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题记
1、车途
火车高速地行驶着,某节车厢内,三个学生摸样的人坐在座位上不停的忙碌着。笔锋在一页页的白纸上旋转着,纸上写满了各种关于皮影戏的信息。
如果是上海S大的学生一定对这三个人不陌生:孟凡,张煜,谭可菲。他们都是法医人类学科的尖子生,曾协助警方破获一起谋杀案。
这次,三人再次联手是为了完成学校布置的暑期实践活动:研究中国的古典文化。他们一致选定以皮影戏为研究课题。
七月下旬,三人的课题研究到了实地走访调查的阶段。于是,他们踏上了前往陕西——皮影戏发源地的路途。
火车驶入隧道中,一个经过岁月洗礼积淀着厚重的历史的小镇正等待着他们……
2、初来乍到
7月26日上午,三人下了火车,转了大巴,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陕西西华县(原称古华州)。
三人信步来到集市上。
谭可菲走到一位低头整理蔬菜的大婶面前问道:“大婶,请问这里附近有会演皮影戏的师傅吗?”
大婶抬起头,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回道:“有啊,那可多着哩!但手艺最绝的就是叶老师傅了。”
“那您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出了集市往右拐走上一段路看到一座蓝色的老宅子就是了。”
谭可菲谢过大婶后正准备离开,大婶又急切的喊道:“姑娘,你对皮影戏感兴趣的话,后天可以去县里的祠堂看皮影汇演!”谭可菲感激的朝大婶笑了笑,三人便出了集市。
行一段路后,他们来到了一座由外墙围起来的两层楼的宅子前。
这宅子坐落在一片僻静的田地前。墙上蓝色的漆早已脱落的不成样子,显得很老旧。宅子周围杂草纵横生长,无论怎样眼前的景象足以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了。
“可菲,你确定这里是叶老师傅的家吗?”张煜有几分踌躇。
谭可菲正想回答孟凡却掺进来,“肯定是啦!这周围又没有其他蓝色宅子。”说完,不等两人反应就自顾自的拉起门前的门环要敲。谁知,刚敲一下门就“吱呀”一声开了。孟凡愣了下,急忙向两人解释道:“我只是轻轻地敲了下。”见两人都不做声。他便带头进了宅子。
3、叶老师傅
刚进去,他们就震住了。宅子外面荒凉,里面却生机盎然。屋前的庭院里栽种许多不知名的花草,屋檐下还挂着鸟笼。想必屋主是个爱生活的人。
就在此时,一位老者从内屋走出来。他身着白色的老头背心,灰色及膝裤,头发已全然苍白了,岁月的痕迹刻在脸上,但眼睛却炯炯有神,步伐也相当矫健。
老人看着这三个不请自来的年轻人说道:“三位后生怎么跑到我家来了?”
张煜看着眼前这位和蔼的老人,想道,这位老人应该就是叶老师傅了。便开口说:“叶老师傅,我们是从上海S大来这里做关于皮影戏研究调查的学生。想采访您一些关于皮影戏的事,不想,门一敲就开了。”
“我这门啊,从来不关。”
“这里民风真是淳朴啊!”谭可菲不禁感慨。
叶老师傅听到她的话皱了下眉但随即恢复了笑颜。
而这一闪即逝的神态变化却被谭可菲抓住了,她思忖刚才的话是不是惹叶老师傅不开心了。
“不过,你们找我做调查那算是找对人了!”叶老师傅高兴的将三人引进内屋大厅里。三人坐下后,叶老师傅又热情的给他们倒了水。
许久都没喝过水的三人早已口渴难耐,便不客气。哪知这水入口时一阵清凉,回味时却又有一股香甜。孟凡惊奇的问道:“叶老师傅,这,是水吗?”
“是水,不过,是加了金银花的水。呵呵呵,你们要是喜欢的话,回去时我给你们打包点。”
谭可菲听到这正想推辞,不料孟超一口答应了下来。
叶老师傅坐下后开始娓娓讲述他与皮影戏之间的渊源。三人迅速拿出笔记录。
“我单名一个靖字,五岁开始拜师学艺。谁知,这皮影戏一演就演了大半辈子。恐怕要等我老喽,走不动了才会放下那些杆子吧。”说到这儿,他拾起桌上那个老旧的旱烟杆“吧嗒吧嗒”地抽了几口才继续道:“当年陕西皮都管影戏叫影子戏,分为东、西、南三派。我拜的是解长春师傅,属东派,唱的是碗碗腔。那时候各派竞争很激烈,拿手的技艺是传内不传外的。但师傅膝下无子便收我为入室弟子,将‘八人八马八杆枪’的绝活传授给了我。后来我就靠着这绝活在陕西红极一时。新中国成立后,皮影戏的发展很好,直到1967年文革时,说皮影戏是旧文化必须破,戏班子不准演出,没了收入大家伙儿没办法只好散了各谋生路去了。我坚持要呆在陕西专心务农。后来69年的时候,村里来了个逃难的姑娘名字叫做贾文静,我收留了她,细聊之后才知道她是兰州永登红城镇人,也是演皮影的,在当地也算是个名角儿。她父母当了一辈子的皮影艺人结果却意外去世了,她一个人来到陕西,第二年春天我和文静成了婚。但老天偏偏不放过她!两年后文静出了意外,从那之后,我就一直一个人,后来,皮影戏重新兴起了。但演皮影的艺人老的老,死的死。我也快七十岁的人了,况且外国人的电影到了中国之后没人愿意看皮影了,我也没有子嗣,恐怕师傅的‘八人八马八杆枪’的绝活是后继无人了。”
三人不知如何安慰叶老师傅,孟凡接道:“叶老师傅,听说后天有皮影汇演,你会出演吗?”
“那可不嘛!我可是老将了!”
“这样,您到时可要露露您的绝活给我们瞧!”
“这个肯定!”
“我现在给您拍几张照,您看可以吗?”孟凡举了举手中的单反。
“可以,不过先等等。”叶老师傅说完便走上了二楼去。下来后手里握着杆儿,提着两个皮影人。
快门按下的那刻,洒满阳光的院子里,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手举两个皮影人,夺目的笑容凝固了时间。
4、脚步声
当晚,三人便在叶老师傅的家住下来了。
叶老师傅说二楼是用来放皮影道具和一些杂物的,除了他自己的房间,那些个地方平时不常打扫,因此便将三人安排在了一楼住。
晚上,谭可菲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仍无睡意,心头上的疑惑困扰着她:为什么叶老师傅一个快七十的老人不图方便住一楼而要住二楼?而且他似乎在避讳着什么不让我们上二楼的样子。他说二楼有杂物和皮影道具,确实他那两个皮影人是从二楼拿下来的。但总觉得不对劲……
这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脚步声越近,她的心脏跳得越厉害,心脏在不知不觉中有种与那脚步声一致的错觉。
忽然脚步声停住了,不久又不紧不慢地响起来,但仅仅五六步后,脚步声再次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又清晰地传来,越来越大声……直至又一次的消失……
但是,谭可菲并没有庆幸,她死死地捂住心脏。她知道,脚步声的消失并不是因为那“东西”离开了,而是停在了她的房门外!而她也在那瞬间明白为什么脚步声会有两次的停顿了,因为,孟凡张煜的房间都在她的旁边!而第三次“它”停在了谭可菲的房门前!
她惊恐地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房门,但随即脚步声响起,依旧清晰声音却逐渐小了……
谭可菲长长的松了口气——心想,看来“它”只是来窥探他们的,既然她没事,那么孟凡和张煜也一定没事。但是谁这么晚了还会出现在走廊上?宅子里就只有她,张煜,孟凡和叶老师傅,肯定不是他们三个,不然“它”也不会一一停留在我们的房门前了。难道是叶老师傅?但是他没有理由啊。
等等!她猛地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她想起来了!叶老师傅的家门是从来不关的,既然不是屋内的人那么一定是从外面来的!可是,叶老师傅的家又地处偏僻,究竟是谁夜半光顾这里?而且刚才的脚步声虽然走远了,但说不定“它”还在宅子里。“它”走远了,难道,“它”的目标是……
5、亡妻
谭可菲立即跳下了床走到门边,悄然无息地打开房门。
走廊里灯光有些昏暗。
谭可菲刚探出脑袋左右张望就发现隔壁的房间里也探出两个脑袋。谭可菲看着他们,用手指了指上二楼的楼梯口便猫着腰出了房间,后面两人见状跟了上去。
他们刚走到楼梯口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烛味。谭可菲心中的疑惑更重了。楼上一点灯光也没有,看着幽黑的楼梯口她犹豫着,然而身后的张煜走到她前面带头上了楼。谭可菲咬了咬牙便跟了上去,孟凡也紧随其后。
上了楼后,他们借着手机微弱的光才发现二楼的空间要比想象中狭窄。光天花板就低矮了许多。张煜和孟凡不得不低着头才能前进。中间只有一条走廊,走廊两边都是房间,很少见的室内结构。房间里都没有灯光透出,看来应该是放杂物或者皮影道具的。他们缓缓前进,快走到尽头时他们注意到右边的一个房间里透出幽幽的光,而且香烛味比原先在楼梯口的浓了很多。
他们停驻了一会儿,张煜轻轻地扭动门把所,也许是年久失修的缘故,门打开时很小心却还是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同时房间内传来一声暴呵,“谁?!”谭可菲透过缭绕的烟雾看清了是叶老师傅,他正坐在一张软榻上。于是她开口道:“对不起,我们只是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您。”
叶老师傅起身走墙边按了按的开关,整个房间在白炽灯的照射下亮堂了起来。他又走回软垫旁坐下,三人走到他面前满是愧疚之意。
“对不起……”谭可菲继续说道。
“算了,那脚步声是我的,我去后院拿香没想到吵醒了你们,反倒让你们替我担心了。”叶老师傅脸上的怒容退去。
“那您拿香是……”孟凡问道。
“其实今天是我妻子过世四十周年忌日。”
明亮的屋内谭可菲看清了室内的摆设,不,应该不算摆设,因为这间房里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相框:黑白照里的人影有些模糊了,但是还能勉强辨认出是一个风姿卓越的女人。想来,这该是叶老师傅的妻子贾文静了。相框前面放着一个香炉,上面还有许多未燃尽的香。桌角两侧分放着两个烛台,烛焰微弱地跳动着。看来门缝里透出的光是这蜡烛发出来的。
但心思缜密的谭可菲还是提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疑问,“叶老师傅,您说您下去拿香,为什么我们只听到你一次回来时的脚步声呢?”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小姑娘心眼挺细啊!”说着,叶老师傅走到门外,借助着房里的灯光指着走廊的尽头说道,“下去的时候我是从这个楼梯下的。回来的时候发现这个楼梯里的灯坏了只好从另一头上来。”
三人的眼睛逐渐适应了这个昏暗的环境,这才看清了原来走廊尽头不是墙而是另一个楼梯!通往后院的楼梯!幸好那时他们并没有继续往前走,不然准从这楼梯上滚下去了。
谭可菲打开手机走近楼梯发现楼梯上布满灰尘,因此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脚印。她明白了:叶老师傅确实是从这个楼梯下,从另一个楼梯上来的。
“叶老师傅,您家的格局设计真的很特别呢!”张煜说着模棱两可的话。
“是啊,这是我妻子设计的,她喜欢,我也就没反对。不知道四十年过去了她还找不找的到回家的路。”
三人觉得这话题再聊下去会伤老人家的心,便提出回房休息了。
6、意外?
第二天三人吃了早饭便出了门。
他们再次来到喧闹的集市。琳琅满目的商品刺激了谭可菲的购物欲。她一个摊一个摊地逛着,两个大男孩无可奈何地跟在她身后。就在谭可菲蹲在地上纠结两条手链买哪一条好时,身旁的两位大婶闲聊的话却钻进了她的耳朵。
“明天有皮影汇演你家去吗?”
“去!叶老师傅那绝活可是难得瞅见一回啊!不过……那叶老师傅也是个可怜人,媳妇去的早连孩子都没留下一个,一身的绝活也传不下去。”
这时其中一个大婶声音低下来,“我跟你讲啊,你可不许说出去!”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我听我老母说当年那叶老师傅的媳妇是怀了身孕的!”
“什么?!那怎么就死了?”
“轻点声!那时候有一次动乱,叶老师傅是本地人,那些人也就没怎么为难他,但他媳妇可是从外地逃来的!而且不知怎么的就被人知道她是演皮影戏的,就把她抓起来关进牛棚,当时她的孩子都七个月了呀!不知道是不是她挨不住,有天晚上自杀了!那刀子直插进心窝子里,血流了一地啊。”
“啊!她肚子里还有孩子怎么就想不开哪。”
“还有呢,她在死前啊用血在牛棚的墙上写了一个大大的‘三’字!我老母说她是在诅咒那三个抓她的人!”
“那些人是谁啊?”
“就是村里的老张,老李和老王。自从叶老师傅那媳妇死后他们也就安分地做人了。”
“按日子算,今年应该是叶老师傅媳妇走了四十年吧。”
“对啊,可怜了叶老师傅老了都没有人照顾啊。”
两个大婶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走远了。
三人离开了集市,顺着路往叶老师傅家的方向走去。
“你们觉得贾文静是自杀的吗?”谭可菲走到一半突然发问。
“不像。”张煜道。
“一个怀胎七月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应该也不会自杀的。”孟凡道。
张煜说:“她在墙上留下了一个‘三’字也绝对不会是诅咒那么简单。”
“很有可能是凶杀。”孟凡将张煜的话茬接了过去。
张煜:“但这毕竟是四十年前的事了,我们要查也很困难,物证早就没了。”
孟凡:“要不我们去找叶老师傅把当年的事问清楚,也好让贾文静沉冤得雪。”
谭可菲:“不行!这事不能找叶老师傅,昨天他跟我们讲皮影戏的时候故意把关于贾文静的事一句话带过了。看得出他并不想让我们知道过去的事。”
孟凡:“那你说该怎么办?”
谭可菲沉吟了下来。
张煜:“既然物证没了,我们只能从人证下手。特别是那个‘三’要花点功夫。”
孟凡:“嗯,我们就从贾文静和叶老师傅当年的仇人下手调查。”
谭可菲低着头看着地上有些龟裂的土,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但就是想不起来哪里不对。
7、谁在说谎?
三人决定回叶老师傅家之前先做一番调查。
他们又折回集市,恰好碰到了原先在跟人唠贾文静的那个大婶,于是三人赶紧拦下她打听情况。但谁知大婶扭头便走,还说这是自己村里的事不能外传。
最后他们一路追着大婶来到一幢小洋楼前。大婶提着菜篮子无奈的看着这三个年轻人,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些事都是听我家老母说的,这事儿具体是什么样儿的我也不清楚。”
张煜:“那您的母亲……”
“唉,你们都追到这里了,我还能拿扫把赶你们走吗?”
三人明白了大婶话里的意思,跟着她进了门。
“我老母年纪大了,耳朵背,你们说话声音要大些。”大婶边说着边将三人引到西边一间房前开门进去。
刚进门大婶就走到坐在床前的一个老婆婆面前扯着嗓子喊道:“老娘!有三个年轻人想向你打听叶老师傅的媳妇儿那事!”
老婆婆侧着耳朵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谭可菲忽然觉得跟这样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交流实在有些困难。
一番下来后,老婆婆终于开始讲述那件当年震惊了整个西华县的事。
“那年镇里来了个姑娘,后来那姑娘跟叶靖结婚了。唉!那姑娘当时可怜的呀,大雪天挺着个大肚子被关进了牛棚里,叶小子怎么求,人家就是不让他把人带出来。后来那雪下得太大,红卫兵冻得受不了就不知躲哪里去了。叶靖怕姑娘冷着就半夜爬进牛棚,哪晓得刚进去就闻到一股血腥味。点着蜡烛才看到:那姑娘一把刀子直插心窝子,早就断气了。当时叶靖就红了眼睛跟疯了似的拿着刀要去砍那三个人,乡亲们好不容易才给拦住的。”
谭可菲:“那叶老师傅夫妇平时有跟人结仇过吗?”
“这个……应该没有吧。”
张煜:“不是说那姑娘死前留下一个‘三’字吗?”
“那个‘3’字啊,是等第二天天大亮大家才在墙上发现的。大家伙都思衬着是留给那三个人的诅咒呢!”
谭可菲似乎无心地问了句,“三?哪个三?”
“哎呦!这还有哪个‘3’啊!”说着在谭可菲的手上画起来。谭可菲忽然心里一惊这个‘三’竟是阿拉伯数字的‘3’!按理说,按照老一辈的习惯很少会有人用阿拉伯数字的3字啊。果然是自己遗漏了什么。
三人走出了大婶家,按照她提供的地址先来到了老张家。
张煜敲开门,看到一位老爷子拄着拐杖出现,便开口:“张老先生,我们是来自上海S大的学生,想打听点当年关于贾文静自杀的事。”
“走走走!我不知道什么贾文静!”老张一听到“贾文静”三个字就变了脸挥起拐杖要赶他们走。作势要将门关住。
张煜一手死死抵着门不让他关一边急切地喊道:“不!您一定知道些什么!当年的事你也受了不少冤枉罪,我们怀疑贾文静是被谋杀的,如果你肯把当年的事详细的告诉我们,我们找到凶手,不仅贾文静可以沉冤得雪,你也不用给真正的凶手背黑锅,这不是很好吗?!”
听到这老张的动作止住了。
老张至今都单身一个人,只有一间很破且有些阴暗的房子。没有椅子可以坐,老张就招呼三人坐在他的床上,自己则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这大概是家中最值钱的东西了。
他慢慢回忆起四十年前的事,“我记得那天下着大雪,上半夜的时候我们三个觉得实在是太冷,就各自回家了。没想到睡到下半夜好好的那叶靖就冲进来要砍我,我吓得到处躲。这事好一阵子才消停,但是我们三个怎么可能把她逼死!到处都在批斗,只是关关牛棚不应该会想不开啊。”
三人从老张家出来又去了老李家。他家是幢小洋楼,儿女都很出息。
而在这里三人又听到了另一个真相。
“那天晚上雪下得很大,鼻涕都快给冻成冰了。老王就提出回家睡觉,我和老张同意了。老张住村西,我和老王都住村东。于是那天晚上老张就独自回家,我和老王同路。哪知我和老王走路走到一半就都给人敲昏了。等我们醒来发现我们在牛棚里,而贾文静居然死在我们身边!我们很害怕就跑了,我们真的没有杀人!”
张煜:“有人把你和老王敲昏了?!但当时你不是昏了吗?你怎么知道老王也昏了?”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老王在我旁边躺着,还没醒。还是我把他弄醒的。”
孟凡:“这么看来贾文静一定是他杀,凶手想嫁祸给你和老王……那您有没有想过凶手可能是谁?”
老李犹豫了会还是说道:“我觉得是老张。”
张煜:“为什么?”
“那天我和老王是顺路的。老王是不可能把自己敲昏的。而且那天只有老张知道我们没有在看牛棚而是回家了。而且凶手想嫁祸为什么没有把老张一块带进牛棚?”
从老李家出来三人没有去老王家,因为老王在去年猝死了。
失去了一位见证者,贾文静自杀事件显得更加扑朔迷离,究竟谁在说谎?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8、疑云重重
晚上,吃完晚饭后三人回到房间休息。
夜很沉,谭可菲的脑子却异常清晰: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贾文静肯定是他杀。而且留下了至关重要的信息——“3”!如果老李说的是真话,他们醒来就发现贾文静已经被杀,那么说明这个“3”绝对不是指凶手有三个人,而是想传达其他的信息。当晚三人是临时决定要回家的,根本没有人会知道三个人的行踪,那么凶手极有可能是这三个人中的一个。按老张说的他们三个都不是凶手,这个可以排除。而按老李说的,凶手有可能是老张。但老李的话又有漏洞,老李是醒来后才发现老王躺在他身边没醒。那么老李就不能保证在他昏过去的这段时间里老王都干了些什么,况且老王躺在老李身边假装昏迷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还有一点,老王已经死了,不可能说什么,老李完全可以把他和老王的角色互换。在不少刑事案件里受害人往往也有可能是嫌犯。这样想来老张的嫌疑反而少一点。看来只要查出“3”的含义就可以确定是谁才是真正杀害贾文静的凶手了。
隔壁的两间房里张煜和孟凡也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贾文静留下“3”到底是何用意?!
9、索命
7月28日晚。
西华县的祠堂里挤满了看戏的人。等三人赶到时祠堂里早已没了空地,他们只好站在角落里看戏。
入围拉账,挑起灯火。白幕上人影晃动,人马齐出,刀剑相向。金戈铁马,好一出《杨家将》!台下掌声如潮水般涌出,三人都难以相信这么多角色竟只有叶老师傅一个人控制!这“八人八马八杆枪”的绝技真是神了!
皮影汇演很成功,当晚三人不仅大开眼界,而且得到了不少关于皮影戏的资料。三人和叶老师傅走在路上还谈论着皮影戏,叶老师傅今晚也特别开心。
第二天早上,三人出门走在路上就听到不算少人在小声议论。
“知道吗?昨天夜里老张死了!”
“哎呀,早知道了!听说他身上连伤口都没有就这么好端端的死了。”
“那可不是嘛,他也真是罪有应得。最近应该是叶老师傅那媳妇的忌日,该不会是索命来的吧,哎呦!这事可真邪门。”
三人听罢立即赶往老张家中,刚走到门口就发现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许多看热闹的村民正往里张望,似乎在看什么稀奇的事。
三人表明身份后进入了现场。
阴暗的小屋里,老张死在了自己的床上。三人问警察借了塑胶手套,走到床边查看平躺着的尸体。
解开死者的衣服,他们看到死者身上零星的分布着点点红斑,这一定是中毒无疑。谭可菲微皱下眉头,想:投毒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死者家中就他自己一个人,吃穿都经过他的手,凶手还有什么机会下手呢?
他们将尸身微微侧转,尸体背部果然已经形成了尸斑。尸斑是铁青色的,看来死者并没有中一氧化碳之类的毒,不然尸斑应该是樱红色的不会呈现正常颜色。
张煜用手指强压尸斑,尸斑并没有褪色,三人又合力将尸体翻转过去,过了一会尸斑依然在没有消去或位移的迹象。张煜借了把小刀,轻轻划开切开尸斑皮肤,血液从血管断面缓缓流出并带出淡黄色的液体。
张煜:“按照目前粗略的判断死者死了将近11到15小时了。”
孟凡:“推算下来,那正是皮影汇演的时候。”,
在床不远处的桌上的半杯水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谭可菲拿起杯子,晃了晃里面的液体,跟一般水没什么不同,但直觉告诉她问题肯定出在了这杯水里。她将少量的杯中水倒入一个空瓶中放进背包里。
离开案发现场后三人在村民那里了解到老张自从贾文静一事后就安分守己,没有跟什么人结怨过。
三人找了块空地坐下来,张煜拿出手机搜素中什么毒尸体上会出现红斑。其中一条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铃兰,毒性6级。
地域:北美,西欧,但作为观赏性植物全世界都有。
性质:白色的铃铛状花朵,非常美丽,偶尔有橘黄色果实,各个部位都有毒,特别是叶子,甚至是保存鲜花的水也会有毒。
症状:头疼,幻觉,红斑,瞳孔放大,呕吐,心跳缓慢,心力衰竭,昏迷,死亡
发作时间:立刻
张煜举着手机将这条内容给两个同伴看。
谭可菲看到“观赏性植物”就立即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你怀疑是叶老师傅?”
“他有足够的杀人的动机,而且他的院子里种了那么多花草有铃兰也不稀奇。”
“他就算要杀为什么偏偏在昨天杀呢?”
孟凡插嘴道:“第一,今年是他妻子四十周年忌日。第二,昨晚有皮影汇演,镇上的人几乎都去看了,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凶手。”
谭可菲:“昨晚皮影汇演的时候叶老师傅也在场,他怎么可能有时间去杀人?”
张煜:“可菲,你看过那么多案例应该知道想要制造不在场证明不难。只要在皮影汇演之前凶手就已经下好毒就可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至于被害人什么时候死,这就得听天由命了。”
谭可菲低下头默不作声,几秒后她从背包里掏出装了“水”的瓶子说:“这是从老张家带出来的,我怀疑毒是下在这里的。”
张煜和孟凡相视一望,离开了,回来时两人带来一只青蛙。谭可菲觉得一阵恶心。张煜和孟凡一个抓住青蛙,一个拿起水往青蛙嘴里灌。毒性很快就发作了。青蛙蹦垩了几下就不动了。
12、自杀?他杀?
谭可菲和孟凡刚赶到老李家,里面就传出震动天地的哭喊声。进了老李房间,他们看到老李尸体的蜷缩在床上,嘴角有血流出来。
张煜迎了上来说道:“目前显示死者是咬舌自杀的。”
谭可菲:“没有其他的而发现吗?”
“我们查看了尸体,根据尸体的硬化程度和肢体扭曲程度说明死者死前痉挛过,死亡时间大约是昨晚凌晨一点左右。但是按理说咬舌自尽的身体应该不会有痉挛现象的。”
“你的意思是?”
“死者应该是不想自杀的,但全身抽搐会导致人不受控制地咬住自己的舌头。所以这是一场谋杀。而且在现场发现了这个。”张煜举起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有一个环状物体,环上还带着一个细细的柄,“这是消防栓。我想凶手是用干冰灭火器杀人的。当人周围气体中有超过20%的二氧化碳,那么人体吸入后会剧烈痉挛,几秒钟就会咬舌而死且身体冰凉。而干冰会升华为二氧化碳,由于二氧化碳的密度比空气大因此会沉在特定空间的下面。我刚才用点燃的火柴在尸体周围试过,虽然没有立即熄灭但火焰明显便小了。现在只要找到那个灭火器就有了足够的物证。”
谭可菲听到这里立即把张煜和孟凡拉出了门外着急的说:“昨晚你们不是守着吗?叶老师傅不可能是凶手,那老李到底是谁杀死的?”
张煜:“不!凶手一定是叶老师傅。我们昨晚上楼时叶老师傅确实在睡觉,但这并不保证之前他没从另一个楼梯出去过。”
谭可菲脑子懵了,忽然她像是记起了什么赶紧跑到叶老师傅的家,毫不犹豫的上了二楼,快步走到走廊尽头,看到了另一个楼梯,忽然她觉得一阵晕眩扶住了墙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楼梯。
楼梯上是凌乱的脚印,但第一次看到的时只有一串脚印。这说明了一切。叶老师傅昨晚下去过,他到老李家杀了老李!
13、大结局
“小姑娘,你很聪明。”叶老师傅的声音在谭可菲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传了过来。她转过身去,身后正站着叶老师傅,手里还拿着一个没了消防栓的灭火器。她震惊地盯着那个灭火器。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谭可菲。
“为什么?因为他们当年杀死了我的妻子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我的孩子都七个月了啊!你说!他们该不该死?!”叶老师傅情绪已经完全失控,像疯了一般地怒吼。
“不!你现在杀了最无辜的两个人!”
“胡说!他们无辜,我的妻儿就不无辜吗?!”叶老师傅听言更加愤怒一步步向谭可菲逼近。
谭可菲一边向后移动一边想办法稳住他,“当年您妻子死前不是留下一个‘3’字吗?杀害您妻子的就只有一个人,您不是说过您的妻子是永登红城镇人吗?您也是皮影界的老将了,应该知道江湖隐语吧?”
叶老师傅像是没有听到般继续向谭可菲靠近。
“在兰州皮影隐语里‘3’字对应的是‘王’字。”
叶老师傅止住了脚步,突然像是失去支撑的木偶瘫坐到地上,手松了灭火器滚到了谭可菲脚前。她往后看了看是黑洞洞的楼梯,自己只要再往后挪一小步就会摔下楼去。
尾声
那天,叶老师傅对着他妻子的遗像演完了他人生最后一场戏《鹊桥渡》,然后被警察带走了。三人收拾好行李准备回上海,走到大厅时看到桌上放着三包金银花干,他们看了看各自拿了一包放进包里。
深夜,谭可菲在家中静坐着。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叶老师傅家的门会不关,他是怕妻子回不了家。她看着杯中一朵朵盛开的金银花,恍若隔世。桌边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手拿两个精致皮影人的老人在金色的阳光下笑容如春风般和煦。
佛曰: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