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勇、克里斯与扶桑

2020-12-09 作者:故事大全 阅读:
  

严歌苓《扶桑》读后感——大勇、克里斯与扶桑

这是一本我看了很久的书。这是一本我看完很久还迟迟没有写读后感的书。

一是因为自己懒,二是因为这本书确实太特殊了。这种写作手法,这种叙述方式。我听过,我想过,但是,我没有读过。要写好这样一本书,太难了。当我写完看书评,发现这本书即将拍成电影。我第一反应就是“完了”。对于一本夹揉了如此多复杂的感情,参合了太多题材进去的书,一部两个小时顶天的电影,基本不可能把所有题材和想法展示出来。电影的艺术在于渲染和铺张,而这本书的精华在于平和的对抗。这种对抗的力量,需要从文字中体现出来,激烈的电影几乎不可能表达出这种平和的感情。

我随便列几个关键词让大家感受一下这本书的宏大。

情感:自由式爱情、传统式爱情、性爱、好奇之爱、种族愤怒、圣母

题材:奴隶贩卖、在美华工、嫖娼、救赎

叙述方式:第一人称、第三人称、时空插评、多线发展

我列的这些不完全的关键词,要串起来写好一个故事,已经即为艰难了。然而严歌苓不仅做到了,还把每个人都写得有些有肉。在文末附带的书评中,有一句话:“她将大家从来不曾直面,却几乎每天都在思考的污秽,赤裸裸表达出来,让多少人愤怒、惭愧、汗颜。”

是啊,扶桑带来的那种张力,又有多少性情少年能逃脱呢?自以为掌控了雌性,殊不知早已被母性征服了。我们阅读,置身其中,却早已被作者,洞穿揭露了生命的内在。

“男人一直是孩子,女人则是天生的母亲。”

呵。这么轻蔑的吗?嗯。实话。

其实整本书读下来,真的有种“哈姆雷特”的感觉。每个人眼里的扶桑,这个人,这本书,我相信都不同。我看到的是那个充满了复杂感情的传奇女子。而在书评中,就有人看到了那阶层的差异,种族的对抗。文末有一段书评说,严歌苓喜欢为“为输者写作”。没错,从世俗意义来讲,妓女扶桑确实输了。但是,从生命大和谐的意义来讲,扶桑是彻头彻尾的赢家。抛去我们死坳执拗的礼义廉耻,扶桑宛如一个传奇。在那个年代,那个区域,如此平静却又极致地追求肉欲,实在脱离现实。

但是小说,本就是现实的安慰剂,不是吗?

扶桑一词,出于我国的古籍。《说文解字》:“扶桑神木,日所出。”意思是,太阳从扶桑树种出来。作者引用于此,是借用了母亲的情感。所有男性,皆出于这种母性。

坦白说,这本书太难懂了。通篇读完,我也不敢说自己理解了其中的一半感情。每一个字都认识,但是拼在一起,仿佛成为了一本感情字典。我猜想自己,就像二十岁的克里斯,被八十岁的自己无情嘲笑。毕竟那种爱恨情仇,我都没有经历过。即便想经历,这个世界早已不同当年。物是人非事事休,怎奈作者书中情。

整本书几乎没有对话,更多的是无声的表情,描述。原来语言的力量,还能这样表现。

这里摘取一些作者的文字吧。

“我们口头上嚷到这里来找自由、学问、财富,实际上我们并不知道究竟想找什么。”严歌苓这样评价当今的出国热、留学热。坦白说我也是这样想的。从前我以为出国真的没什么意义,笃定不出。但是后来我才觉得,原来在人的精神上还有一层很虚的东西,叫做“视野”、“境界”。你说不出它到底代表了什么,打算它能给一个人气质、见识、谈吐增添不少色彩。而阅历世界,周游天下,与不同的人相交,是境界和视野增长的一大途径。也许迷茫,也许前程似雾,也许我们还不知道要去大洋彼岸寻找什么。但是我知道,勇于迈出去寻找,总比留在被窝里闭门造车要强出不少。

作者在描写扶桑时,用了很多“模棱两可”,甚至说不清的感情。比如这句话“有些冷,有些饿,有些困倦,扶桑看着车上一颠一颠的灯。”于扶桑而言,这些肉体感觉最为直观,然而合起来,却又无法洞穿她内心的真实情感。仿佛1+1+1却不等于3了。

严歌苓描述这些情感时,用的手法是如此之轻。她没有用“非常”,而是用“有些”。然后齐总那种文字的重钧,却在无形中体现出来。比如这一句“阿白的竹床唱起来,出来了节奏:咿呀、咿呀、咿呀。阿白今天晚上有饭吃了。”读到这一句时,我心中大为苦闷。天啊!这是嫖娼啊!这是卖淫啊!这是人性最为污秽的一面啊!扯着礼义廉耻当遮羞布的读者,读书笔记.怎么能够直面这种文字呢?竹床“唱”!?那简直就是英文里面的“grate”,隐含着折磨的含义啊,怎么能用“唱”这种阳春白雪的词汇呢?最后一句更是直面惨淡人生。有饭吃!?难道不每个人都有饭吃吗?人又怎么能靠出卖肉体来获取那一点点果腹和饱足呢?

唉。终究不是同路人。

作者在第一次描述年幼的克里斯时,有这样一段文字:“就是这副处于过渡期的嘴唇,无声地阅诵一个个神话和历险故事,咀嚼和吞咽了这些故事,从而喂养了他无边际的好奇心。”在作者眼里,克里斯看遍了无数故事,是这些故事造成了他对东方的好奇,又是这些故事使他深陷其中。而扶桑,究竟是一剂药引,点燃了这些好奇,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作者描写了一段虐待华工的场景:“他一声不吭地给吊在那里,心想忍一忍就会过去。正是这一声不吭的忍使他们开始往他身上下刀,割裂了他的舌头、耳朵、鼻子,正是他谜一样的沉默与温良使他们震怒。对于不可解的东西,他们失去了最后的理性。克里斯没看见这具吊在海风中零碎了的人体。他没有意识到不可解的东西引起的迷恋与敌意是相当强烈。”

没错,正是对未知的好奇,那种夹杂着迷恋与恐惧的好奇,促使人类去探索未知。其实从这一层面讲,克里斯与这些施虐者并不区别。只是克里斯用爱去探知,而他们用恨。

在描述华工的悲惨处境时,是这样的,“他们蹲在那儿是等候床位。屋里的人起床后,把床腾出来,他们才能进去睡。他们倒是不来管克里斯,蹲着已睡着了,如同蹲枝而息的一排平和的鸟。”吃、喝、住、行。这些在我们今天看来是生存基本保障的东西,在当年是多么奢侈。连睡,仿佛都是一件奢侈品。

又如这段话:“我记不清有多少个瞬间,我和丈夫深陷的灰眼睛相遇,我们战栗了,对于彼此差异的迷恋,以及对于彼此企图懂得的渴望使我俩无论多亲密无间的相处都不作数了,战栗中我们陷在陌生和新鲜中,陷在一种感觉的僵局中。”

这段话是严歌苓在文中的插叙。她描述了她与现任丈夫(一位美国外交官),来源于情感的亲密,来源于血脉的疏远。

于严歌苓的文字中,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中国文化中的忍耐,所蕴含的力量。犹如太平洋的海水,任你人世间千变万化,他则来者不拒。

“他们如此柔缓,绵延不断地蔓延,睁着一双双平直温和的黑眼睛。”

“从未见过如此温和和顽韧的生物。”

“拖着辫子的矮小身影一望无际地从海岸爬上来,以那忍让一切的黑眼睛逼你屈服。”

“他们的温和使残忍与邪恶变成了不可解的缺定义的东西。”

这几句话,都是作者在描写华工,跨越了太平洋,远赴旧金山的场景。坦白说,从广州坐十来小时飞机到旧金山都让我难以忍受,更不要说那些百年前乘着船在一望无际的太平洋中颠簸一个月到达大洋彼岸的华工了。然而,忍,一忍再忍,几乎是那年那地的华人,无法选择的选择。

“酒使你摧残别人,鸦片使你忍受被人的摧残。他们在这个初生的城市形成一个不可渗透的小小区域,那里藏污纳垢,产生和消化一切罪孽,自生再自食,沿一种不可理喻的规律循环。他们的生命形式是个谜。”

曾经,我们读过很多文章,看过很多视频。《中国人,你为什么不自信?》《你还要忍到什么时候?》又好像“大过年的”,“忍忍就过去了”这种万年通式,使得中国人,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

“你以为海以它的汹涌在主宰流沙,那是错的。沙是本体,它盛着无论多么无垠、暴虐的海。尽管它无形,它被淹没。”

这段话写于克里斯爬上妓院的窗,偷窥扶桑的场景。克里斯以为,扶桑会痛,扶桑会哭,扶桑会有万千难堪不忍委屈无奈苦难。但是他唯一没有料到的是,扶桑很快乐。扶桑吸纳了一切来自肉欲的快乐,尽情享受其中。我不敢猜想,她是否企图让克里斯去理解,感受她的那种快乐。只是更可怕的是,她的沉默。她不声张,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

克里斯是一个神奇的男孩子,脱于世俗。在描述他的家庭——库凯家。作者有这样一段文字:“军人和诗人是最接近的。诗人对人灵魂的征服和占有相当于军人对实质世界的征服和占领。诗人有理想和爱,军人有正义、信仰和仇恨。这些都是使人发热活发冷的激情。”

文中在描述克里斯时,除了描述年幼的他,与扶桑相处的他,还创造性的描述了六十岁(年老)的他。我无从知道这些内容究竟是来源于作者的合理推测,还是她确实寻找到了这样衣蛾文学样本。只是很有趣。

六十岁的克里斯,想起了扶桑时,给他投入的一个理由是——母性。“他心目中的母性包含了受难、宽恕和对于自身毁灭的情愿。”

作者在描写扶桑第一次时,用了大量的情感描写。没有动作的诱惑,没有语言的嘶吼,甚至连那个给予她第一次的男人都不记得了。有的却是这样一段话:“她发现那细细的快乐在疼痛的那一头。非要穿越整个貌似广漠无际的疼痛去够它。抵触和反抗,心里的冤屈和愤怒阻碍这穿越。扶桑迎了上去,在疼痛上硬撞,火星四迸中,快乐倏地来了。那个时刻扶桑活得像正被刀刮去鳞的鱼。”

就是这段文字。我读的第一感觉是,扶桑怎么能这么贱啊。这是在卖淫啊。她是在出卖自己的肉体啊!她怎么能,怎么有资格,在这里面寻找快乐呢?仔细回想,还是自己道貌岸然了。就像《驴得水》里面最经典的那句台词:“凭什么用你的道德来绑架我的利益。”这里不也是如此吗?我尝试用我的道德去理解,强行架给扶桑,但那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快乐就是快乐,无分贵贱。

文中的高潮——克里斯与扶桑的爱情,以作者的角度写了一段描述扶桑的文字。“你(扶桑)有美貌、温存,再加自由。他(克里斯)将不会料到,那些男人不存在,你便不存在了。你的美貌、温存正和残酷、罪恶相辅而生,对应生辉,没有苦难,你暗淡得如任何一个普通女人。”

作者这段话,可以说是点命了全本中,扶桑美貌的来源。我相信到了扶桑这一层,很多嫖客(包括花钱的以及在大清洗中强奸的)都把以扶桑发生关系为荣。因此扶桑成为了一种象征,象征着男性的尊严,征服。

在克里斯被赶离美国,远赴欧洲的路程上,他终于领悟了。“他看着阴暗早晨的海,几乎叹出声来:多么好的女人,诚心诚意得像脚下一?土,任你踏,任你在上面打滚,任你耕耘它,犁翻它,在它上面播种收获。好在于她的低贱;任何自视高贵的女人身上的女性都干涸了。带着干涸死去的女性,她们对男人有的就剩下了伎俩;所有的诱惑都是人为的,非自然的。从

  27、那段岁月,无论从何种角度读你,你都完美无缺,你所缺少的部分,也早已被我用想象的画笔填满。

这个时候起,女人便是陷阱,女人成了最功利的东西。克里斯在自己的社会里看到足够的女性,早已干涸的女性。这个海洋上的清晨他想,扶桑是个真正的最原本的女性。”

这段文字如此的原始,暴露,仿佛一夜间把一切人类文明的智慧打翻,重新回到了野蛮时代。

文中还有一些意外的观点和收获。比如作者临时起意,在一段现实记录中加入了关于作家杰克伦敦的一段话。“这位中国人崇拜的小说家,认为中国人是阴险的,懒散的,是很难了解和亲近的,也不会对美国有任何益处的。”真是讽刺啊。

在文中,作者有很多处借着对扶桑的描写和评价,表达了自己的一些想法。比如作者对于婚恋的看法:“出卖是一个弹性很大的概念。人们认为你在出卖,而不认为我周围这些女人在出卖。我的时代和你的不同了,你看,这么多的女人暗暗为自己定了价格:车子、房产,多少万的年收入。好了,成交。这种出卖的概念被成功偷换了,变成婚嫁。”严歌苓真的是一个可爱的作家,在如此抽象的作品中点出了一个现实中的观点,出匣自鸣。

“作为孩子,即使闯祸,性质与成年人也有天大差别。孩子闯再大的祸也不被看成罪行,普天下对于孩子都是宽容甚至护短的。于是,在从唐人区回来的日子里,他竭力地顽皮活泼,制造一个孩童的形骸供自己躲藏进去,躲开自己那已逐趋成熟的良知的责问。

做一个孩子是多么安全的事。任何罪过到孩子身上都成了过失,再大过失都可以被理解成过火的顽皮,抑或是恶作剧。并且,任何孩子,无论犯了多大过失,都有整整一生来改过,都可有足够的新的开始。

成年人都炫耀自己孩童时犯下的无论多么恶劣的过失。他们甚至带着溺爱的笑容揭露自己曾怎样偷窃和偷情。即使他们在成年后仍干这两件事,他们却只对遥远童年的自己有足够的勇敢与坦诚。

……

库凯家族的男人都有诗人那种鞭打自己良心的习惯,并且一面鞭打,一面去欠下一笔更重的良心债务。良心债务和鞭打良心是诗人的必要素质,也是库凯家男人最深的自得。”

这段话真是勾起了我的许多回忆,又写出了许多想法。灵魂写手,实在可怕。

“事情做绝就不再需要去忍受那份太折磨人的困惑;对于扶桑和大勇真正亲和仇的困惑,对于唐人区彼此杀戮又相依为命的关系的困惑。

……

他把事情做绝,是因为他在黄面孔里看不见一件绝对的事情,所有的是和非、曲和直都相互寄生、相互掩护、相互轮替更迭。”

对于未知的好奇,来自未知的诱惑,折磨了我们多久呢?

“那看见什么就不知怎样移开的目光还透出他的童心。”

“他的那么长一段成长和青春消耗在她那里,被那曲折的诱惑领着,把一份雌性的简单实现变成那样崎岖,那样丰饶和充满意外。通过她,他不仅走向女性,他还走向东方和远古,走向天真的一种原始。”

“仿佛与你扶桑的结合不是爱情、幸福那类肤浅的事,而是伟大的牺牲。抑或爱情到了这一步就没多少人性了,就成了种教条,理想,只能通过牺牲去实现。他拿你来成全他对于爱情理想的牺牲。他还想让他的民族和你的民族都看看,他的自我牺牲将成为一座桥,跨于种族的鸿沟之上。”

回看整本书,你不得不感慨,一切都是命。大勇的拼,大勇内心的柔软,大勇的恶,最终都对应到了扶桑身上。扶桑的美,扶桑的浪,扶桑的爱,让这个美丽的故事,几乎成了一个悲剧。恶贯满盈的大勇,却让人内心深处有一丝心态。深爱克里斯的扶桑,依然坚守着那对玉的承诺,即使将肉体出卖给了无数男人,但她在自己的内心,永远留了一处地方,给她那个没见过面的丈夫——大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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