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任氏家言》的记载,蒋氏做这“白天渡人,晚上渡魂”的营生已经六代了。坐在我们面前闷着头抽旱烟的这个人就是蒋氏第六代渡魂人。这渡魂的营生到这一代就算结束了,因为蒋氏的第六代子孙没有娶妻,更没有子嗣。五叔问起这普通的河为什么就能在夜间渡魂?蒋氏解释道,这种阴阳河并不多见,必须是天极所正指的地方,而且恰好有河水流过,这才符合。六代以前,咱们这里都没有阴阳河,然而一场大地震,将北边的一条河往咱们这边移动了六里地,这才有了这条阴阳河。我的祖先也就是在那时候被选中成为渡魂人的。我们这里能有一条阴阳河算是很幸运的一件事情了,其位置正在我们县玉河上。
可是,我们平时看到的玉河,与其他河流并没有分别。即使是在晚上,也没有看出异样来。我将这个疑惑讲出来的时候,蒋氏笑了笑,道:“今天晚上带你去见识一下,运气好的话还能遇到零星的灵魂渡河。”我听了这话却是极兴奋的。“不过河水已经要干涸了,这样的机会并不太多了。前几天的连阴雨下来,水位又涨起来一些,今晚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渡魂了。前些年,任五爷就给我父亲算过,这营生到了今年的十月初八就该歇下了。我当时不信,现在看来,分毫不差。”
到了夜间,我们一行三人开始出发了。玉河并不远,离我们所在的村子大概有五公里的样子。那蒋氏不习惯坐车,便让我们开车走,他自己步行赶回。当我们到了河边一间破败的小屋时,蒋氏却从里面走出来了。高人自然有高超之处,我和五叔虽然吃惊,却不好打问。三人在小屋内坐定,喝着茶打发时间。蒋氏道:“还有一个时辰就好了。少安毋躁,一会儿见了什么都不要出声。”我和五叔点头,五叔却摸摸怀里,我知道他在看铁八卦是否安在。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这里很静,除了缓缓的流水声透过窗户传进来一部分,几乎是没有任何声响的。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人们往往容易紧张。我们正说话间,三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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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不慢的敲门声响起来,我吓了一跳,蒋氏却说:“不妨事,我去看门。”说完起身开门,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后生浑身湿淋淋地站在门口,讨好地问:“今天能渡我吗?”蒋氏厌恶地看了他一眼,道:“这个,谁晓得呢。许是可以的......”那人好像刚从水中捞上来一样,浑身湿透,滴水不断从他身上滴下来,在地上形爱情故事短篇鬼故事
成了一个不小的水潭。那人却还不甘心,道:“可以的话,走之前喊我一声。不胜感激。”蒋氏早已不耐烦,道:“可以的话,自然喊你,你且去吧。”那人笑笑,很高兴地离开了。蒋氏关上门,我明显听到重物落水的声音,正欲起身,却被蒋氏一把按下:“不要动,没事的。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问蒋氏:“阿公,那是个什么人呢?怎么浑身都湿透了?”蒋氏道:“那也是个可怜人呢。不是我不渡他,是不能渡,不敢渡呢!说起来还与这河水干涸有关系呢。”
蒋氏这才说起这个有些凄凉的故事:
这后生叫华晨,至于姓什么却没人知道。他原本是一个货郎,解放前就挑个扁担批些针线之类的零碎走街串巷混生活。他来到我们玉河村的时候,寡妇陈梅子的男人就正好咽气。
在咽气的前一天晚上,梅子的男人从外面回来,家里养着的六条狗无一例外地对着他狂吠,要不是铁链拴着,这男人怕是要被狗给撕成碎片。梅子男人感到奇怪,这些狗从小喂到大,从来没有对他这么不敬,今天这是怎么了?这是梅子出来制止了狗的狂躁,梅子男人这才进了家门。吃完饭在炕上躺着抽烟的时候,梅子男人就觉得头晕,很快嘴眼也歪斜了,浑身抽搐,吓得梅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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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鞋就跑出去把村里的郎中请来。那郎中迈着往常的步伐,进了梅子的卧室。那男人躺在炕上已经不省人事。这郎中从包里拿出一根发丝一般粗细的银针,在油灯上烧着,这才吩咐梅子把男人的嘴强行掰开。随后,这大夫往那男人的上腭就是一针,插入寸许。那男人吐出一口黑血,然后连打七个喷嚏,这才哈哈大笑道:“我就说么。有您在,我这命阎王爷还舍不得收呢!”梅子欢喜道:“多谢先生了。”从那箱底拿出一个银坨子,交给那郎中,郎中却一脸阴森,道:“留给他攥手里吧。赶紧打发人告一下蒋老爹,准备渡魂吧。”梅子放声大哭,这时候,门外的狗全部挣脱了绳索,守在卧室门外朝里面狂吠。
郎中走后不久,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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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欢喜道:“许是郎中看错了。你当没事的。”男人也高兴,二人说了一夜的话。清早起来男人洗脸的时候,一脑袋扎进脸盆里,再也没有起来。女人从外面进了卧室,手里尚拿着热好的馒头,却从镜子里面看见一个隐隐约约的后生骑在丈夫脖子上。而她丈夫却早已经断了气。正在这时候,那货郎的声音和拨浪鼓有节奏的甩击声在整个村子里欢乐地响地起来了:“针线、顶针、梳子来喽!”与此同时,梅子扔了馒头站在原地仔细地听着这犹如天籁一般的叫卖声。她竟然鬼使神差地不管还在脸盆里长时间洗脸的丈夫,径自走出大门去,对着那个年轻的背影喊道:“等一下!”那货郎转过身,却看见一张满是欢喜的女人的俊粉脸,那女人也惊异于这后生的秀气,两人站在原地眼光直直地发呆。
良久,那女人才回到家中,拿了一大撮塞在墙缝里的头发出来,跟这后生换了一些针线。在关中农村,留长头的女人每天梳头免不了要断掉或者掉落,这每天都是一把,细心的便将这些掉落的头发收集起来,塞在墙缝里,遇到这些货郎,就换些针线一类的补贴家用。这梅子头发又长又粗,攒了一个月,便有很大一把了。货郎拿了那头发,不仅多给了梅子一些针线,还给了她一把可以插在头发里的梳子。两个人这就算是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