所长也为他说话。”文山问。
“你们所长未必知道真相,也许这中间隔了几十层关系。”
“说得也是。”
“只是你现在的身份和情况想要去调查冯新华的死因恐怕不易啊,”陆康担忧地说。
“我们总得想办法啊,不然我怎么办?天天晚上走来走去?”文山一脸无奈说。
“办法是得想,只是办事不易,不过我们可以从人着手,目前既知的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就是赵奋强了,看来我们只能从他身上着手。”
“对,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冯新华想要找的是什么了,对付赵就会容易一些,但是赵奋强肯定不会对我说真话。”
“对你是不会,但对一个人他就会。”
“谁?”
“冯新华!”陆康一字一顿地说。
文山点了根烟,手里不停玩弄着打火机,心里却在紧张地思索着陆康的话,突然他想起一个问题,“不行不行,这个行不通。”
“为什么?”
“赵奋强听得出我的声音,我们一对话他就知道了,骗不了这条老狐狸的。”
“这是个问题,嗯。。。不过办法也还是有一个的,我们再听听昨晚录下的冯的声音,然后模仿他。”
“怎么模仿?”
“这个容易,先录下你的话,再用电脑处理成冯的声音,然后事先藏好,见到赵的时候播放出来就行了。”
陆康于是把房间里的接收仪搬了出来,递给文山一个耳塞,自己戴了一个,按下了重放键。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接收仪里只有文山的声音,冯的声音却神秘地消失了。
“奇怪,我昨晚明明听到了你们的每一句对话,就是在这个耳塞里听到的,”说完陆康还拨出耳塞在桌上重重敲了几下,仿佛这样就能把冯的声音敲出来似的。
“你确定吗?”
“非常确定。”
“真是怪事,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你老师的理论不就是说冯的空间里根本就没有物质存在的吗?所以我们昨晚听到的声音只是空气的波动,你想录成数据却是不能的。”文山似乎理解非常透彻地说,不过倒也很在理,让陆康无从辨驳。
“就算没有录到也无所谓,我还记得他的声音模样,再说赵也只是听过一次,不过几个字而已,印象未必有我们深刻,只要我们处理得连我们自己都觉得象了,肯定能蒙住他,况且他已经有了一次惊吓了,未必能受得住第二次。”陆康胸有成竹地说。
“不妨试试吧,”文山其实蛮希望这个计划成功的,因为只要赵肯招供,把他的话录下来,那可是铁证啊,一个大案便由他亲手破了,这个功劳绝对让所长哑口无言。
“当然值得试试,只要赵肯招供,把他的话录下来,那可是铁证啊,一个大案便由你亲手破了,这个功劳绝对让你的所长哑口无言。”
文山睁大眼睛看着陆康,“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呵呵,你总是忘了我的专业。”陆康微笑地说。
“佩服佩服,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文山问。
“昨晚你让冯新华的灵魂不要上你的身,它说不知道,那就是只要你一日不帮它完成心愿,你便睡不安宁了,看来你没有选择,越快行动对你越好。”
“那就今晚吧,趁热打铁!”
按照事先的约定,文山在傍晚下了班以后,直接去到陆康的办公室和他碰头。
“都弄好了吗?”文山一见面就直奔主题。
“好了,”陆康扬扬手中的黑色小盒子说,“冯新华的声音全在这儿,要说的话我都录好了。”
文山心里直纳闷,陆康总能变出许许多多的黑盒子出来。
“你晚上什么也不用说,只要一心想着如何装出梦游的样子就行了。”
“这个容易,半个月来我都熟练得成专家了。”
“也不能掉以轻心,许多细节的东西你还是要好好回忆回忆,走,我们一起去吃饭,回来再慢慢准备,时间还多,吃饭的时候我也好帮你回忆一下细节。”
两人于是到楼下找了家餐馆坐了下来,可能是由于真相即将找出,他们心情和食欲都不错,吃了很长时间,陆康还主动让文山喝了点酒。
回到陆康办公室,两人便开始作准备工作。
“这是播放器,是摇控的,你不用去管它,我会按实际情况选择冯说的话,这是录音机,你升官全靠它了,呵呵。。。这是追踪器,我会在后边跟着你的,对了,你要不要喝点水。”
文山因为刚才喝了酒,口有点干,于是说“好吧,最好加点冰块。”
“那就再给你加片柠檬吧。”
准备完毕两人就开始上路。时间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了,由于是近郊区,医院附近没什么人走动,到了医院宿舍楼附近时,陆康让文山下车自己走进去,自己留在车上从接收器里监听。
文山站在路上,被晚风吹过来,感觉到些少凉意,他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心里暗暗祈求,但愿过了今晚,自己可以解脱出来。
祈求完毕,文山开始想象着自己在梦中的景象,,一条空空的通道,什么也没有,自己一直走一直走,身体是轻的,脚步是轻的,眼睛微微张着,神情要肃穆。
文山一边想象着,一边慢慢往楼房走去。
快到楼房的时候,可能是由于想象的精神太过集中,文山感到脑袋有点晕晕的,脚步变得不稳起来,他看到路旁有一棵树,就走了过去,想靠一下稳定步伐。
文山的思想越来越模糊,隐约中他找到了那棵树干,便一头靠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文山感觉自己又走动起来了,脚步机械地迈着,周围空空荡荡的,前面似有点光亮,他分不清是什么,只是随着脚步的迈走而前进着。
渐渐近了,他看到了窗口,三楼的那个窗口,居民楼也看不到,只是看到一个窗口,有半截窗帘挂着的窗口,他的脚步却一直没有停下来,往着窗口的方向一直走过去。
文山又看到了那张脸,苍白而扭曲的脸,恐惧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他也死死盯着这张扭曲的脸。
这时候,有声音在耳边嗡嗡响起来,“快——说——,你——交——给——了——谁——?”
“你倒底是谁?你是谁?”那张脸不停抽动着。
“还——我——的—
“你倒底是谁?你是谁?”那张脸不停抽动着。
“还——我——的——肾——来——!”浮散的声音突然变得如同锋利的刀尖划过玻璃般凄厉刺耳。
“不在我这儿,它不在我这儿啊——”那张脸发出了绝望的嚎叫。
“在——哪——里?说——”尖锐得让空气崩裂。
“是……是……是……王局长叫我干的。他要换肾,是他,都是他,他请了人踢你下楼,然后让我取了你的肾给他,他安排好了马上送到香港私人诊所里换上。你饶了我吧。我儿子犯了事,他……他逼我干的啊。”
“什——么——王——局——长——?”尖利的声音又回复低沉,阴郁得让人胆颤。
“就是……就是公安局的王……王太炎。呜……你饶了我吧,你去找他啊。”那张早已失去血色的脸突然两眼一翻,向后仰去,在文山的视线里消失了。
十
早晨透过窗户的阳光把文山从眼睛开始刺醒,他迷迷糊糊发了一阵呆,等待着脑袋和身体的苏醒。
当他全身都苏醒过来的时候,突然一跃而起,他记起了昨天晚上和陆康的计划,可是后来他却什么都不知道了,这是在哪里?
文山四处张望了一下,竟然是在自己家中,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竟然全记不起来了。
文山冲到卫生间用冷水冲了一下头,然后一边抹头发一边回忆能记起的事情。
他下了陆康的车,然后往居民楼走去,后来呢?自己在想象梦游的情景,想象……不对,后来自己似乎真的又进入了那条空空的通道,那不是想象,是自己真的又让冯新华的灵魂上了身体。
然后呢……他见到了一张脸……他们在对话……冯新华的肾脏……王局长……王太炎……对!是他,那张脸告诉了他,冯新华被偷的肾脏换到了王太炎的身上!
不好!文山在心里惊叫一声,赶紧扔了手里的毛巾,出门往陆康的办公室奔去。
一路上他在想,昨晚肯定又被冯新华上了身,自己按以往梦游的习惯直接就回了家,没有去通知等在车上的陆康,陆康一定等急了,他还不知道冯新华的肾脏换到了王太炎的身上吧,还有,凶手也就是王太炎,难怪所长都要干涉他,果然是个有来头的人啊。不过这回你跑不了了。文山想到这儿,赶紧摸了摸昨天缠在腰上的那几个黑盒子,竟然还在,这下他安心了。
文山一头冲起陆康的办公室,见到陆康正坐在办公桌上奋笔,便兴冲冲地大声对他说:“陆康,陆康,我们找到了,是王太炎,凶手也是他。”
陆康平静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埋头继续写他的东西。
“你怎么了?”文山一边解身上的小盒子,一边对陆康的平淡反应感到疑惑。
“那边有份今天的报纸,你自己看吧。”陆康头也没抬就说。
文山疑虑地走过去拿起报纸来看,头版头条的标题让他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公安局长神秘倒毙花园,身边惊现被盗男尸》
文山匆匆扫了一下内容,里面说王太炎昨晚死于家中楼下的花园里,旁边是一具半个多月前失踪的男尸,两个尸体均腹部被开膛。
“这是怎么回事?”文山捧着报纸焦急地问。
陆康神态轻松地站了起来,走到文山身边拍拍他的肩说:“文山啊,你昨晚休息得不错嘛,今天气色很好,你知不知道,我是到现在还没合过眼呢,”为了配合语言,他还特意用手背揉了一下眼睛。
“快点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谁杀了王太炎?你知道吗?你昨晚看到什么了?”文山突然冒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想知道昨晚你见完赵奋图之后发生的事情吗?”
“当然,你知道什么?快点告诉我。”
“好吧,我先告诉你一件事,这个报上没登,赵奋图疯了,是被你吓疯的,呵呵,也不能说是你,应该说是被冯新华吓疯的,走,我们到里间去,我给你看点东西,那是我昨晚忙了一晚上拍到的,可惜啊,诺贝尔没有设立精神科奖项,不过医学奖倒是可以角逐一下的。”陆康说这话时神态抑制不住地得意。
文山被眼前发生的事搞得呆住了,象木偶似地跟着陆康走进了办公室的另一个门。
这是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里面有两张沙发,正中是一台大屏幕电视。
“文山,你先不要问什么,我会一边向你解释的,你只要看和听就行了。”陆康说。
文山木然地点点头,此时的他似乎象是真正的梦游。
陆康关了房间的灯,开了电视,屏幕上马上跳出了文山的背影,他正靠在一棵树干旁边。
陆康解说:“这个时候,冯新华的精气神力量正在开始占据着你的身体。”
不一会,他开始走了,一直走着,没有停下来,步伐很均匀。到了医院宿舍楼下后,文山直接走了进去,画面并没有跟上去,只是定格在了三楼那扇窗户。这时,电视声音响了起来,均匀的脚步声,然后是敲门声,开门声,一声惊叫声,沉寂。
“声音是从你身上的录音机里传送过来的,我不能跟上去,只好听声音。”
画面依然是窗户,接着声音里就开始了文山,哦不,是冯新华和赵奋强的对话。
“这一段你都有印象吧。”“嗯。”黑暗中文山应了一声。
然后轰地传来一个巨响,不久,画面移到了大门口,文山走了出来,神态仿佛睡着了一般安静,旁若无人地走着。
“你就是这样走回去的,我开着车在后面跟着你,画面抖动得很厉害,那是因为摄像头装在车上的原因,我把它定在了车头上。其实这个冯新华对你不错,本来他今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干,但他坚持送你回了家,这点我并没有料到的。”
当画面上的文山回到家门口以后,就没有再跟上去了,这时画面出现了一个跟踪仪。
“好戏要上演了,这个跟踪仪不是跟你身上的那个,我要跟的是冯新华。”黑暗中文山仍然能感觉到陆康语气里的得意。
不一会,跟踪仪上的小蓝点突然蹦了一下,往右上角快速移动。就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然后画面开始抖动起来,但是仍然是出现跟踪仪的镜头。小蓝点开始从右侧移到了正中央的前方。
“我这时已经跟上了它。”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小蓝点不动了,汽车往前开了一下也停了下来。
“你大概想不到吧,但我早就想到了,我跟到的是冯新华的家门口,主角就要出场了,你小心一点。”
文山因为刚才答应了陆康不出声,所以他此时再多疑问也强压住不问出来,只是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画面晃了几下就看到了冯家的那扇门。文山很熟悉的了。
过了很久,也许并不是太久,只是文山感觉很久。门突然开了,走出一个直直的人影,动作很呆板,也很慢,象机器人似的。
“那是谁?”文山忍不住惊诧万分的心情,开口问道。
“僵尸。”
“啊——你是说……冯……冯……”文山吓得舌头打结,怎么也说不出后面两个字来。
“不错,”陆康的语气依然很平静。
画面里的人影开始迈开步子,往一边路上走去。
“为什么不是跳的?”文山问开了一个头,也就忘了刚才的口头协议了。
“那是电影,这可是纪录片,”陆康不屑地说。
文山噤口,画面上的人影机械地迈着步子,靠着路的一侧默默地走着,偶尔有路过的夜归人在他身边擦肩而过,有几个还特意回头用奇怪的表情看他的背影,文山想如果他们也知道他们刚刚遇到的是一个死了半个多月的人时,不知会作何感想。
“一会你也会看到他的脸的,我开车特意超过了他一段路,在他身边经过。”
果然,画面突然急速推进,那是陆康汽车加速的原因。在超过僵尸的一刹那,画面上出现了一张肌肉干涸,呈现青灰色的脸,蓬乱的头发遮住了一大半,嘴唇由于肌肉的收缩,把牙齿和牙床全部暴露在了外面。。。
文山突然感到胃里一阵激烈抽搐,空空的胃里不断有泛酸的液体往上涌。他紧紧地握住双拳,试图把注意力移开,以便自己不会当场狂吐出来。
画面渐渐远去,一会停住了。
“我在等他走过,拍到了脸部特写后就一心一意跟着他了,其实我知道他要去哪里。”陆康今天说话总不忘带上一丝得意。
冯新华的尸体一刻不停地赶着路,拐了几个路口后,来到了一家大院里,稍停了一下往大门里面左边走去。这时画面一片黑暗。
陆康解释说:“这时候我停住了车,悄悄跟了过去,你猜他去了哪儿?是个花园,我拐过大院的门时,看到冯新华的尸体已经倒在了地上,我突然意识到他的灵魂此时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我赶紧一摸口袋,跟踪仪还在车上,又跑了回去取。”
不久画面上出现了跟踪仪的屏幕,小蓝点在中心位置一跳一跳地。
“原来它脱离了身体后自己上了楼,我当时很纳闷,它想干什么?本来我以为它会直接找到王太炎取回它的肾脏的,只是不知道它想如何取回。”
画面依然是跟踪仪,小蓝点跳着跳着停住了好一会。不久又开始跳动起来,画面一下子离开了跟踪仪,晃到了大院的楼梯口。
“我最满意的是这个动作,当时不知为什么就感觉它是在下楼来,于是下意识地对准了楼梯口,没想到我是对的,你看看那是谁?”
陆康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画面上。
“王太炎!”文山惊叫出来,虽然他也只是见过局长大人几面,但印象还是深刻的。
画面中的王太炎仿佛还是香甜的睡梦中,紧闭双眼,嘴角挂着微笑,大大的肚子似要撑破那身狭窄的蓝色睡衣。
“他已经被冯新华上了身。”陆康在一旁说,口气异常平静。
“它想干什么?”
“你看下去就知道了,很血腥。”陆康的话让文山再次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了皮肤内,可是他此时一点也没有觉察到疼痛。
王太炎转身走进了花园,文山看到他身后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鬼魅。他接着走,直到来到躺在地上的尸体面前,然后对着尸体跪了下去。
画面此时作了一个调整,先是调距,使得画面更清晰了一些,只是侧影还是不太清楚,看不太真王太炎的脸上表情。文山暗暗佩服陆康的胆识,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要调好焦距。
王太炎跪到了地上后,慢慢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在地上摸索了一阵,捡起一根细长的棍子,看不清是什么材料,接下来的画面让文山这辈子也难于忘怀。
王太炎用棍子在大大的肚皮上比划了几下,然后在左边一侧慢慢一寸一寸刺了进去,鲜血瞬间从两旁迸了出来,溅在了他的周围。
文山的胃又开始猛烈抽搐,只是早上一直没有吃东西,几次张开了嘴却没有什么涌出来,只是弄了一嘴的酸涩味道。
王太炎似乎一点痛苦的知觉也没有,动作还是很从容,仿佛刺破的是别人的肚子一般。
房间里的空气异常沉闷,看到这里,连陆康也没有了声音,他也在屏住呼吸,目睹着这个世上最残忍血腥的场面。文山的头脑已是一片空白,所有知觉和反应早已离他的身体十万八千里,他能做的,似乎就是坐着一动不动,机械僵硬地看着画面的过渡。
王太炎在没进去三分之二的棍子时,突然发力横向一拉,肚皮却纵向撕裂开来,刹那间,庞大的肚子里面的五脏六腑哗啦啦全倒了出来,混着冒着鲜红血泡和白花花脂肪的粘稠液体流向地面。
文山这时再也扛不住了,仿佛闻到了电视画面上飘出来的强烈腥臭味,胃里一阵紧似一阵,也不管场所地方,俯身就地狂呕起来,陆康伸手轻轻帮他拍着后背,被他粗暴地伸出猛然挡开。
“还看吗?”陆康并不在意,似乎嘲笑的口气问他。
文山头也不回冲出了小房间,陆康关了电视跟了出去。
文山冲到饮水机旁,也不拿杯子,就用嘴巴对着龙头狂灌。
“不看了也好,后面就是他把自己的肾脏取出来放到僵尸肚子里。”
“别说了——”文山嘶哑着喉咙大声喝止他。却被没来得及吞下的水呛得一阵猛烈咳嗽。 陆康双手抱胸看着狼狈样子的文山,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此时他有点后悔让文山看这个录像了,之前他并没有想到文山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文山咳嗽了一阵,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一会才平复过来,接过陆康递过来的纸巾,慢慢地抹着脸上的水珠。
“不管怎么样?这事已经结束了,你不会再被纠缠了,”陆康看着他说。
文山没有看他,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掏出一根烟点上。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录到的赵奋强的带子给你拷一份。”
“不必了——”文山阴沉着脸说。
“那么——”陆康耸耸肩说:“随便你。”
文山一口接一口吸着烟,仿佛只有香烟才能让他翻腾的体内平静下来。的确,一根烟抽完的时候,他平静了许多,但他还是接着又点上了一根。
第二根抽到一半的时候,文山开口了,“这一切你早就计划好了的是吗?”
“什么计划?”陆康故意问。
“你以前和我说的什么苏格兰老头的理论全是他妈的骗我的,是不是?其实你一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真的存在僵尸,是不是?所以你一直在利用我为你的研究做试验,是不是?”文山显得咄咄逼人。
“是,也不全是。”
“放屁。”
“呵呵,放屁太简单,这事要复杂许多,”陆康对于文山的粗口并不在意,他很理解此时文山的心情,“你要真想听,我就慢慢告诉你。”
“我听,你说吧。”
“怎么说呢?一时还真不知从何说起,要不你问我答吧。”
“也行,”文山很快地应了一声,“冯新华上我的身和输血没关系的是不是?”
“是,它可以上任何人的身,只要那个人处在睡眠状态就行。”
“你一开始为什么不告诉我?”
“开始我还不能肯定,而且还不知道它为什么要上你的身。”
“那你是什么时候肯定的?”
“从我们去它家,发现它老婆走了那天开始我就怀疑了,并且怀疑你说的尸体被盗的事,很可能就是冯自己干的,要不别人盗它尸体有什么用?它是自己走回去的,回家后把自己的身体藏起来,托个梦让老婆儿子回老家,它要静静等着找到丢失的器官为止,因为我想到尸体只有藏在它家里最安全,没有人会想得到,所以我刚才说我知道它的灵魂送了你回家后会回它自己的家,它要带上自己的身体去找齐了器官。”
“那它为什么偏偏找我呢?”
“我想它知道你是警察,想你帮它找器官比较容易吧,其实还是我导师的理论,灵魂没有附上躯体是一事无成的,它总得找个躯体。”
“那它直接上赵奋强的身体不是更容易吗?”
“那不行,它上了赵的身体就问不到赵的话了,它需要的是从赵口里问出话来。其实灵魂和人的思想的一样的,它们知道的事并不会比活着时候多,许多事还是要通过调查。”
“昨天晚上我被它上身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当时我可不是睡眠状态。”
“是的,”陆康很坦白地说:“你临走前喝的柠檬水被我放了镇静药,,我一定要诱使它上你的身,不然你问到了真相对我也没有用处,我需要的是一部灵魂行动的记录片。并且我这样做是三方得益。”
“什么三方得益?”
“我的目的就不用说了,你也得到了你要的证据,还有一个就是冯新华,你知道冯新华想要什么的,可是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那样做,冯新华就达不到目的。”
“为什么?”
“你想不到吗?如果你拿到了证据,王太炎抓了起来,冯新华还怎么样能找回自己的器官呢?首先它自己的身体就进不去监狱里,所以说,冯新华并不希望你抓到王太炎,它只要你找出他来就行了。”
文山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陆康的分析有一定道理。
“那么,你如何认为自己能跟踪到它呢?你的那个跟踪器是什么东西?”
“这个还要从我和你说的那个故事说起,我不是讲过我的导师死了,我们同学几个想和他通灵吗?当时我负责看管跟踪仪,后来虽然没有通灵成功,但我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我手里的跟踪仪在一段时间那个蓝点跳动得很厉害,而我们负责通灵的同学却一动没动,于是我想了许久,虽然没有想明白,但却作了一个大胆的假设,灵魂当它的精气神凝集到一定程度时,会象磁场一样影响无线电波。
直到前天你也通灵的时候,我又特意带多了一个跟踪仪,放置在白布后面,结果证实了我的猜想,冯的精气神凝集力很强,所以跟踪仪也特别明显。”
“于是你当时就开始计划昨晚的行动是吗?”
“是的。”
“你就那么确定冯的灵魂会受你摆布吗?”
“本来不确定的,后来听你说它带你去回忆了一趟手术台临死的情景时,我便确定了,同时我认为灵魂可以随便上任何人身体的猜想也是那时真正确定的。”
“我只能说,我很佩服你的脑子。你已经完全推翻了你的导师的理论了。”
“不,你错了,相反,我是证实了我导师的理论,并且还用他发明的方法成功让你通灵了。”
“那我再问你,冯在通灵的那天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明,而是骗我说它只想回家,它不是一直在家里吗?”
“它是骗你,它也曾经是人,知道人的弱点,它需要激起你的同情心,我说过,灵魂的思想和人的思想是没有分别的。”
“哼,人也骗我,鬼也骗我,你们都一直当我是傻子。”文山气忿不过。
“也不能说是骗你,只可能只算是一种办事技巧吧,”陆康安慰道。
“可是我还有一个事情至今弄不明白,那就是医院门上的血手印,到底是谁搞的,冯新华自己吗?”
“按你和我说的情况,我仔细想过,应该就是它搞的,不过不是用它的身体,因为起码抹去血手印时它做不到,那时你们一大群人正围着它,最大可能是它上了另一个人的身体。”
“那个人也会和我一样梦游吗?”文山似乎很希望有个同病的人可以相怜一番。
“当然。”陆康笑答。
“你应该把录像带交给警方。”
“我也许会的,不过不是现在,”陆康神气活现地说。
尾声
文山释放完满肚子的疑问后,感觉身体忽然清爽了许多,不管如何,那个梦是不会再缠绕他了,他也不想再要那个什么录音证据,升职的事对他来说已经微不足道,他只想从此彻底忘掉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恶梦,平平淡淡过回他的日子。他突然想起妻子来,三天没见她了,晚上要去接她回家。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就是妻子王雨的手机号码。
“老婆,我正想你呢,你怎么就打电话过来了?”文山满怀喜悦地说。
“是我,吴娜。”
“哦,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王雨呢?”文山赶紧道歉。
“你快过来吧,你老婆病了,在床上发高烧呢。”吴娜在电话那边焦急地说。
“怎么会这样?”
“昨晚你老婆梦游了,一个人在我楼下转了一个晚上,把我吓得一晚上没敢睡觉,可能因此着了凉,今天一早回来就发高烧了。”
文山整个身体僵在了原地,手上的电话滑了下来,啪一声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