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二)
楼梯,走不到尽头的楼梯。
夏如苏一步一步的走下去,摸索着黑暗。
猩红色的高跟鞋在寂静的楼梯间中反复推敲,发出冰冷僵硬的声音。
冷,难以抵御的寒冷。
夏如苏止住了脚步,她睡意朦胧的眼,走下了这一层最后的台阶。
捂着脸的长发女孩站在阴森的角落处,像是在抽泣。
夏如苏想要呼出声来,可是未能如愿。
女孩的样子很熟悉,可是脑海中仿佛已经强行删除了关于她的那一段记忆,不记得她是谁。
“我依然在这儿。”
女孩放下了手,血肉模糊的脸呈现在夏如苏的面前。
——
还好,是梦。
夏如苏坐在床上,冷汗已经浇湿了她的后背。
真是的,失忆之后连睡觉都不安稳了呢。
夏如苏站起来,赤着脚行走在冰凉潮湿的地板上,走到窗台边。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一阵瘙痒,她干呕了一会,瘙痒化作了剧烈的同感,她双手撑地,脸痛苦的扭曲着。
一个黑色的小东西从她的口中掉落下来,摔在地板上,铿锵有力。
夏如苏小心翼翼的拾起来,擦干净上面的口水和一些黏糊糊的液体。
是一只虫子,确切的说,是一只萤火虫。
虫子的身体冰冷而僵硬,像是卡在她的喉咙里有一段时间了。
想到这儿,夏如苏又恶心了一会。
一段仓促的脚步声从卧室门外传来。
难道是进小偷了?夏如苏这样想着,拿起了床头柜上的剪刀,蹑手蹑脚地走在门边上,侧耳倾听。
“是谁?谁在那儿?”
夏如苏用力撞开了门,尖声吼叫道,手中笨拙的举着一把剪刀,闪烁着锋利的光芒。
偌大的客厅除了一些古色古香的家具以外,空空如也,那个人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如苏小心谨慎地往前走了几小步,防止有人正躲在角落中随时准备着置她于死地。
尽管她表现得冷静执着,但只有她自己明白,她的身体在不断发着抖,她的心已经跳动得愈来愈剧烈。
咔擦一声传入耳畔。
夏如苏抬起脚,脚下以一具被硬生生踩碎的虫尸。
虫尸中有一张下纸条,纸条上写着:我依然在这儿。
这不是梦里的那个女孩跟她说的话吗?
她不知道这一切是巧合还是确有关联。
她回到床上,尽管疲劳,但是已经无法入睡。
(三)
夏如苏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公司职员,和所以普普通通的人一样,每天过着上班下班休息这样三点一式的生活。
在不久前,她出了一场车祸,好在没有受到什么致命性的伤害,而造成的唯一代价便是——失忆。
她不记得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她模糊的记忆中,一辆车,闪烁着刺眼的白光,她的眼睛中弥漫着白色的光晕,车窗的人影若即若离,像是一个男人,可是在看清楚的前一秒,她已经失去了知觉,堕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
她在这一生中已经不是第一次失忆了,曾经也有一次,同样,她借助着她的父母和朋友的帮助渐渐恢复了大部分记忆,却记不起她是怎样失去的记忆。
而这一次,她的父母早已离世,唯一可以帮助她恢复记忆的,只有她毫无熟悉感的男朋友——余伟。
她还记得她醒来在苍白的病房中时,那个面容俊俏的男人,激动的满脸涕零,拥住了她,问候着,寒暄着。
他告诉她,他叫做余伟,是她的男朋友。
她呆呆地被他抱着,没有久违的温暖。
也许这就是失忆的代价吧,夏如苏这样子想。
(四)
余伟只有早上会来照顾她,晚上他会回他自己的家休息。
这一点让夏如苏很困惑,既然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了,为什么还要分局呢?
这时余伟就会笑笑,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瓜儿,告诉她,她回复了记忆就会明白了。
“阿伟,我想回我的故乡看看。”夏如苏看着像往常一样帮她捣鼓着早餐的余伟,说道。
余伟听了听,眼中飘过一抹迷茫,转瞬即逝,说:“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样会让我的记忆恢复的进程加快,毕竟故乡这个词,在我现在的记忆恢复程度里,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罢了。”
夏如苏没有把昨天晚上的梦和发生的事告诉余伟。
说实话,她有点不信任余伟,甚至有时怀疑,在自己失忆之前,余伟和自己的真正关系,不然,为什么她的所以可以找到的照片之中,都没有出现过余伟。
“嗯,也好,那我们等下就出发吧。”
余伟脸上还是洋溢着笑容,但是如此温暖地笑意,却不能给夏如苏所谓的安全感。
(五)
下了车,夏如苏闻着新鲜的空气,心情有着无与伦比的舒适,她望着周围美丽清秀的风景,一幅幅画面浮现在她的脑海,那是一种久别重逢的熟悉感。
她情不自禁的冲向那一片绿茵茵的田野,拥抱着大自然,亲吻着草的芬芳,像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孩子。
“苏苏姐,你咋回来了。”
一个面色发黄的青年在树边上伫立着,望着夏如苏曼妙身影,兴奋之情毫无保留的表现出来。
“你是?”夏如苏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孔,疑惑地问道。
“我是张庭啊,你以前经常带我抓萤火虫的张庭弟弟啊,你不记得了吗?”
“哦哦,对不起,之前我出了一场车祸,以前的东西我很多都记不起来了。”
自称张庭的小伙子露出惊讶的神情,继续跟夏如苏寒暄着,然后拉着她的手,告诉她,要带她去一个她很熟悉的地方,说不定能帮助她恢复记忆。
夏如苏不忍拒绝,转头望去,余伟站在马路旁,他的身边,藏匿着一个漆黑的阴影,像是一个女孩。
她不敢多往哪里看一眼,仿佛只要对着那一眨眼,阴影便会化作厉鬼,涌现而来,吞噬自己。
张庭的脚步缓慢下来,他松开了夏如苏的手。
夏如苏往前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破旧不堪的校舍,木质的窗台腐朽得摇摇欲坠,栏杆上锈迹斑斑,尘封已久。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呢。”
张庭发出了冰冷的声音,像是一个恶魔。
夏如苏听得全身发抖。
“什么意思?”她哆嗦着说。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自私,自利,凡是以自我为最高点。”
张庭冷眼观望着夏如苏青紫色的脸。
夏如苏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刚刚还是温暖心扉的模样,为何瞬间使周围的环境将至零度,他怨毒的眼神,狰狞的嘴脸,使人莫不着调的话语,让夏如苏阵阵心寒。
“你不记得夏娜了吗?”张庭说,声音有些嘶哑,像是哽咽着。
“她是谁......”夏如苏对着朝自己靠近的男人后退了几步,尽管她的心里充满了迷惑。
“哈哈。”张庭狰狞的脸露出了近乎癫狂的笑容“娜娜,你看见没有,什么闺蜜情深似海,哈哈,现在她连你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吧。”
“也许,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勇气面对现实,你对我,对夏娜做出的事情,时光是永远没有办法抹去的,哈哈——”
张庭止住了笑,他的脸变得扭曲起来,他全身开始痉挛,已经癫狂到了最高点,他从口袋中摸索着,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刀刃,朝夏如苏刺了过去。
夏如苏惊慌失措,来不及躲闪,对着猛兽一般疯狂的张庭,用手臂遮挡,火辣辣的痛觉从自己的左臂上传来,血腥味异常刺鼻。
强烈的痛觉,刺激着夏如苏的全身感官,让夏如苏的大脑不断的扭转,更大的痛感覆盖至全身,她抽搐着,往事的记忆涌入脑海,随时可以将她的大脑撕裂。。
“你觉得只是一刀就够了吗?”张庭望着瘫倒在地上的夏如苏,眼睛中闪烁着猩红色的光芒,“我要一点一点的耗尽你的希望,一寸一寸的撕烂你的皮肤,一步一步的让你走向死亡,哈哈——”
“让你,作为夏娜最美丽的祭品!”
夏如苏看着张庭疯狂的笑容,但是,在他的身后,无数的蝴蝶扇动着翅膀,在空中翩翩起舞,黄的,蓝的,白的,黑的,琳琅满目,引人目眩。
蝴蝶们清一色的覆盖在张庭的身上,像是在撕咬着他的皮肤,吸取着他的血液,场面好不壮观。
张庭的痛苦的尖叫声整耳欲聋。
夏如苏看见,校舍苍老的窗户中,呈现着一个影子,像是个女孩。
她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一)
她姓夏,她也姓夏。
她们性格相近,相处随意融洽,再加上父母相识,搭建桥梁,成为了从小玩到大的好友。
她和她,形影不离,无话不谈。
常常手牵着手,走在校园里,成为一道美丽的风景。
学校里的许多学生们说,她们的感情,牢不可破,她们是一对“姐妹花”,点缀着校园里的每一寸土地。
不少人以为她们是亲姐妹,她们听到是只是舒心的笑笑,默默认同,尽管她们之间毫无血缘关系。
每一段长久的友谊总有破碎的一天,她们,也不例外。
......
(二)
夏如苏坐在苍白的病床上,微弱的白光映衬着她惨白的脸。
短短几天,她已是第二次坐在这个床上。
左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她记得在她昏倒前的那一瞬间,蝴蝶们扇动着绚丽的翅膀,反照着日光,引人注目。
而那被啃食殆尽的躯干,是美丽中最不和谐的音调。
她还记得,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
她做了一段漫长的梦。
在梦里,她身陷黑暗之中,周围是如此的寒冷,让人颤栗不止。
这里是地狱吗?一片虚无,一片混沌。
只有一只只萤火虫,飘舞着,翱翔着,在黑暗里贡献微弱的光与热。
她着了迷,随着萤火虫而去,随着那抹可以带来希望的光辉而去。
她看见,黑暗中,萤火虫的余温覆盖在一个女孩的身上。
女孩年轻靓丽,焕发着青春迷人的光彩。
“嗨,我叫夏娜。”
女孩伸出手,手指上的萤火虫闪闪发光。
突然。萤火虫翅膀迅速的扇动着,光芒开始暗淡,直至消失。
那个被叫做夏娜的女孩的脸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条条肮脏的臭肉与之前美丽的脸蛋儿大相径庭。
“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朋友就应该互相保护对方不是吗?”
两行血泪划过了她腐烂的脸。
然后,夏如苏醒了过来。
手机震动着,夏如苏拿起来,是一个网名为“虫小姐”的人发来消息。
(三)
虫小姐:嗨!
夏如苏:嗯,你是谁?
虫小姐:我?我只是一个被你遗忘了的朋友罢了。
夏如苏:对不起,我失去了一段记忆,要不你把你的名字告诉我,我说不定能回忆起一些东西来。
虫小姐:这样啊,那好,我叫,夏娜。
“夏娜”,又是这个名字,夏如苏默默地在心里念着。
她究竟是人是鬼?
夏如苏想关闭聊天记录,可是返回键像是失灵了一般,没有动静。
“虫小姐”传送了一段视频。
夏如苏接受了传送请求。
夏如苏点开了视频,视频里一片漆黑,接着一些萤火虫微弱的光芒。夏如苏才可以看清里面的事物。
画面上,两个女孩在争吵着。
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应该是夏娜吧?
“夏娜,枉我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难道不知道张庭她是我的男朋友吗?”
“对不起苏苏,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你去找张庭,让他给你解释好吗?”
“你们做的那些破事现在都传到网上了,你还要怎么解释?我看我们还是绝交吧!这件事我也不追究了,张庭我让给你好了,从此我们不要再有瓜葛了。”
“别这样苏苏,求求你原谅我好吗?告诉我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你!去!死!”
视频画面瞬间跳转,黑暗中依稀可见一个人影摇晃着,一只萤火虫飞过,夏如苏看见,那个被叫做夏娜的女孩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她的脖子上捆着一条缰绳,缰绳的另一头悬挂在屋檐上,整个人就这样挂在那里,摇摇欲坠。
(四)
夏如苏的嘴唇略微发紫,她颤抖着放下了手机,心里纠缠不清。
难道?难道是自己一手害死了夏娜?
夏如苏闭上眼,两行清泪划过。
病房外,一个男人伫立在那,顺着玻璃,目睹了那一行泪水。
“现在,你满意了吧?”
余伟转过头,对着那抹阴影说道。
他本来只是一位普通的出租车司机,因为一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女孩,结果导致了那个女孩失去了记忆,而各种灵异事件开始在他身上不断发生,折磨着他,直到一个女鬼站在他面前,要他去扮演那个失忆女孩的男友,并按照女鬼的指示完成一切事物。
可是,阴影突然开始撕裂,破碎,一个女孩腐烂的脸从阴影之中浮现而出,扭曲的表情是痛苦的象征性标志。
怎么回事?余伟被这一幕彻彻底底的惊吓到了,他转过头,发现夏如苏早已不在病房之中。
他再度转过头,之间夏如苏拿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倾洒着一些怪异的粉末,像是电影里作法的道士。
余伟全身发寒,因为夏如苏手上还拿着一把匕首,刺进了他的胸膛。
他永远闭眼前的前一秒,他看见了夏如苏嘴角嘲讽的笑意。
(五)
没错,她是一个自私的人。
她知道夏娜对她感情的深厚,特意利用这一点,故意安排让好色的张庭和夏娜单独在一起,而她就在一旁拍摄着这一幕桃色事件,再传到网上,让自己有个可以与夏娜争吵的机会,目的就是为了让对友情十分执着的夏娜自杀。
然后,从和张庭交往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知道张庭一直对着夏娜有种特殊的感情,所以,夏娜自杀了,张庭的情绪就会变得不稳定起来,果不其然,在夏娜自杀后,张庭就开始颓废,酗酒,最后退学。
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得到那唯一一个保送重点大学的机会而已。
机会只有一个,而夏娜,张庭,是唯一可以和成绩优秀的她竞争的对手。
这关系到自己可以摆脱贫穷,从丑小鸭蜕变到白天鹅的璀璨人生。
怎么可能拱手让人?
直到她发现,夏娜死后,灵魂不散,还在纠缠着她。
所以,她一边学习着让鬼魂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做法,一边思量着给自己安排一次车祸,伪装成失忆的样子,这样可以让夏娜的鬼魂放松警惕。
夏如苏冷笑,但是她承认,在她看见夏娜的鬼魂杀死张庭拯救自己的时候,她的心被撼动了。
可是那又怎样?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取得更多的利益吗?
手机开始震动,夏如苏拿起来,“虫小姐”发来消息。
夏如苏浑身一震。
虫小姐:谢谢你,我的朋友,让我明白了人性的丑恶,我曾经认为有些事情在改变,但有些事情是不会变的,比如我们的友谊,可是,为什么我嗅到了我们的友谊变质后的腐烂气息。
周围的温度急剧下降,夏如苏感觉到,有东西朝她靠近。
夏如苏:夏娜,你清醒一点,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你不是说朋友就应该保护朋友的吗?
夏如苏: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去抓萤火虫吗?那时候,我和张庭和你在一起多开心啊。
虫小姐:我没有忘记,只是——
夏如苏转头,一只萤火虫飞舞在空中,照亮那片阴影中的女孩,绝望蔓延。
虫小姐:我没有忘记,只是,已经做过的事情不可撤销,但是,我还是感谢我能有你做我的朋友,所以,来陪我吧,希望你能改过自新,做一个真实的人,或者,鬼。
“啊——”
(六)
“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